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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生機

阳光如水一般流淌过茂盛的枝叶,在地上撒落斑斑圆点。

蓝幽从容的、悠然的缓步走在这树林中,而距离他身后约莫一百公尺处,有两道狼狈的身影吃力地对付前仆后继的魔兽。

而蓝幽却好似没发现后头的状况,只是信步向前,偶尔还会停下脚步,指着一旁的植物草木开始说明其用处或药性,三个人却彷彿置身两个世界,一个安详宁静,另一个却血腥厮杀。

小九和百里熙的实力在同年龄人中算得上高手,可是面对为数众多的魔兽也渐感体力不支,小九更因为精神力的大量使用,而开始隐隐感到头疼,不过,所幸的是,魔兽们可能知道眼前两人不是什麽好肯的骨头,已经萌生退意,攻击的力道逐渐减弱,也开始有魔兽退出战局。

蓝幽这时才终于停下脚步,随意的寻了一棵树,閒适地倚在树旁,状似欣赏般地盯着两人直看。

小九和百里熙顿时如临大敌,不顾身上疲惫,硬是下了狠手对付周身魔兽,一时之间鸟飞兽散,最后终于被他们清出一条通往蓝幽的路,可是他们却绷紧身体,并不向前。

其实这不怪小九两人反应过度,因为几个小时前三个人一踏入迦亚森林,蓝幽便从怀中掏出一支笛子用力一吹,随即在小九和百里熙反应过来之前,便用瞬间移动转移到距离两人一百公尺以外的地方,然后两人就在目瞪口呆下迎来狂奔而至的魔兽群。

接下来两人就边攻击,边往蓝幽靠近,可是不知道为什麽,蓝幽脑后却好似长了一双眼睛,一路下来他们和蓝幽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百公尺左右。

而当他们好不容易把魔兽赶的差不多时,蓝幽就会停下脚步,可一旦小九和百里熙走近,蓝幽又会吹哨,重现刚入林的景象。

第二次小九和百里熙学乖了,不再尝试靠近蓝幽,可是当魔兽又被处理得差不多时,蓝幽又一次瞬间移动到他们身边吹哨,然后又瞬间移动回去。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魔兽炼狱让小九和百里熙近乎崩溃,现在一看到蓝幽停下脚步,他们的小心肝就跟着颤两下。

蓝幽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们,还伸手向他们招了招。

一看蓝幽招手,两人一齐露出惊恐的表情,要不是体力不支,他们恐怕还想倒退三步。

两人过分惊吓的表情很是取悦了蓝幽,只听他好气又好笑地道:「怎麽,不过来,是怕我会害你们吗?」

小九和百里熙只差没点头如捣蒜了。

他有那麽可怕吗?蓝幽暗自私忖,不过他还是再次朝小九他们招手,道:「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们。」

看着两人犹豫磨蹭的模样,蓝幽不由得挑了挑眉,语带威胁道:「还慢慢吞吞的,想来你们是还想跟魔兽们亲热亲热,嗯?」

闻言,小九和百里熙立马用上生平最快的速度出现在蓝幽身前。

蓝幽见状暗自摇头,不过还是从怀裡掏出两个一模一样的香囊递给小九两人。

小九毕竟还带着点孩子心性,行事间便没像百里熙般诸多迟疑,他伸手接过香囊,把其中一个塞进百里熙怀裡,接着拉开束口,倒出里头的事物看了看,还凑近鼻子闻了闻,最后,他好奇地抬头,问道:「你给的是啥东西?做什麽的?味儿闻起来挺不错的,用的是啥草药……嗯……月津、入冥、开萁、白苓儿、刺玫……还有啥?」

蓝幽还真对小九刮目相看了。这香料他可放了十来种草药进去,小九才这麽闻一闻,就能辨出其中五位主要的副料,这没下过一定的苦工还真办不到;而小九和百里熙却也对蓝幽的实力有所改观,月津、入冥和白苓儿这三味草药很是罕见,而它们的生长之处也极为危险,起码一个普通的中级高阶魔法师是採摘不到的,这也导致这三味草药的价格居高不下,可以称得上是有价无市,以他们对蓝幽的观察,他不太可能有那种财力和势力购置这些东西,那麽就只可能是他自个儿收集来的。

