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越的刑部庄严肃穆、朴实无华,除了正殿有一幅皇上亲笔,其余的内室毫无名家字画、古董花瓶等装饰之物,与朝中其它五部府衙形成鲜明的对比。
“殿下有何贵干啊?”秋白端了杯刚沏下的新茶递给亦轩。
亦轩一边品茶香一边说道:“我就不能单纯的想你了,找你讨杯茶喝吗?”
秋白指间的白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清脆响起,“你一想我准没好事儿。”
席地而坐在亦轩对面,托腮静观棋局的那位是刑部侍郎陈秋白,也是亦轩儿时的伴读,帝师之子,出身名门,非茶师却沏得一手好茶,连陛下也为其手艺而陶醉,为人清廉正直,如他所痴爱的茶叶一般高贵清雅。
“这是老家的黑茶?”亦轩问道。
秋白淡淡道:“经我手改良过的,没以前那么涩口,倒清甜了不少。”
亦轩玩笑秋白,夸赞道:“公子绝世无双,屈居三品刑部侍郎怕是委屈了,本王一向礼贤下士,公子何不在我这儿某个差事,岂不是更有前途?”
秋白微微一笑,眼角眉梢尽是风骚,嘴角上扬那点冷傲与潇洒好生撩人,道:“当你随从被你使唤?本公子可不干!”
亦轩有一瞬间望着秋白美如冠玉的脸,不由望的有些出神,摇摇头笑道:“我本以为亦诚的长相最为俊美,毕竟他是完全遗传了母亲的容貌,可我今日才发现,秋白你是宋玉之貌啊!”
“我权当你在夸我,”秋白冷冷一笑,“我哪比得上亦诚那般风流。”
亦轩眼观棋局,神情忽然变得严肃,压低声量问道:“亦诚为何查看卷宗。”
秋白一顿,瞥眼看向亦轩,后平淡道:“他说要看关押在天牢里二十三位人犯的档案,我总不可能不给他看吧?”
亦轩指间来回搓着棋子,“天牢原来可归你管?”
“是。”
“那边你帮我盯紧点,连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去,在未结案之前所有人犯都先关押在大理寺监牢。还有......帮我看着亦诚,别让他出什么岔子。”
亦轩神情没有太大变化,可语气却明显加重了,秋白知道面对这种状态的亦轩该如何做事,只是最后一句话让秋白有些不解,但他清楚亦轩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会说出口,所以也就没多问。
今天是皇后诞辰,所有皇子公主都要进宫向母后问安,晚上皇帝还要在太极殿摆宴,三年前太皇太后归天,全国上下都处于三年国丧期间不事歌舞,今年自开春后国丧期至,城内也趁此机会好好热闹一番。
亦轩、亦诚在去凤凰殿的路上,便看见朝中各家各户一车又一车的礼品送进宫中。
亦诚远远望着那些装满车的珍宝,不禁摇头啧啧赞叹道:“这些王公贵族们出手可真大方,我赈灾筹粮的时候也不见他们如此阔绰,真是会做人啊。”
亦轩忍俊不禁道:“这么说来,倒是你的人缘有问题咯。”
“我就当四哥是在夸奖我了。”
亦轩略略思忖,淡然道:“这样一辆堆成山的礼车少说也得千两银子,朝中一品大员年俸不过百两,而王、公、侯、等人每年也就百十余两。再加上近年国内粮草收成堪忧,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搜集到如此多奇珍异宝,真是难为他们对母后的一片‘孝心’呐。”
皇后站在宫殿廊下望着沈蔓姑姑,和其余宫人在院子里按照各府呈上的礼单一一打点着。
“果真还是林大人会办事情,一切都替娘娘打点妥当了。”搀扶着皇后的侍女春华微笑说道。
皇后颔首道:“要是事成了,才是大功一件呢。”说罢便转身回到殿内。
才进去坐下没多久,皇后就远远地在门口瞧见亦轩、亦诚,赶紧吩咐人下去备茶。
“儿臣给母后请安,祝福母后千岁之寿。”
皇后浅浅一笑:“有心了。”随后摆手示意赐座。
“娘娘,东西拿来了,”此时春华从偏殿走出,手里还拿着一个手工相当精致的小盒子,呈给皇后。
“趁着睿王在,快把香点上,”皇后兴致勃勃的,转眼看向亦诚,道:“知你最懂香料,帮母后瞧瞧如何?”
