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小米很合适去偷牌,可是这个活也不是到哪伸出个手一摸就行的。你押的钱没跟牌碰一块儿,你怎么动?放一块儿了有个人低着头正盯着整理着呢,你又怎么偷?而且每过半个小时左右场子里就会换一副牌,换牌的时候是要数牌的,牌没偷够数就换牌了怎么办?数牌的时候发现牌少了怎么办?唉,我真为小米捏着一把汗。
正在为小米着急的时候,他终于出手了。
我们这边庄家正在搓牌呢,只听见旁边的局里围观的人“耶”地喊了一声,原来隔壁那边的庄家开出了个弊十,通赔。大家都探个头纷纷往旁边望去,这时唯独小米没往那边望,他一边整理自己的钱,一边很自然地把牌往桌子中间推了推,就好像那副牌碍了他的事儿一样。然后小米的手略微有点上翘地收了回来,放到了桌子下面。
接着旁边的老潘的嘴角微微地动了动,我知道,此时牌已经被转移到老潘的手里去了。小米的动作干净自然,我都看不出什么破绽,所以我的心也渐渐地收了起来。
过了一小会儿,老潘给了我一个暗示:一个A一个10和一个3。小米果然不错,第一次出手就能搞到三张。
其实用手掌一次吸走一张牌不难,纯靠吸力都行,但如果可以偷走两张以上,就得靠掌根的肌肉去夹了,那可绝对就是高手了,这小子触类旁通,学得这么快,而且敢用,真不知道他以前怯哪门子场啊。
接下来的一把,庄家亮牌后小米又推了推那堆牌。这小子可以啊,找着感觉了,连续出手,不用说,他又成功了。
朋友们看到这里可能觉得有点奇怪了,这一局我的办法无非就是偷牌换牌嘛,有一张牌就应该足够了啊。三张牌打人家两张牌的胜率就已经非常大了,况且人家小米还超额完成任务一次给搞到了三张,还要小米冒险去再偷牌干什么?
对,如果把把都能让我拿牌,而且周围没有人的话,确实我手里面有一张牌就足够了,可现在的情况是我只是个打杂的,北京话叫“碎催”,人家大哥让我碰牌我才能碰牌,不让我碰了,我就得滚远远儿的。
我搓牌的时候他能不在旁边看着?再说后边还站着一群人呢,怎么可能我看到牌了别人没看到。如果别人都看到我的牌了,我还有个鸟胆子再去换牌啊,这不找死吗?
唯一的办法就是我手里事先准备好两张大牌,在拿牌的瞬间我往桌子上一甩,发给我的牌被我甩进袖子,手里的牌被我甩出来,再在瞬间处理掉袖子里的牌,拿钱,走人!
可就在小米的手刚把牌推到旁边的时候,庄家突然用陕西话吼了一声:“手离远点!”这可把小米吓得一哆嗦,我的心也“咯噔”一下。
15.意外
接着庄家又是一声吼:“你们的手都他娘的干净一点,想往里面加钱是不?赔钱的时候谁的手都不要动,谁再碰钱就滚出去!”