「这香有安神、解乏、醒脑……以及避兽之功用。」蓝幽唇角勾了勾,似笑非笑的答道。

「喔,原来是镇魂香一类……」话说了一半,小九才反应过来,他气恼地喊道:「你有这麽好的东西咋不早拿出来?还让我们累死类活的打魔兽!」

百里熙也一脸幽怨的望着蓝幽。

蓝幽轻哼道:「没那麽便宜的事,别忘了你们还在新手试炼。」

「不对不对……」小九勐地摇头。「差点又被你唬了,镇魂香哪来的避兽功能,就是有,你也没那麽好心拿给我们,这一定有诈!」

「我骗你做什麽,我能得到什麽好处?」蓝幽扯着嘴角道:「这不是普通的镇魂香,裡头还加了避兽用的荣枯草。」

蓝幽说着,还撩开披风的一角,露出腰间的香囊,布料、大小、纹饰都和两人手上的一模一样。「没看见一路上都没魔兽攻击我吗?你们还真当他们瞎了、聋了,也闻不见我?」

荣枯草?小九皱着眉头沉思。典籍裡根本没提过有什麽草药可以避兽,他没听说有这种草……这蓝幽,看着像团务似的,谁也不知道真假……可他也闹不起来,不说旁边还有百里熙看着,他自个儿也……

眼瞧着小九只顾蹙眉思考,百里熙叹了口气,只得亲自上场把剩下的疑问问完:「既然是为了训练我们,蓝幽为何还把香囊给我们呢?」

「如果我没估错,你们应该没剩多少力气了吧?别说一群,就是一隻魔兽,你们怕是对付不来了吧?」蓝幽微微侧首,无视百里熙变得有些尴尬得神情,接着续道:「再说,接下来会遇到的魔兽,估计你们两个还不够牠们一口吞了,不带着保命怎麽行。」

听到这句话,百里熙脸色倏然刷白,就连小九也顾不得思考荣枯草的来历。

「那个啊,蓝幽哥哥……」小九摆出自个儿最诚恳的表情,忽闪着水蓝色大眼,尽量让自己显得更委屈、更惹人怜爱些,怀抱希望的问道:「蓝幽哥哥,小九没听清楚蓝幽哥哥入林前说的话,蓝幽哥哥可以再说一次我们要去哪吗?」

「当然可以。」蓝幽微微一笑,同样温柔地道。只是这笑和这嗓音却没来由地让小九和百里熙一阵寒颤。「我说过,我们这是要回家。」

百里熙洗完澡走出山洞,就看到蓝幽坐在前面的空地上不知道在烤着什麽,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而在火光明灭的闪烁下,蓝幽的侧脸显得有些寂寥、有些柔和。

蓝幽听见身后的响动,也不回头,手中的树枝时不时地拨弄一下火堆。

「梳洗好了?小九呢?」蓝幽边问边随手指着对面的石头,示意百里熙坐下。

「洗一洗舒畅多了,多谢。」百里熙择一块平坦的石头落坐,然后又道:「小九酷爱温泉,又是孩子心性,难免多泡一会。」

蓝幽闻言只是颔首,并不言语。

沉默的氛围让百里熙倍感尴尬,下意识的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措辞道:「我曾听闻,雾隐之海乃是世上最美之地,这个山谷想必是不惶多让了吧?不知道,蓝幽是怎麽发现这个山谷的?」

