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9日《人民日报》发表的《再论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经验》，把两类矛盾的观点作为观察现代国际问题的“根本立场”，首先提了出来。文章说：“在我们面前有两种性质不同的矛盾：第一种是敌我之间的矛盾(在帝国主义阵营同社会主义阵营之间，帝国主义同全世界人民和被压迫民族之间，帝国主义国家的资产阶级同无产阶级之间，等等)。这是根本的矛盾，它的基础是敌对阶级之间的利害冲突。第二种是人民内部的矛盾(在这一部分人民和那一部分人民之间，共产党内这一部分同志和那一部分同志之间，社会主义国家的政府和人民之间，社会主义国家相互之间，共产党和共产党之间，等等)。这是非根本的矛盾，它的发生不是由于阶级利害的根本冲突，而是由于正确意见和错误意见的矛盾，或者由于局部性质的利害矛盾。它的解决首先必须服从于对敌斗争的总的利益。人民内部的矛盾可以而且应该从团结的愿望出发，经过批评或者斗争获得解决，从而在新的条件下得到新的团结。当然，实际生活的情况是复杂的。有时为了对付主要的共同的敌人，利害根本冲突的阶级也可以联合起来。反之，在特定情况下，人民内部的某种矛盾，由于矛盾的一方逐步转到敌人方面，也可以逐步转化成为对抗性的矛盾。”接着强调指出：“在开始谈到我们所要讨论的问题之前，我们认为必须首先解决这个根本立场问题。否则，我们就必然会迷失方向，就不可能对于国际现象作出正确的解释。”在这里，不仅第一次明确地提出和使用了“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的概念，区分了两类不同性质的社会矛盾，而且讲了这两类矛盾产生的原因和具体内容，还讲了处理这两类矛盾的方法，以及这两类矛盾在一定条件下的转化等等。在讨论这篇文稿时，王稼祥同志提出：“把人民内部矛盾的性质及其解决的方法，稍加说明一下，表明它与敌我矛盾不同。”尽管在修改过程中作了努力，但由于受文章主题(讲国际问题)等原因的限制，不可能展开。这个任务主要是由毛主席在1957年1月和2月完成的。
——1957年1月18日至27日，中共中央在北京召开省、市、自治区党委书记会议，主要讨论思想动向问题、农村问题和经济问题。毛主席就思想动向问题，于18日和27日两次发表长篇讲话，并在会议讨论过程中作了许多插话，中心就是讲矛盾，讲辩证法，讲如何对待群众中发生的闹事即如何处理人民内部的矛盾。他着重指出，如何处理人民内部矛盾是一个新问题，研究它是一种科学。“对于建设时期的阶级斗争和人民内部的斗争这个东西，我们缺乏经验。革命时期的人民内部的斗争很小，因为都集中力量去对付阶级斗争了。建设时期剩下一部分阶级斗争，大量表现的是人民内部的斗争，对于这个东西我们的经验不足，值得好好研究一下这个问题。这是一种科学，应该好好研究。”毛主席在这里把研究人民内部矛盾问题上升为“一种科学”，这是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学说形成过程中的一个“飞跃”。他在这次会上详细地论述了正确对待人民群众中发生的闹事问题，强调指出，许多干部对这种闹事事件“又怕，又简单处理”，“其思想上的原因就是不承认社会上有对立统一，社会上有对立的一面”，即不承认有矛盾。
历史的追溯就到这里。毛主席的《正处》讲话，确实是酝酿了很久，积累了很久，一步一步丰富，一步一步完善，终于“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从讲话到论文的发表