原来庄家赔钱的时候怕有些人看到自己赢了就趁乱再往锅里边添钱让庄家多赔,而小米的手正好在钱旁边,所以就冲他吼了起来。
小米的手赶紧缩到桌子下边了。有惊无险,不用问,牌马上就会转移到了老潘手里。
这样一来小米被搜身的话也没有任何破绽。老潘也不怕,如果真的要搜小米,牌立刻又会被他转移。别说转移了,就算是扔到地上,赌场也拿他们没办法。
好在庄家看到小米手掌伸得平平的也就没太在意,继续一家一家地收钱、赔钱,然后洗牌、发牌。
我总算松了口气,不过庄家已经留意小米了,再让小米偷牌是不可能了,为了减少麻烦,小米最好还是不要在这个台子押钱了。
不过令人抱有一丝希望的是,小米已经偷来牌了。我赶紧盯着老潘,这时候我多希望小米这次偷到的是个A或者3啊,要是能凑成一对,接下来就再好办不过了。可老潘的暗示让我失望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还傻了吧唧地等老潘的暗示呢,原来小米这一次没有偷到牌!唉,算了,那种情况下手里有牌的话估计那一哆嗦牌都得给抖出来,没牌就没牌吧。可问题是现在手里的三张牌怎么凑最大也只能凑出个四点。四点,我赢个屁!我郁闷了。
其实我的计划是这样的,牌不要偷太多,三四张足够了,玩二八杠本来用的牌就少,少太多扑克是很容易被发现的。小米偷两次,能拿到几张是几张,不行我再偷一次,怎么也能弄够数了。我当时琢磨着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只偷两张牌就能拼出个大点,不行的话就三张,再不行的话四张总可以了吧。大家可以试试,如果连续拿三四张牌都凑不出什么大的点数的话,那可就太背了。
可现在是小米被庄家给吼了,场子里的人有没有起疑心不知道,但无论如何我和小米是不可能再冒险偷牌了,安全第一。而我手里的三张牌取最大的,一个3和一个A只能凑成四点,玩过二八杠的人都知道,太小了,没有哪个傻B拿个四点就敢下重注跟庄家比的。唉,我拿什么去赢庄家啊。我既不是赌神高进,也不是赌王叶汉,出了这样的事,我是真没辙了,也许老天爷根本就不想让我搞这个场子。老实说,此刻我真有点没耐心了,心说去他妈的,搞什么搞,老子卷铺盖回北京得了。
可这时候老潘站到我这来了,也不知道他是太想赢钱了呢,还是他真的反应慢看不出现在的局势,又或是太相信我了,总之他生生把那三张牌塞到了我的手里,我推都推不掉。这么多人我还怕别人看见,这个孙子。
眼瞅着这副牌也玩了一会儿了,随时都有换牌数牌的危险。我有点着急,可这一急,还真有了主意。我往人多的地方挤了挤,低头一看手里的第一张牌正好是个10。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心说就它了,接着就把它倒到了右手里。发我们这一门牌的时候,我凑到那位大哥跟前说:“光哥,这把我压了一万多了,要不让我来开吧,我试试手气。”光哥还挺爽快,直接就说:“来吧,兄弟,看你的了。”我右手里攥着那张10直接就去掀牌了,其实掀出来几点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发在桌子上的那两张牌的最上面的一张,也就是瞬间已经被我用10换到手里的那张。牌开出来了之后,我身上所有的牌通通地到了老潘的手里。我看看周围,没有异样的眼光,他们的精力全都集中在我开出的牌上了,我松了口气。牌开出来是个三点,一张3和我换出来的那张10。“操!”我跟着光哥还有押我们那一门的赌客一起骂了起来。我骂不是因为牌太小输钱了,而是因为我拿10换走的要是这张3就好了,可惜。老潘不动声色地给了我一个暗示,7。我用那张10换出来了个7。7和刚才小米偷出来的那张A可以凑出个八点,八点几乎是稳赢了(如果庄家开不出对子和九的话)。但是只是个八点而已,值不值得用这两张牌去和庄家拼呢?