「这裡比不得雾隐之海。」蓝幽抬眼盯着百里熙,像是宣示般,一字一字认真道:「哪裡都比不得雾隐之海。」

似是看出百里熙的窘迫不安,蓝幽叹了口气,和声道:「这裡是我在办任务时偶然发现的,虽比不得雾隐之海,却能称得上一座宝地,你不觉得这裡生机瀰漫吗?」

百里熙茫然的回望蓝幽。

蓝幽偏着头想了想,换了一种战士能听得懂的说法:「你不觉得踏进山谷后,耳聪目明、疲乏渐减,精神力也略为恢復?」

百里熙想了想,才恍然回道:「原来如此,我先前没做细想,还道是温泉之故,可如今一想,果真一进山谷就有这等感觉。」

「你说的倒也没错,这温泉裡头也的确蕴含生机。」蓝幽点头道。

「那为什麽会这样?」百里熙好奇地问。

蓝幽瞧着百里熙一副好奇宝宝的呆样,心下觉得有趣,便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万物诞生之初,体内自蕴含一股生机,随着生长而逐渐显现,以人类而言,大约二十五岁到四十岁间便是生机全然展现之时,这段年纪也就是所谓的巅峰时期,一旦到了巅峰时期,生机便会开始流失,人也因此逐渐衰老,等到生机消失,就是人类死亡之时,原则上,生机是没办法补充的。」

「不过,长期处于生机瀰漫之地,却能减缓生机流逝,甚至体魄乃至精神力都会比一般人高出些许,而对于懂得利用生机来修练的战士和术士们来说,更能大幅提升自己的实力,这也是我定居此处的原因。」

「说的比唱的好听,我看你是没钱在镇上找房子住,才会落魄到住在这裡吧!」突兀的童音想起,语气带着明显的讥讽。

「行啊,我这落魄地可容不下大神你,今天晚上你就去外头住。」蓝幽指着通往山谷外的小径嗤笑。这小九,才刚恢復一点体力,就敢活蹦乱跳地跟他叫版,也不秤秤自己有几斤几两。

而山谷外得魔兽此时也很配合的发出一阵隐约的兽吼,听得小九脸色立时发僵。他又不是嫌命长,明知道这裡是生机瀰漫之地还跑出去,是个术士都知道,生机瀰漫之地的魔兽都比平常强上好几个层次。

「小九!不可无礼。」百里熙此次的喝斥到颇为真心实意。「道歉!」

小九却不理他,只是哼叽两声,挑了块石头坐下,脸上的表情只差没写着「你能奈我何」。

百里熙歉疚的望着蓝幽,神色间尽是苦恼。「小九家境好,又是么子,很是受宠,不想却养出了这麽一张刁鑽的嘴,但他却是没有恶意的。」

「无妨。」蓝幽却不以为意,毕竟跟个孩子吵嘴只会降低自己的格调。

小九见状,恶狠狠地瞪了蓝幽和百里熙几眼,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甘被无视,他突然出声喊道:「喂!」

蓝幽和百里熙都扭头看他。

「你说这裡是生机瀰漫之地,我看不像。」小九往四周瞅了瞅,撇嘴道:「感觉怪怪的,你不会认错了吧?」

「这裡的种种现象都表明了此处确实生机瀰漫,更何况,这个山谷还出产生灵水晶。」蓝幽侧首想了想,又道:「不过此处的情况的确有些不同。」

「哦?那快把原因说来听听。」小九对于术士相关的话题都很感兴趣,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就连百里熙的眼中都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你们读过纳瓦冈世界史的首章吧?」蓝幽问。如果不知道,那他也没必要讲了,直接把人打回娘胎修练就行了。

小九和百里熙齐齐点头。

蓝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才道:「那你们应该知道『灿金造了万生,闇黑赐予其智,湛蓝创了万物,赤红给予其巧』这句话吧?」

两人略一思索后,又一齐点头。

「灿金帝星代表日,湛蓝帝星则象徵夜,也就是说,日夜是生命、生机的本源,即便后来的闇黑辅星取代湛蓝帝星执掌黑夜也是如此。」

蓝幽顿了顿,看了小九和百里熙一眼,发现他们还能理解后,便续道:「所以一般而言,生机瀰漫之地便是日夜交会之处、阴阳同生之地,因此常出现于山之巅、海之崖或陆之极等地,而此种地方通常伴生阴矿和阳矿,阴矿产月石,阳矿则产日魄。」