亦诚打开香盒一看,竟是如羊脂般颜色白嫩的香粉,与一般在集市常见的香料不同,它被磨得极其细腻,风一掠便散了。
亦轩发觉亦诚脸色不对,便从他手上接过香盒细嗅,略带笑意看向皇后,道:“此香淡雅清新,不像是我魏国这等北方气候所有,可是进贡品?”
皇后笑盈盈地道:“老四可真会说笑,这可是你府上送来的贺礼呀。”
亦诚听闻后脸色好似比刚才更差,暗暗撇了亦轩一眼,后又从容看向亦轩,语气异常平静的说道:“四哥府上有此上等珍品,竟然也不告诉我。”
亦轩问皇后能否借礼单一看,礼单的朱砂印确实出自襄王府,纸张也是襄王府专用的宣纸无疑,亦轩一眼便扫到:南国丽山雪棠香十盒。
皇后见亦轩有些愣住了,赶紧接话向亦诚说道:“贺礼想必都是经王妃之手所打点,老四不知也正常,不然老早就让你好好鉴赏此等好香了。”
亦轩缓缓合上礼单,眼神流转着疑惑与谨慎,直觉告诉他此事绝非空穴来风,微笑应道:“母后说的是。”
出宫的路上,平常总是有说有笑的哥俩就这么默默不语的走着,连跟在身后的侍从也着实有点被吓到了。
亦轩眼下看似云淡风轻,眸子仿佛从未掀起过风浪,永远那么的波澜不惊,实则谨慎小心,出了宫门后便一直密切留意着雄伟宫墙四周的暗藏杀机。
待稍稍走远,亦诚闲庭信步走到亦轩身边,开玩笑似的模样在耳旁说道:“有诈。”
亦轩轻声:“你也觉得?”
亦诚望了望四周,“我只能告诉你,那雪棠与刑部失火有关,回府好好查查。”
“查?”亦轩轻叹,“只怕是家贼难防啊。”
入夜微凉,夏日蝉声阵阵,夏薇临睡前坐在床沿,平静地望着窗外,心想着明明早已开春、临近仲夏,可为何这风还会刮得如此诡异,“沙沙”作响得让人心慌,总觉大事将至……还是说,风不慌人,人心自慌?
“夏薇,”
沉思的夏薇似乎被这一声唤给叫醒了,若不然她怎会连亦轩何时进卧室、又何时坐到她身边,都全然不知。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啊……”夏薇有一点懵的看着亦轩,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宴会热闹吗?亦诚肯定高兴坏了吧,这么久没玩儿。”
“你还有心关心别人,”亦轩摸摸夏薇的头,“你自己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夏薇呆呆的点点头。
亦轩一把将夏薇搂入怀中,左手紧紧抱住夏薇肩膀,语气温柔道:“夏薇啊,我问你件事儿……那盒雪棠香是怎么回事?”
“什么雪棠香……”
夏薇头伏在亦轩胸膛上,病得晕晕乎乎地脱口而出,反应过来才发觉可疑,昂头望着亦轩,语气变得严肃,问:“出什么事了?”
亦轩见夏薇疲惫的模样不忍再追问下去,心里暗自骂道真是脑子糊涂了,怎么会怀疑到夏薇身上,即便早就知道她是皇后安插在身边的细作……
亦轩微微苦笑道:“先睡吧,明日再说。”
夏薇猛然坐起,气氛一下子变得严肃,眼里透着忧思看向亦轩,直觉告诉她此事不可再拖,着急地低吼道:“只怕过了今晚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