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张仪相秦，谓昭雎曰①:“楚无鄢、郢、汉中，有所更得乎②?”曰：“无有。”曰：“无昭过、陈轸③，有所更得乎?”曰：“无所更得。”张仪曰：“为仪谓楚王逐昭过、陈轸，请复鄢、郢、汉中④。”昭雎归报楚王，楚王说之。
有人谓昭过曰⑤：“甚矣，楚王不察于争名者也⑥。韩求相工陈籍而周不听⑦；魏求相綦母恢而周不听⑧，何以也?周曰是列县畜我也⑨。今楚，万乘之强国也；大王，天下之贤主也。今仪曰逐君与陈轸而王听之，是楚自行不如周，而仪重于韩、魏之王也⑩。且仪之所行，有功名者秦也，所欲贵富者魏也。欲为攻于魏，必南伐楚。故攻有道，外绝其交，内逐其谋臣。陈轸，夏人也，习于三晋之事，故逐之，则楚无谋臣矣。今君能用楚之众，故亦逐之，则楚众不用矣。此所谓内攻之者也，而王不知察。今君何不见臣于王，请为王使齐交不绝。齐交不绝，仪闻之，其效鄢、郢、汉中必缓矣。是昭雎之言不信也，王必薄之。”
【注释】
①昭雎(ｊū居):楚国大臣。②有所更得:犹言有什么地方可以保住。下文中的“有所更得”，犹言有什么可以任用。③昭过：楚国良臣。姚本“过”作“雎”，鲍本“雎”作“过”，从鲍本。下同。④复:犹言归还。⑤昭过：姚本作“昭雎”，鲍本作“昭过”，从鲍本。⑥争名者:争名夺利的人。⑦工陈籍：即东周策中的工师籍。⑧綦母恢：见《西周策·犀武败于伊阙》注。⑨周曰是：姚本作“周是”，鲍本作“周曰是”，从鲍本。列县畜(ｘù蓄)我：等县待我，犹言对我们的待遇和他们的县一样。列，等列，犹言相等、一样。畜，待遇。⑩仪重于韩、魏之王：张仪比韩国、魏国的君王高贵。有功名者秦：想要在秦国建立功名。欲贵富者魏：想要在魏国取得富贵。欲为攻于魏：犹言想要帮助魏国攻打其它国家。鲍本：“为魏伐人。”夏人：中原人。用：使用，此犹言管理指挥。见(ｘｉàｎ现)：使之见。薄：轻视，此犹言疏远。
【译文】
张仪在秦国做相国时，对楚国谋臣昭过说：“楚国失去鄢郢、汉中，还会有像鄢郢、汉中那样的城邑吗?”昭过说：“不会再有了。”张仪问：“楚国失去了昭过、陈轸，还会有像他们那样的谋臣吗?”昭过说：“不会再有了。”张仪说：“请您为我对楚王说，若赶走昭过、陈轸。我可以让秦王把鄢郢、汉中归还给楚国。”昭过回到楚国，把这件事告诉了楚王，楚王对此很高兴。
有人对昭过说：“楚王太懂得如何争取名誉了。以前，韩国要求东周任命工师籍为相国，东周不同意；魏国要求西周任命綦母恢为相国，西周不同意，为什么?周君说：‘他们把我当做一个县吏看待。’现在楚国是万乘强国，大王是天下贤明的国君。如果张仪要求大王赶走您和陈轸，而大王又同意张仪，这样，楚国就会使自己不如东周，张仪将要比韩、魏两国的国君还尊贵。况且张仪这样做，是为了给秦国建立功名，而想从魏国取得富贵。想要从魏国取得大功，必定会向南进攻楚国。因此，进攻就要有一定的方法，对外要使对方与盟国断交，对内要设法除掉对方的谋臣。陈轸是夏地人，他熟悉韩、赵、魏三国的政事，如果把他赶走，那末楚国就没有得力的谋臣了。现在您指挥楚国的民众，如果也把您赶走，那末，楚国的民众就不会听从指挥了。这就是所谓内攻的战术，可是楚王并不懂得这一点。您为什么不推荐我去拜见楚王，我可以让楚、齐两国不致绝交；楚、齐不绝交，张仪知道后，就会拖延献出鄢郢和汉中。这样，昭过所说的秦国会归还鄢郢、汉中的话，楚王就不会相信，而大王也就不会再重用昭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