精致的镂空云纹梳妆台上,磊着各式华丽的首饰。
一名妙龄女子正拿着一只简单的素色发簪,思索着在发上摆弄了两下,便别在了恰巧的位置,衬得那长发如黑色锦缎般娟秀、轻柔。
从她的背影看过去,这个身着一袭樱红色襦裙,体态娉娉袅袅的女子,想来怎该也有个如琬似花的秀美容颜。
然而通过那方铜镜,却是叫人望之生畏!
只见那女子右脸上赫然有一块血红的胎记,几乎笼盖住了半张脸!那血色的印记似乎只消轻抚,便可滴落鲜血下来。
看上去很是诡异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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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昕棠审视着镜中自己的模样,轻皱了下眉头。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脸上是没有这块瑕印的,为何一觉醒来,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她伸出白皙纤瘦手指,发足了力擦拭着镜面,一下、两下,红印丝毫没有减淡。好吧,看来这红印是稳稳当当长在她脸上了。
她暗忖:不会是被半山村的瘟疫传染上的吧?那她这个医女也太不称职了,不仅瘟疫没给消除,自己还被感染。
纪昕棠一时有些窘迫,但她却记不大记得昨夜所发生的事情了。
她仔细回想着:昨夜半山村突发瘟疫,得到消息的她赶忙前去,只不过刚下过雨,一路上车夫赶车速度放慢了许多,让她心里还十分焦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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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纪昕棠心头一凛!
她是死了的!
进村的山路迂盘,更加之夜路湿滑,马车一个不慎,在拐角处坠下山崖……
她怎么可能还活着?那场瘟疫又是否能够得到控制?
她一时杂绪繁盛。这般离奇古怪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了她身上。
纪昕棠看过不少野史狐怪之类的书本,她想着难道自己跌下昏迷后,有神通广大的方士救活了自己?不应该啊,若是这样,她的身体又怎会换了一副。
又或是自己死后,灵魂太过强大了,还能够夺他人之舍?
她对着镜子凝视了自己许久……
这时,一声‘小姐’将她换回神来。
纪昕棠望着眼前这个蹦蹦哒哒来到这房间小丫鬟,发现这个姑娘十分机灵,两只眼睛一眨一眨,让她原本紧绷的心情也舒缓了几分。
小丫鬟气还有些喘,显然是刚刚跑过来的。
她深呼吸了一口,笑着对纪昕棠道:“小姐,你可算醒来了,真是太好了。”这丫鬟显然是乐坏了,还围着纪昕棠打了个转。
此刻,纪昕棠知道自己的身份便是这个府上的小姐了,于是她试探地问:“听你这样说,我睡了很久?”
“是的,小姐,你落水到现在,都三天了呢!这几日芸儿天天都是提心吊胆的。”
说着,芸儿又以一种埋怨的眼神看着纪昕棠,“小姐,你以后可不能再有自尽这种举动了,不然芸儿再也不和你好了。”
“嗯,不会了。”纪昕棠看得出,这芸儿与她是真心要好的。
于是纪昕棠将自己想要问的话挑挑捡捡,斟酌着问道:“芸儿,我考你个问题。你可知云阳国在哪?”
芸儿一脸神气地说道:“当然知道了,这可是与我们乾泽国国力相当的大国,云阳国与我们国家相毗邻,就在西面!小姐,你这都想考住芸儿?换个难点的吧。”
纪昕棠心里总结了一番,原来这身体原主人乃是乾泽国一位官绅的女儿,因为某件事而跳河自尽,身亡后,让她一个云阳国的医女借由这个身体活了过来。
纪昕棠无奈地接受着这个事实,正准备再问些什么,便听芸儿道:“哦!看到小姐,我都忘了正事了。小姐,老爷叫你醒来了就赶紧去正厅呢。”
芸儿总算想起自己要来干嘛了,立刻着急起来。
于是二人直接走向正厅。
曲径几转,穿过抄手长廊,再绕过莲花池,便到了俞府正厅。
纪昕棠独自冉冉走上前去。
只见里面有八九号人,不论站着坐着的,都在她进门的第一时间齐刷刷地看过来。
短短几步路,纪昕棠将厅中人物一览无余。
这其中,她注意到了两个人。
一位是站在她左手边的少女,长的有几分清秀,一双柳眉很是引人注目,只不过那眼神中有遮盖不住的敌意,似乎与她仇隙甚深。
另一位便是坐在厅堂正位的中年男人,相貌端正,眼神锐利,似乎就是所谓的爹了。
纪昕棠打量完毕后,便上前服了下身子,道了句爹。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俞丰茂骤然一拍桌子,瓷杯被震得弹起,又摔下发出丁零锒铛的声音。
这番动静,使得旁边三五几人窃窃私语。
俞丰茂气急道:“那你当时擅自在太后面前求赐婚,可有想过爹!可有想过我们俞家。而后又闹出跳湖这番举动,现在外面尽是些流言蜚语,你可知道这给我们俞家蒙了多大的羞!”
“爹,女儿不会再犯了。”纪昕棠眨巴了下眼睛,脑袋转得飞快,看来原主犯了不小的过错啊,但既然由她来替代,那这些便也一并承下吧。
俞丰茂毕竟是一国宰相,教训过后便开始给甜头了,他敛容缓缓说道:“容儿,你要知道,爹总是会为自家孩子着想的。原本就打算给你找个普通点的人家,你再怎么不济,他们也会忌惮咱们宰相府,不敢弄些内宅斗争给你脸色看。但你嫁给一个王爷,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你这样是难以在王府里争出头来的。”
嗯,说得有几番道理,她本就喜欢世俗山野,若是要她一辈子都被绑在一个强势的男人身上,那她是铁定不愿的。纪昕棠在欣喜地点了点头。
接着俞丰茂又道:“但看你一片痴心,还因那豫王自尽,所以今日在朝堂上,皇上下旨要把谢家大女儿赐婚给豫王时,我也为你争取到了这个侧妃的位置。”
什么?侧妃?
纪昕棠脑袋里刷刷刷出来几个血淋淋的大字:我!嫁给!豫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