「至于生灵水晶,则是因为生机太过浓郁,最后凝结于月石、日魄上,使之变异成生灵水晶,月石所成之生灵水晶泛有淡淡的银色光辉,适合夜系职业者使用,日魄所成之生灵水金带有金黄光辉,则适合日系职业者。」

「你说的我都知道。」小九皱起眉头道,这蓝幽不会是在敷衍他吧?这些可都是术士的必修课啊!「可是这山谷根本就不符合产生生机瀰漫之地的条件,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蓝幽点头,然后他伸出手指着上方。「可是你看看,这个山谷中年浓雾笼罩、不见天日,象徵着夜的极致……」

「你的意思是,这裡的夜是湛蓝帝星的力量?」小九激动地打断蓝幽的话,可旋即他又皱起一张小脸。「可不对啊,湛蓝帝星应该是至阴之力,没有阳,哪来的生机?」

「这只是我的推测,你们听听,多少应该会对后来的修练有帮助。」蓝幽赞许的看了小九一眼,这一点就通的脑袋确实适合学魔法。「你们听过太阴之卦吗?」

小九很快地摇头,反倒是身为战士的百里熙迟了一下后才点头。

「你居然懂?」小九惊愕。那可是连他都不懂的东西耶,这个呆呆的百里熙居然知道,那岂不代表他比百里熙还笨吗?小九顿时哀伤了。

「嗯……家师颇好五行阴阳之道……易道……所以……」百里熙被小九喊得面红耳赤,不由得腼腆道:「不过我也只是听过,没有很懂。」

蓝幽看着百里熙被小九臊得脸红,不禁面露浅笑。这两人还真是一对活宝。

可当他发现两人都瞅着他的笑颜发愣时,却马上又板起脸,续道:「易道实际上是一种变道,代表万事万物的转变,而太阴之卦就阴阳之道来解,便在于老阴转阳,极阴之时正是少阳之始,是个阴中有阳的卦局。」

「是了!」百里熙一拍手,喜道:「师傅确实说过盛极必衰、物极必反之类的话,岂不正是这个道理!」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湛蓝帝星就能创造生命囉?」小九反问。

蓝幽摇头道:「世界的平衡在于相辅相成,所以日夜、阴阳才会同时存在,缺一不可,单有湛蓝帝星或灿金帝星是无法创造生命的,不过,自产生机倒是没问题。」

说完,蓝幽望向小九,嘱咐道:「虽说道士和魔法师是两种不同的职业,但同属夜系,偶尔翻翻道士所读的典籍,兴许能解开你在魔法一道上的迷惑。」

眼见小九点头,百里熙也在一旁若有所思,蓝幽拿起架在火堆旁的肉食递给两人,然后手中的树枝又拨弄着地上的土,翻出埋在里头的东西。

「这是啥东西?」小九一边嚼着肉,一边满脸嫌恶地道:「看着髒兮兮的,还能吃吗?」

蓝幽不理他,迳自把东西分成三份后,转身走进山洞。

「小九不可以这麽没礼貌,蓝幽人好头脑好实力更好,你说话就别那麽刺了,叔说了,不容你胡闹的……」

蓝幽拿着餐具走回来时,就看到百里熙对着小九絮絮叨叨的这一幕。

见着蓝幽回来,百里熙停下唠叨,帮着蓝幽把锅子架到火上,而小九则坐在一旁狠狠地咬着肉。

一挥手,蓝幽瞬间发动一个水系魔法,锅裡瞬间出现半锅的水,然后蓝幽把刚刚没烤到的材料都放进锅中,还顺道添了点调味料才罢休。

忙完这些事,蓝幽才抬起头看向两人,而此时,小九已经把肉啃了快一半,百里熙却还规规矩矩地坐着,手上的食物一口未动。

「既然閒事聊完了,那我们就来谈谈正事吧。」蓝幽唇角勾了勾。「我们现在就来算一算今天的总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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