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的男子,早已在众人进来的刹那因疼痛昏迷过去,那原本紧紧咬住的下唇,淋漓鲜血已经凝结成块,若蔚看着,心下大是不忍,见玄净一直静立一旁,没有开口阻止,若蔚得他默许,心下大定,遂打定主意继续以言语相激:“世人皆说药老身为医者有悬壶济世之能,心怀普救苍生之慈悲,眼下对着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也痛下杀手,我看也不过如此。”
这话却是有点重了,本来药老在人界享尽尊荣,靠得便是他的医术和医德均为上乘,世间难求,若蔚作为后辈,原本就该对他心怀尊敬,可是事出突然,若蔚来不及想别的法子应对,眼见众人虎视眈眈,眼下是万万不能让男子死去——因此一时之间哪里还顾得上这人界俗礼。
若蔚的担忧不无道理,彼时佛魔莲已然盛开,男子一介凡躯卧病在榻饱受折磨,附近的散修又闻风而来——这一切来得如此巧合,若她没有猜错,这里出现了叛徒,才将消息传递得如此之快。鉴于那日师傅和药老的谈话中涉及的内容又一字不落地被自己听在耳中,若是男子就此死去,那么自己的身份从此就要被怀疑,其实原本男子难逃一死,不必非得今日下手,可形势所逼,药老不得不在事情进一步扩大之前将祸源给掐掉——现如今男子昏迷不醒,口中的秘密还未探知,所以纵然知道修真人士心怀不轨,但只要男子留住命在,一切总有水落石出的机会,再则,若蔚看了看男子的背影,一个无辜而简单的人,相处数日,若蔚也无法做到看着他在自己的面前死去,鉴于上述种种的思考,两害相权取其轻,若蔚心下暗自叹了口气,眼下唯有借药老的怒气逼他离开,再出手镇住这帮修真人士了。
“药老,我看这位小道长话说得也有道理,您就高抬贵手,何必与一名小辈过不去,平白损了您的声誉呢。”为首的男子笑了笑,自以为说得很有道理。
若蔚环顾四周,众人的眼神透射在男子的身上,仿佛似一群饿狼在窥伺着猎物一般,自己的心中,忽然间对修真者的崇拜之情开始坍塌——说什么悬壶济世,说什么普度众生,说什么守正僻邪,匡扶正义,到后来,异宝摆在面前,未有不动心的,究根到底,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明明心里想要佛魔莲要死,嘴里还说着宽慰的话语——若蔚脸上不动神色,心下颇为不屑。
“师傅。”正在气流暗涌的时候,阿遥走了进来,一袭绿衫轻飘,仿若春日绿意,给凝重的气氛带来清晰之气,她上前轻巧地挽住了药老的手,语带不满:“师傅,你连日来为这人将阿遥抛下,现在还为了他对若蔚怒目相视,阿遥都看不过眼了。”
药老一愣,看向阿遥,见她与若蔚站立一处,两人脸色荣光,相得益彰,倒真的是一对碧玉佳人。
阿遥此刻背对着众人冲若蔚眨了眨眼睛。
“女人,你真是太可爱了。”若蔚的眼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如此直接热烈,倒把药老看得心头一堵:“莫非,自家徒弟喜欢上的,是眼前这位小道士?”
“罢了罢了,你教出来的好徒弟,若不是你在此,老夫少不得要替你管教管教!”药老何等聪明之人,见若蔚一再阻挠,而玄净却不开口阻止,自己的徒儿阿遥又在这节骨眼上巴巴赶来,显然是有心维护,既然给自己铺了个台阶,那就顺势而下吧,药老脸色一沉,当下便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身旁的长眉见状,下意识地看向病榻中的男子身影,咬咬牙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药老已离开,此地甚小,于病者不利,诸位有什么话还是到客厅间稍后吧。”药老和长眉离开后,众人的目光复又集中在了床榻上的男子,见此情景,玄净淡淡地开口道。
一时之间,众人持剑面面相觑,如今佛魔莲是不是就在那名男子身上还没得到证实,而唯一知道详情的药老又被小道士的三言两语给激得拂袖而去,若就如此退出,大家心中都有些不甘。
身后一名修真人士越众而出,嘴里叫嚣道:“既然药老已摆明不再插手此间事务,我劝诸位识相点,快快交出床榻上的男子,以免受皮肉之苦,如果不然,休怪老子不客气!”他这一席话,受到了众人的附和,一时间群情激动,小小的房间,各种气息在暗自较劲流淌。
“呸,你倒是如何个不客气法。”若蔚暗自在心里腹诽。
“陈平。”玄净微微偏了头,淡淡地开了口。
“弟子在。”陈平抱着剑,跨步走到玄净地面前。
“太吵了。”玄净表情随意地掠过了那名越众而出的男子脸上。
“弟子领命!”陈平转身横剑一指,一道寒芒自剑锋呼啸而出,若离弦的剑,直射向男子脸面,变故骤出,身旁的众人来不及阻止,只听得“啊!”地一声惨叫,男子捂住自己的嘴巴,蹲了下来——鲜血争前恐后地流淌而出。
一时间,众人静若寒蝉,适才越众而出的弟子为人轻浮,平素最好出风头,口出不逊,于修为上却是着实不低,眼前这名自称弟子的青衫男子轻轻松松就断了他的舌头——而身后发出命令的人身着道袍,一脸端方的模样,却开口狠辣,人未动气流暗涌,可见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一时间,原本要强行夺走床榻男子的众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道长息怒,不知道长从何而来,如何称呼,又为何在此耽搁?”为首的修真人士环顾四周,见玄净身穿道服,脸色回归平静,周身气息若浑然正气天成,端得是一派宗师模样,而陈平青衫长立,神情冷淡,虽然抱着剑立在一侧,但眼神间明显是维护床前的那名小道士的,适才药老被小道士气得说不出话来,拂袖而去,此时此刻,便是有心想要探听情况,也不好上前询问,唯今之计,还是先弄清楚他们的身份才是紧要。
“崂山玄净,奉掌门之命下山,因佛魔莲而耽搁。”玄净似笑非笑地瞥了眼为首的男子,淡淡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