1957年2月27日毛主席所作的《如何处理人民内部的矛盾》的讲话，是他关于社会主义社会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学说，特别是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学说的系统化和全面展开。这篇讲话阐明了提出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历史背景，即社会主义改造的基本完成，从革命到建设的转变，提出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是为了更好地建设社会主义；阐明了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理论前提，即承认社会主义社会存在着矛盾，其基本矛盾仍然是生产关系和生产力、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的矛盾，而从人与人的关系上则区分为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类是敌我矛盾，一类是人民内部矛盾．阐明了人民内部矛盾的性质、内容和一系列正确处理打法，等等。毛主席在讲话中谈到《再论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经验》时说，那里讲两类矛盾问题是说国际方面的事，很少说国内方面的事，并且“关于人民内部的矛盾究竟如何解决，没有做详细的分析，只有—个原则自说明”。而这篇i爿话，关于人民内部矛盾如何解决就不是“原则的说明”，而是“详细的分析”了。
《正处》从讲话到6月19日公开发表，经历了将近四个月的时间。为什么要发表讲话?外国研究者有种种说法。有人说，“可以想象，政治局在6月14日至18日之间才做出决定”。究其原因，是为了“向干部和提出批评意见的人说明毛关于矛盾问题的分析情况”，即为了适应反右派斗争的需要。又说，“看来更有可能的是，6月13日，《纽约时报》发表了带有很长引语的毛讲话的摘要，使毛措手不及。”这些说法带有很大的猜测性质。实际情况是，毛主席这篇讲话，听的范围，传达范围，都十分广泛，党内外都希望有正式文本问世，以便更好地学习和掌握。讲话所以发表，首先是这个原因。4月4日至6日，在杭州召开的讨论思想方面问题的华东会议上，江苏省委的同志向毛主席汇报江苏思想工作时说：“参加学习主席的报告的同志有个共同的要求，就是希望毛主席这篇文章能够早一点发表。”毛主席说．‘‘从这里回到北京，再过两个礼拜或三个礼拜就可以发表了。现在已经有个初稿，再改一下就可以发表。”显然，这里所说的发表与后来的反右派斗争无关。不过，后来所说的发表就与反右派斗争有关了。5月15日毛主席写了《事情正在起变化》一文，发出了反右派的信号。5月26日毛主席在一次讲话中说：“我的报告也有意压一下再发表。”5月27日又说：“我的文章在15日到20日之间发表。”6月6日毛主席起草的《中央关于加紧进行整风的指示》中指出：“毛泽东同志2月27日在最高国务会议及3月间在宣传会议的两次讲话，准备于6月15日左右在报上发表。”
《正处》从讲话记录稿到最后发表稿，加上中间的修改稿，共有15份稿子，就是说，一共修改了14次。修改，不仅是根据文章逻辑结构的需要，还有形势的需要，以及认识的发展变化。所谓形势的需要，就是有极少数资产阶级右派分子趁党进行整风之机，向党向社会主义发动了进攻。发表稿中尽管没有直接提到反对资产阶级右派的话，但发表的目的含有为反击右派的进攻提供思想武器，则是无疑的。
发表稿和记录稿相比，究竟作了哪些重要的修改(包括增和删)呢?