我琢磨了一下,心说,管不了那么多了,没时间再来回来去换牌玩儿了,一会儿赌场就该换新牌了,这回是个八点,要是下回我换出的是个弊十呢,那还不如这个呢。再说了,就算我凑出了个二八杠,那万一庄家也是个二八杠呢?老天爷要是想让你输,你怎么都没戏,何况八点也不小了,千术永远也拼不过运气。
赌一把,谁生谁死鸟朝上吧。我点了支烟,连抽了两口就扔在了地上。老潘懂得我的暗号,慢慢地挤到我这边,往我的手里塞了两张牌,7和A。上一把我开出了个三点,庄家是七点,所以我们这门输了,光哥虽然没押多少钱,但脸色也有点不好看,分明是怪我手气不好。我也不理他,自顾自地骂了起来:“操,押得少就能赢,稍微押多一点就他妈的得输,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大牌路小牌路都出完了,这把初门肯定赢。光哥,再让我开一把牌,这把我全押了。”
说完,我就把怀里的钱全掏出来,五万块钱全部押在了初门上。
光哥看了看我,也不含糊,直接押了十万。接着大家也纷纷地押了起来。老潘也押了十万。这小子,刚才兜里没带一分钱,就靠这张脸居然从放水的那儿拿了十万,果然有点道行。
小米知道我要开始了,也跑过来押了两万。一时间我们这一门押的钱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然后就是打点、发牌。
因为是庄家先开牌,所以大家都没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庄家。我的心也快要跳出来了,生怕这时候庄家开出个什么大点儿,要真是如此,我们的十几万可都要折在这里了。庄家要是能直接能开出个弊十就好了,省得我换牌了,直接就能拿钱走人。
庄家也烦人,磨磨唧唧地搓了半天的牌。不过开牌之后我终于松了口气,六点。
下面就看我的了。
16.本以为终于结束了
刚才看庄家搓牌的时候我紧张得不行,生怕有什么闪失,手心里全是汗。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兆头,要是手掌太湿,搓不出牌来可就不妙了。我下意识地在裤腿上搓了搓手,然后从袖子里滑出了那两张牌,咽了口唾沫。
轮到我开牌了,我可没庄家那个心情搓牌,我必须得快进快出才行。从我摸到桌子上的牌到众目睽睽之下把牌掀出来就是一瞬间的事,最多也就零点几秒而已。我也没兴趣知道庄家到底给我发了什么牌,其实发出什么牌都不打紧,我最在意的是,掀起桌上的牌的瞬间我掌心里的牌到底能不能搓出去、桌上的牌到底能不能顺利地搓到我的掌心里来。
大家可能看到,我用了很多“搓”这个字,因为这种换牌用语言很难描述,除了亲眼见到才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掀牌的瞬间就能把牌给换了?我只能说这非常可能,这正好利用了手掌的遮挡、过快的速度给眼睛留下了一个视觉差而已。
但归根结底就是一个“搓”字。
恐怕只有同样会这招的同行才会和我会心一笑。
零点几秒或者是一秒之后,摸到了老潘的手,我的心情完全放松下来。我手里准备的A和7已经被开在了桌子上,而老潘已接过了我换下来的那两张牌。
押我们这门的人都高兴地骂了起来,我呢,也假模假样地跟着吼了一声,大笑了起来。然后我递给了光哥一支软中华,自己也慢慢悠悠地点上一支,深深地嘬了一口,美美地品了起来。
这一把光哥赢了十万,用陕西话描述当时的心情是“美得很”。他一边抽烟一边跟我聊起了家常,还拍着我的肩膀问:“兄弟,什么时候来西安的啊?”
