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弥漫着婴儿的奶香味,阮夕梦侧卧着身子躺在婴儿的身旁,看着她熟睡的样子,两只粉嫩的手紧紧地握成了小小的拳头,阮夕梦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握住。你究竟是何人家的孩子,为何王爷要如此劳师动众?你们本是同胞姐妹,却不能彼此相认,为何?王爷他……阮夕梦一想到今晚的连番变故,忐忑不已。
阮夕梦抬起头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婚房,龙凤花烛已经快要燃烧殆尽,桌上的那两只凤纹酒杯相距甚远,一点也没有洞房花烛夜暧昧的情调。这张大红喜字的被褥上,如今也躺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婴儿。
一夜之间,自己从青楼名妓变成了王爷夫人,从不能生育的女人变成眼前这个小儿的母亲。翠云阁没了,自由没了,恐怕连良心也都快没了……
阮夕梦站起身,随手拿起一件披风搭在身上,踱步走到窗边。今夜的月色倒十分撩人,点点星光璀璨地点缀着整个夜空。这个时辰,所有人只怕都已经陷入了甜美的梦乡,明日一早,王府上下到底是陷入徒添一位小姐的喜悦还是猜疑这个小姐的来历呢?
忽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深夜的静谧,阮夕梦赶紧奔到床边,披风掉落在地上她也顾不上了。
阮夕梦赶紧将婴儿抱了起来,在屋里来回地走动,可是那小人儿一点停止哭闹的迹象也没有,反而越哭越厉害。阮夕梦哪里招架得住,突然想起起先那婴孩哭闹时奶娘的举动,想必她也是饿了吧!阮夕梦四下寻找能喂予她的食物,除了桌上的糕点和水果,便无其它,眼下已是三更时分,想必厨房也不会有食物了,就算有,她也未必找得到王府的厨房位于何处。
看着手中哭闹的小人儿,再这么哭下去,嗓子会坏的。阮夕梦看着桌上的水果,突然灵机一动。她一手抱住婴孩,一手将那橘子的汁液挤到她的嘴里,顿时哭闹的声音消失了,婴儿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阮夕梦,眼泪还在小脸儿上泛着光。
阮夕梦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忍不住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那婴儿也回以了一个甜甜的微笑。从今以后,你便是我阮夕梦的孩子了,不管以后你的命运会如何,我都会是疼你爱你的娘亲,好么?阮夕梦紧紧地将她搂入怀里。
黎明破晓前,简志轩一袭黑衣从夜色里走回。阮夕梦被门“吱啊”声惊醒,她下意识地用手拍了拍熟睡在她臂弯的婴孩,对着王爷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简志轩也不理会,径直走到桌边倒上了茶水,也不顾茶水已经隔了夜,早已经没有香甜之气,一口气连喝了好几杯。
待气息稍微平稳,他走到阮夕梦身边抱起婴儿,说:“她暂时不能留在王府,我得把她送出去!”
阮夕梦一听,睡意全无,“王爷这是为何?”
“你别问了,你暂时也别见她了,另外一个我已经安置妥当,适当的时候自会接她回来!”简志轩说着就往门外走去。
“王爷!”阮夕梦焦急地喊道。
简志轩转过身疑惑地看着她,“嗯?”
阮夕梦看着那张仍在熟睡中的小脸,自己刚刚才和她建立了感情,这么快就又要分离了么?
“王爷,孩子还没名字呢?”阮夕梦哽咽道。
简志轩略微愣了一下,想了想,“阮琴雅,另一个就叫阮琴颜。”
阮夕梦疑惑,吞吞吐吐道:“王爷,这……这不是…我..和你的…孩子么?”
阮夕梦今日只怕是把此生所有的委屈都受完了,她哪里知道,这才刚刚开始。
简志轩根本不在乎阮夕梦的感受,“这两个孩子暂时不能让皇宫里的人知道,我自有说辞!”
说着便抱着孩子消失在夜色里。
阮夕梦身体一软,跌坐在了地上。房间里还有一丝婴儿的味道,连这点小小的安慰如今也没了。阮夕梦啊阮夕梦,今后的路你该如何走?
一声尖锐的鸡叫声驱散了黑暗,天已经蒙蒙亮了,下人们已经开始忙上忙下。仍坐在冰冷的地上的阮夕梦许是被寒气倾了身体,原本柔弱的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已有丫鬟在门外轻声呼唤,“夫人,可需伺候?”
阮夕梦装作一副没睡醒的声音,“不用了!”
待门外没了动静,她缓缓地站起了身,换下了身上的喜服,穿上了那件数天前自己为自己缝制的衣服,袖口上的鸳鸯图案栩栩如生,它们耳鬓厮磨的样子正是自己所想的与王爷夫唱妇随的样子。阮夕梦冷冷地笑了笑,夫唱妇随……
阮夕梦收拾好自己苍白的脸,趁着王府上下忙着为主子准备早膳的空隙,溜出了王府。
这个时候的烟花巷是最冷清的时候,恩客们都沉浸在自己的温柔乡里,青楼里的杂役们也因为一个晚上的忙碌而在各自的房间里呼呼大睡,不到日上三竿,是不会有人影的。
阮夕梦推开翠云阁紧闭的大门,大堂内的一切设施都整整齐齐,完好无损。一点挣扎打斗的痕迹也没有。阮夕梦轻声唤道,“妈妈……”声音在空荡的大堂回响着。怎么还会有人答应自己,只是空有幻想罢了。只是那么多的人,一夜之间如何消失?阮夕梦不甘心地寻遍每一个房间,连一只老鼠都没有……
妈妈。是夕梦连累了你,连累了翠云阁上上下下一百五十三口人!这么多的人命,都是我阮夕梦造的孽!阮夕梦身体一个踉跄,差点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幸好及时抓住了栏杆。忽然手被刺了一下,阮夕梦这才发现,木质的栏杆被人生生地抠掉了一大片,露出了里面的木屑,原来你们是有挣扎的……可是为何这里的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若你们惨遭不测,为何一点血迹都没有?
阮夕梦扶着栏杆站起了身,眼眶湿润地看了看这个生活了二十个年头的地方,曾经是多么的热闹,她似乎看见了老鸨张罗着吆喝着客人进来,兴高采烈地喊着“姑娘们,来客啦!”姐妹们争先恐后地蜂拥而上,一口一个“官人”疼得那些恩客们流连忘返。大堂正中还有丝竹歌舞,这个酒醉金迷的地方如今却是冷清萧条。阮夕梦的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掉,逃也似地冲出了翠云阁,自己还有何面目回到这个养育自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