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决定你看见的。可是江禾的心里什么也看不清,她不停地琢磨着励至为什么会对她说关于做爱的话,为什么他在其他同事面前打死不肯承认,在她面前却吊儿郎当毫不避讳地坦言。他对她说的是真相,还是他想试探什么?他在调戏她?还是他根本看穿了她对他的心思,对她这种不自量力的大胆设想给予毁灭性的打击:他就那么随便的人,随便和一个女人上床。拜托,如果你想和我这个花花公子恋爱,首先要具备勇气。
江禾枕着卜安生扔来的枕头,一股刺鼻的烟草味,她恶心地将他丢在地上。听着励至的呼吸,呆呆地盯着窗外。
夏日的海滨天气说变就变,原本明朗的天空不知何时集结了大团的乌云,黑压压地逼走阳光。闷闷的雷声在低沉地怒吼,雨水急骤直下。
励至看来睡得很香,丝毫没有受雨声的影响。他惬意地翻转了一下身子,长臂一挥,手指触到了江禾的头发。大概他觉到了什么异样,手指在她的头发上停留了几秒后轻轻地弯曲,收了回去。
他真的睡着了吗?江禾闭眼听雨声滴答,雨让世界的喧杂归于潮湿的安静。雨是伤感的,容易勾起心底丝丝缕缕关于疼痛的记忆。
她的心底此时没有悲悯,只是满满的疑惑。她轻轻地将手伸过头顶,小心翼翼地试探摸索,直到感觉触到了他的发尖,毛茸茸的。很像狗尾巴草的柔韧。她不敢动,怕惊到他。
习惯午睡二十分钟的江禾,再无睡意。就这样僵直地保持这个姿势,安静地听雨。到了一点四十,她腾地坐了起来,大呼小叫地将两人吵醒。
卜安生眯缝着睡眼走出卧室:“你真烦人,少睡二十分钟。”
励至哼唧着面朝沙发里故意不肯起,他等着江禾来掐他扭他捏他,他喜欢这样。
果然,江禾上前捏住他的鼻子,他哼了一声又半张着嘴呼吸,她又捂住他的嘴,边嚷着:“起来了起来了,要迟到了!”
他闭眼装死。江禾松开捂嘴的手,他拼命地呼了几口,嘴角得意地向上扬。嘿!这兔崽子,不是故意赖着不起招惹我来折磨他的吧?我折磨你你还感觉挺惬意?江禾甜甜地看着他赖皮狗的模样。
我的手咋就这么欠儿了呢?江禾懊恼地收回手不再理他。心里直埋怨自己真是太不自重,再这样随心所欲与男同事胡闹下去,和脑残纯纯静有什么区别?
励至又躺了一会儿,见江禾不再理他,便没趣儿地慢腾腾地起身,双手交握在腹前,闭目养神,左脚自在地一拍一拍。
“躺坐趴!”江禾嗔道。
躺坐趴是她给励至总结的睡觉三部曲。中午在办公室午休他也习惯性地占据那个长沙发,躺着睡醒后便如现在般坐着养神,直熬到上班时间前再慢悠悠地走到桌前趴一会儿。
卜安生走过来伸个懒腰,毫不客气地抬腿给了励至一脚,励至这才睁开眼睛。
“江姐,这都让你惯的!”卜安生不满地说:“这小子以前哪敢这样啊,你就太惯太宠他了,他容易蹬鼻子上脸!”
惯?我惯他?我怎么惯他了?江禾看向励至,他那性感的小嘴唇邪邪地向上翘着,眼睛如假寐的猫一样乜斜着她。额!就他这副勾人心魄的姿态,得让多少姑娘们意乱情迷啊?似尔等阅人无数的必胜客都中了他的邪着了他的道,何况是哪些单纯的妹子们!
江禾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用食指狠狠地戳了一下他的头,问道:“我把你惯的是不?是不?”
励至被江禾戳的头一歪,他心里受用极了,就想和她打闹!他笑着抬手要打江禾,她急忙起身一闪,他落了空,手轻轻地拍到了沙发上。
“哎,赖皮狗就是这么练成的啊,”卜安生感慨着。
一路撑伞往办公楼走。江禾被这两位高大帅气的男孩保护性地夹在中间,嘿!真好。雨中漫步,真好。
江禾心怀一颗童心跺脚踩着路面,故意激起路面的雨水,听着“啪啪”的水声,和绵绵不绝于耳的哗哗雨声。她曾多少次幻想,像疯子一样在大雨中狂奔,在大雨中淋个透湿,任雨水冲洗着自己的身体,只为在这天水中寻找安宁。她想在雨中大声呼喊,但这必须,找一处无人所在。可是,她不敢,她不想让人们把她当成精神病。正常人不会主动跑去淋雨,主动让自己的脑子进水。
江禾克制着自己想奔跑想呐喊的冲动,走进办公大楼,恋恋不舍地望了望门外。
回到办公室的励至有点像喝醉酒似的颠儿。他心不在焉地站在窗前听着雨摩拳擦掌。
“出去跑两圈?”他问,他的小宇跑宙开始不安分了,他的意念在驱使他,他要和江禾去雨中奔跑,他需要她的陪伴!
“神经病!”西西和陶淘回他一记大白眼。
江禾被他撩动得那颗疯狂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她希望会有这么一个人,纵容她疯狂的行为。
“走啊?”她冲门外一努嘴儿。
励至正中下怀,立刻兴奋起来:“真的?你去我就去!”
“去就去,谁怕谁?”江禾毫不示弱。
众人看着他俩斗嘴,卜安生激道:“你俩要真去,我给你们洗一个月衣服!”
“走!”江禾拍案而起。
“谁不去谁是孙子!”励至叫道。
江禾转身就向门外走:“楼下见!”
楼前,雨势越来越大。江禾仰头望着倾泄而下的雨,和路面的积水,狠狠地咽了口唾液。
“真跑?”她胆怯了。
励至蹲下身解开鞋子放到一边,光着大脚板一下子蹦到雨里,被雨淋得越加颠狂:“我就知道你是说着玩的!你就是孙子!”
切!江禾恨恨地脱下高跟鞋甩在楼前,紧跑几步跑到雨中,雨水刷地一下湿遍全身,这贴肤的微凉根本不能泯灭她心中沸腾的热度。她没有退路了。
“跑!”江禾哇的一声大喊,甩开步子沿路而奔:“我要拥抱雨!”
励至怪叫一声追了上来,很快将她甩出好远。
跑,迎着雨奔跑。不顾脚下水花四溅,不顾斜雨打痛了脸庞;跑,迎着雨奔跑,只为释放心中的彷徨,只为重温青春的疯狂!
街上的行人举伞驻足,往来车辆减慢速度摇下车窗张望。他们不顾一切在雨路狂奔,沉闷的呐喊后是欢跃的尖叫。他们像疯子,通过奔跑,祈祷雨能够带走内心的迷茫;他们像疯子,雨中奔跑,想历经风雨变得更坚定更坚强!
全然不顾他人嘲笑质疑的目光,不知跑了多久,江禾喘成一团紧跟着励至的脚步,他终于慢了下来,转身对着奔跑而来的她发泄式地怒吼:“我是个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