此刻我再也没刚才的那个心气儿跟他猛侃了,再加上可能是刚才太紧张的原因吧,这一口烟抽得我都有点瘫了,于是随便应了他一句:“没几天吧。”
现在我只想着庄家赶紧赔钱,我好拿钱走人。毕竟我以后又不是要改投他门下做小弟,再说我也从来没有混黑道的打算。混蓝道难,可黑道也不是那么好混的,本来就冲突多,想立足,就得把对手搞怕了,怎么搞怕,无非就是杀人放火。让对手害怕,还要不出什么大事情,同时又得让同行都知道自己牛B,还不能干得太张扬,就冲这几个条件,一般人是拿捏不了,我也操不了那份儿心。
牌都已经换好了,又没人抓住我的手,其实我大可以不必这么紧张,而且现在牌也不在我身上。我没有发现摄像头,就算有摄像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更何况,这位农民大哥也跟着我赢了钱,如果有人敢怀疑我这一把有问题的话,那恐怕这位农民大哥会第一个跟他过不去。我跟农民大哥套近乎,留的就是这一手。
庄家面无表情地给我赔完了钱,光哥接着就让我再押。
我心想,老天爷已经给我一次运气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下把谁输谁赢,天知道,没有任何把握、任何作用地押钱,真的没有必要。我推脱这把没感觉,不押了。而光哥却不管这些个,又放了五万在初门。
钱我已经搞到了不假,但事情还没有完全搞定。
凡事要做就要做得漂亮,我绝不是那种屁股没擦干净就提裤子的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下一把,让小米把牌还回牌堆。
不过这就是相当容易的事了。
大家还在陆陆续续押钱的时候,牌已经递到小米的手里了。可小米却偏偏半天都没有动作,一会儿又耗了两把的时间。
虽说钱已经安全到手了,可我现在还是很担心。我倒不是担心小米到底能不能顺利地把牌给放回去,而是担心庄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换新牌了。我希望小米的动作快一点。
以我的脾气,这种事是应该我来的。本来嘛,又不是什么多高难度的事,简简单单,不需要顾忌太多,趁人不备把牌扔进去就OK了。放牌的时候只要干脆利落就行,几乎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磨磨唧唧的反而不好。
往牌堆里面放牌真的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别说是小米了,我觉得就是让老潘干都行。而且办法也很多,最简单的就是把牌放在一沓钱的最下面,押钱的时候路过一下牌堆,顺便蹭了一下就可以把牌给放进去了。
我之所以不去还牌,主要是因为我刚赢了钱,而且又是我代替初门的农民大哥开的牌。一个外人押了注,而且关键的一把一甩牌就甩出个大牌,这简直是教科书一般的老套出千的方法。我对我的技术充满了信心不假,可我怕有人知道这种招数,早就暗地里留意我了。这时候我再去往牌堆里还牌的话,这不是茅坑里面打灯笼--找死吗?万一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怎么办?
再说就算当时叫我给混过去了,可事后这些赌徒们琢磨出味儿来了不也是对老潘不利吗?我是一拍屁股走了,老潘以后还怎么混?
小米显然是要用我说的办法,他把牌卡在一沓钱的下面,准备押钱的时候瞅准机会把牌给放进去。
小米把牌卡在钱下面之后我就再没去看小米,我不想让别人因为我的眼神去注意他,而且我对小米很有信心,牌都偷得出来,还怎么可能放不回去。
我正四下里乱看呢,突然出现一个人,我惊呆了。我张着嘴,硬生生说不出一句话来。我想这就是压力。
17.横生枝节
很多事都是无巧不成书,人要是倒霉也不知道是哪一会儿,可今天就叫我碰上了。
这个人是我的大学同学王毅,他双眼皮,眼睛特别大,有点像日本的首相鸠山由纪夫。以前我曾搞过他一把,后来无意间被他发现了,不过最后还是被我整得不轻。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以后有机会会交代一下。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虎视眈眈地盯着我。虽然不跟我打招呼,但我能感觉得到,他已经认出我了。
不瞒大家说,自从工作之后我的变化非常大,因为缺乏运动,我至少比以前胖了五十斤。很多以前的同学根本就认不出我了,但他,恐怕还记得我,因为我曾经让他很难看。
迫于面子,或者说是出于担心,我本想上前去跟他打个招呼,但是他并没有理会我的意思。他跟一个看场子的人咬着耳朵聊了几句,但目光始终没离开我。临了,那个人也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出去了。
那个人一出去,我可真吓坏了,该不会是找人要干我吧。从他跟看场子的人的亲密度来说,我觉得王毅恐怕跟这个场子有着莫大的关系,说不好他也是这里看场子人当中的一个。操!这小子家里不是开超市的嘛,怎么跑到这里来看场子了。
王毅还是盯着我看,还是不说话。我真的蒙了,担心得要死,又是盯着我看,又是打电话,还叫了一个人出去,这显然是在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