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皇贵妃来了,说是来侍疾,刚到没一会儿。看您睡着,就没进来通秉了。”
掀开床幔扶起孝庄,喂着她喝了几口水,苏茉儿轻声说道。
“哎……”
叹了口气,孝庄微微喘着说道:“这些孩子啊,哀家一个老太婆了,能出什么事啊?她们倒是不嫌麻烦,一个去了,一个又来了,真当哀家是几岁的小孩子,那么不放心嘛?”
莞尔一笑,苏茉儿朗声说道:“这可不就是太后的福气嘛?儿子孝顺,儿媳妇也孝顺,如今子孙满堂的,您不在宫里,他们过年可都不踏实呢,这不才一个接一个的来?所以啊,您可要好好歇着,快些好起来,兴许,咱们还能赶回去看十五的灯会呢。”
点头应着,孝庄柔声问道:“皇贵妃来了,可安排了住在哪里嘛?”
轻轻抚着孝庄微喘的胸口,苏茉儿朗声答道:“就东配殿吧,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在那里住过些日子,殿里都还热乎着呢,只要换了床褥什么的就可以了,奴婢已吩咐她们去收拾了。”
“嗯,也好。还有,她生了孩子也才没多久,吩咐底下的奴才们,把配殿里的炉子烧暖和些,别让她冻着,这女人啊,可是最不禁冻的,年轻的时候不当回事儿,等老了,身上不舒服了,那会儿,可就来不及了。”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
仔细的吩咐着,孝庄慢慢的躺下身去,摆了摆手示意苏茉儿放下了床幔,不一会儿,就发出了沉稳的呼吸声。
如同去岁刚进宫时一般,若凝总是天不亮就起身,早早儿的侯在了太**里,等着给她请安。
如今在南苑,虽说没有宫里那么多的规矩,可既然是来侍疾的,就要有个侍疾的样子,所以每日里,若凝早早的就到正殿,伺候着孝庄起身梳洗,陪着她用了早膳,再吩咐了下面的奴才们去煎药,一时间,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眼看着太后的气色,也一天天见好了。
紫禁城里,每三日,福临就会送一封信来,详细的告诉若凝小阿哥的情况。
收到第一封信,知晓儿子猛哭了几日后才开始慢慢习惯看不到自己的情景,若凝攥着信在东配殿的寝殿内狠狠的哭了许久,待到侍奉孝庄服药的那会儿,若凝却是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看到若凝的这幅模样,孝庄顿时了然于心,慈爱的笑着,她柔声对着若凝说道:“哀家也是当额娘的,你此时的心情,哀家是最能体会的。福临小的时候,从未离开过哀家身边,如今长大了,几日不见,哀家还心里着实惦记的紧呢,莫说你这刚生了孩子的人。如今,哀家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要不是等着皇帝来接哀家,哀家倒是想和你一道回宫呢,就怕回去,又要被皇帝数落,所以,你先回去吧,让皇帝过几日来接哀家回宫便是。”
小心的试了药的温度,若凝拿起汤匙盛了药,送到了孝庄口中,一边,柔声说道:“臣妾只是看皇上写四阿哥前几日哭的厉害,一时忍不住,才掉了几滴眼泪,不打紧的。何况这几日四阿哥已经哭的不怎么厉害了,所以太后您就别提臣妾惦记着了,您养好身体,可比什么都要紧。臣妾既然来了,就不打算那么快回去,索性多陪您住些日子,让您把身体养得好好的,到时候一起回宫,臣妾也有理由跟皇上讨要封赏不是?您看在臣妾这么真心的份儿上,就全了臣妾的心意吧。”
说道最后,若凝的脸上,已带了一丝顽皮的笑容。
感慨的叹了口气,孝庄不再坚持,顺从的喝完了若凝手中碗里的药,还未待咽下口中的苦涩,若凝已体贴的递过了酸甜可口的梅子。
嗔怨一般的看着若凝,孝庄却是冲着苏茉儿打趣的说道:“看她,把哀家当小孩子了,还拿零嘴来给哀家漱口。”
抿嘴一笑,苏茉儿朗声说道:“那也是太后的福气,这么好的儿媳妇,您打着灯笼也难找呢。”
点了点头,孝庄柔和的看着若凝,轻声说道:“看着你,哀家就想起了四格格雅图,真真儿惹人疼呢。五格格阿图机灵调皮,七格格端木古灵精怪又任性,哀家的三个女儿,就四格格雅图最懂事,每每绕在哀家身边,给哀家念首诗,或是帮哀家捏捏背什么的,可惜,都嫁得早,哀家也没能享受到如此这般的天伦之乐。”
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可时间一晃,还是到了正月十五,若凝终究没能赶在元宵节回到紫禁城。
看着天上的圆月,孝庄叹了口气说道:“又是一个月圆夜了,哀家来南苑,已有两个多月了。”
陪孝庄站在廊檐下赏了会儿月,若凝就和苏茉儿搀扶着她回寝殿了,三个人坐在暖炉边,聊了会儿天。
回到东配殿,躺在床榻上,若凝拿起这些日子福临派人送来的两封信,仔细的看起来,似乎透着那些字迹,能看到福临和四阿哥的面容一般。
明日,便能收到第三封信了吧?