先谈删去的情况。
(1)删去了对斯大林和苏联的批评。这在讲话中篇幅是很大的，在发表时一句也没有了。
(2)删去了对若干有“左”的倾向的文章(以及有右的倾向的文章)的批评。
(3)删去了各种各样的具体实例。
这些内容之所以删去，有的是当时不宜公开；有的是适应当时形势的需要；还有的是可有可无等等。
再看增加的情况。
(1)增加了关于社会主义时期阶级斗争状况的分析：“在我国，虽然社会主义改造，在所有制方面说来，已经基本完成，革命时期的大规模的急风暴雨式的群众阶级斗争已经基本结束，但是，被推翻的地主买办阶级的残余还是存在，资产阶级还是存在，小资产阶级刚刚在改造。阶级斗争并没有结束。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阶级斗争，各派政治力量之间的阶级斗争，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在意识形态方面的阶级斗争，还是长时期的，曲折的，有时甚至是很激烈的。无产阶级要按照自己的世界观改造世界，资产阶级也要按照自己的世界观改造世界。在这一方面，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之间谁胜谁负的问题还没有真正解决。”
这段话是毛主席在看到极少数资产阶级右派分子利用帮助党整风的机会发动进攻而逐渐加上去的。从2月27日《正处》讲话原稿一直到5月24日以前的改稿，都是讲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在思想方面即意识形态方面还存在矛盾和斗争，而从5月24日以后的改稿，阶级斗争的范围就逐渐扩展了，分量也逐渐加重了，最后变成了“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阶级斗争，各派政治力量之间的阶级斗争，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在意识形态方面的阶级斗争，还是长时期的，曲折的，有时甚至是很激烈的”。今天回过头去看，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还是原稿讲得比较好。修改后的论述，同八大精神，同《正处》讲话原稿，不仅不大协调，有了明显的差别，而且在理论上也有不妥之处。八大文件指出，在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后，“资产阶级作为一个阶级已经处在消灭的过程中”，“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之间的矛盾已经基本上解决”。应该说，这是符合实际的，科学的。而看到有极少数资产阶级右派分子进攻，就不加任何限制和条件地讲“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阶级斗争”，这不能不说是毛主席把极少数资产阶级右派分子的进攻看得过重的结果(关于右派进攻和反右派斗争的情况我将在下篇讲)。但从这段话的基本精神来说，或联系上下文看，主要是讲政治上思想上的阶级斗争。而在这方面，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斗争，包括国内国际，可以说“还是长期的，曲折的，有时甚至是很激烈的”。在以后的20年(1957～1976)中，尽管在实践上我们对待和处理这个问题犯过严重的扩大化的错误，但从理论上说，这个论断的基本精神还是站得住的。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的严重教训，很值得我们深思和警觉。应该看到，在世界上还存在两种社会制度斗争的情况下，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不要也不能轻易说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之间谁胜谁负的问题已经解决。因为在社会主义社会里，虽然剥削阶级作为阶级已经消灭，阶级斗争已不是社会的主要矛盾，但一定范围的阶级斗争还将长期存在，在某种条件下还可能激化。这种一定范围的阶级斗争，主要是人民同某些与人民为敌的敌对势力之间的斗争，而斗争也主要表现在政治上思想上。这种国内一定范围的阶级斗争往往是同国际上的阶级斗争相联系的。如果对这种斗争不保持应有的警惕性，以为天下太平无事，可以高枕无忧了，那是很危险的，那就要犯历史性的错误。
(2)增加了“只有社会主义能够救中国”的论断．“当人民推翻了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统治之后，中国要向哪里去?向资本主义，还是向社会主义?有许多人在这个问题上的思想是不清楚的。事实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只有社会主义能够救中国。社会主义制度促进了我国生产力的突飞猛进的发展，这一点，甚至连国外的敌人也不能不承认了。”“只有社会主义能够救中国”，这句至理名言，不仅具有明显的针对性。即针对当时一些离开社会主义的言论和行动，而且深刻地反映了中国社会的历史发展规律。从1840年鸦片战争起，世界上大大小小的帝国主义国家都侵略过中国，一步一步地把中国变成贫穷落后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有压迫就有反抗。也是从那时起，许多爱国的仁人志士，为拯救中国，抛头颅，洒热血，前仆后继。封建主义的，资本主义的方法(包括改良的和革命的)，都用过，但通通失败了。这是为什么?中国的出路究竟在哪里?这个问题苦着每个有血『生的中国人。摸索，寻觅。……是十月革命的炮声给中国带来了新的希望和曙光。中国的先进分子，特别是中国共产党人，“用无产阶级的宇宙观作为观察国家命运的工具”，得出了“走俄国人的路”即社会主义道路的结论，才使中国革命的面目为之一新。走社会主义道路，这是中国人民的历史选择。这条路，走对了，走通了，没有社会主义就没有新中国。1989年那场政治风波发生后，小平同志重申“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并且加上“只有社会主义才能发展中国”，这是非常重要的思想，是对毛主席论断的坚持和发挥。“只有社会主义能够救中国”，这在30多年前是真理，今天仍然是真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