摩挲着手里的信纸,若凝疲倦的合上了双眼。
承乾宫里,看着仍旧嘶声啼哭着的四阿哥,福临面容上淡淡的升起了一丝怒气,严厉的问着乳母:“怎么回事?四阿哥为何啼哭不止?”
慌乱的俯身告了罪,乳母抱着四阿哥疾步去了内殿,只一会儿,四阿哥啼哭的声音便一点点弱了下去。
烦乱的眉眼淡淡的舒展开来,福临坐在暖炕边,认真的看起折子来,可是,只一会儿的功夫,内殿里,又响起了小阿哥响亮的哭声。
“乳母呢?怎么照看四阿哥的?”
站起身,驻步不前,福临转头朝内殿吼道。
“皇上恕罪,小阿哥似乎有些不舒服,可是什么症状都没有啊。”
抱着四阿哥从内殿走出来,乳母神色紧张的回禀道。
“太医呢,传太医。”
瞪了乳母一眼,福临转过身冲小顺子喊道。
看着小顺子小跑着远去的身影,福临转身走到乳母身前,从她怀里接过了四阿哥。
“乖儿子,不哭,皇阿玛陪你玩好不好啊?你额娘去南苑陪你皇玛嬷了,过几日就回来,不哭了啊?”
柔声跟四阿哥说着话,福临轻柔的将手中的襁褓轻轻抛起,又接住,来回的在手里抛扔着。
渐渐的,四阿哥止住了哭声,睁着一双澄黑的眼眸,盯着面前的福临,肉嘟嘟的小脸蛋上,还挂着方才哭出的泪珠儿。
看四阿哥不哭了,福临顿时松了口气,一旁的乳母,拘谨的表情,也渐渐的舒缓了起来。
待到太医到的时候,四阿哥已在福临怀里睡着了,而福临,则坐在暖炕上,一手抱着襁褓,一手拿着毛笔,仔细的批阅着奏折。
让太医仔细的看了看四阿哥,回禀说并无异状,福临才放下心来,把他递回乳母怀里。
吩咐了承乾宫上下的人务必要仔细照看四阿哥,福临才带着小顺子,疾步朝乾清宫走去。
阿哥所里,佟妃看着满身红点的三阿哥,心里像有把刀在割一般的心痛。
“玄烨乖,不哭,额娘在,有额娘陪着你,不怕啊。”
柔声哄着玄烨,佟妃忍不住的掉下了泪水。
“额娘不哭,玄烨不痛,额娘不哭……”
看到额娘掉泪,玄烨懂事的说着,却不料,听到他的话,佟妃却是哭的更厉害了。
过了好一会儿,看到玄烨沉沉的睡去了,佟妃才缓步走到了外间。
“回佟妃娘娘,三阿哥起痘了,过了这几日便好了,娘娘勿要太过担忧。”
外殿,太医开好了方子,回禀道。
“严重嘛?可有什么要注意的?”
眉目间带着浓浓的担忧,佟妃沉声问道。
“阿哥格格们小的时候,总要经历起痘这一过程的,越早越好。至于该注意的嘛,微臣一会儿会仔细交代三阿哥身边伺候的人,水痘极易传染,所以近几日要小心照看三阿哥,莫要使得他和其它几位年幼的阿哥格格接触,另外,就是饮食务必要清淡。其它,就没有什么了。”
思忖着,太医仔细的回了话。
点了点头,吩咐了三阿哥身边的人要小心伺候,佟妃带着秋雨和夏荷回了景仁宫。
“吩咐下去,三阿哥起痘了,极易传染,这些日子,让各宫的小阿哥小格格们都莫要去找三阿哥玩耍了,以免传染。”
眼角瞟到舒贵人的身影迈上台阶,佟妃看着秋雨朗声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
掀开帘子让舒贵人进来,秋雨领命出去了。
“娘娘,三阿哥起痘了?不严重吧?”
脸上带着一丝关切,舒贵人看着佟妃问道。
眼中浮起一抹雾气,佟妃拿起帕子轻拭着眼角,悲伤的说道:“本宫去的时候,三阿哥已浑身发热了,一张小脸,都皱成一团了,哀家这心,也跟着揪的难受,可怜的孩子……”
“都说起痘要趁早,越晚就越麻烦呢,三阿哥定然会平安渡过这一关的,娘娘莫要太过忧心。”
柔声劝慰着佟妃,舒贵人心里,慢慢的合计起来。
“怎么样?”
用过晚膳,又摆了会儿棋谱,佟妃更了衣准备就寝了,看着走到跟前的秋雨,她沉声问道。
“用晚膳的时候,她身边的宫女出去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回来了。”
一边剪着宫灯里的烛芯,秋雨一边轻声答道。
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浮现在佟妃脸上,看着角落里昏黄的烛光,她柔声说道:“这宫里,从来都不缺推波助澜的人,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