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里,一边为不能去南苑而感到遗憾,若凝一边吩咐着晚晴和岚烟,将之前归纳在箱笼里的东西,都取出来归置回去。
另一边,福临却在慈宁宫里满面忧色的来回徘徊着。
内殿里,孝庄低低的咳嗽着,苏茉儿递过一碗温热的雪梨水来给她喝了,才端着碗退到了一旁,任由太医细细的诊脉。
“太后娘娘这几日是否睡的不好?”
一直负责给太后请脉的谭太医沉声问道。
点了点头,孝庄轻抚了下胸口,哑声说道:“这几日天气有些反复,白日里倒还好,一入夜,就咳的有些厉害了,夜里也总感觉喉咙干,时不时的醒来,故而睡得不是很踏实。”
又细细的揣摩了一下脉象,谭太医朗声答道:“还是陈年的旧疾,一直未见大好,微臣重开一份方子,有几味药,微臣会稍稍加大用量,服用几日,微臣再来请脉看看。”
看着孝庄点头不语,谭太医躬身一拜,拿起脉枕走出了内殿。
“怎么样?太后的病情如何?”
见太医走出内殿,福临疾声问道。
俯首一拜,谭太医将孝庄的症状仔细的回禀给了福临,方沉声说道:“这几年,微臣开的方子以温补为主,但是见效甚微,此次,微臣打算加重其中几味药的剂量看看,若是奏效,日后便以此药方为主,再慢慢辅以食补,也许会有些效果。不过要等过几日诊了脉,才好下结论。”
看了谭太医一眼,福临思忖了片刻,沉声问道:“依太医所见,与近几日的天气变化,可有关系?”
点了点头,谭太医朗声答道:“太后的病情反复,往往都是天气多变导致的,若是像南方一样四季如春的气候,则不会如现在一般了。”
抬头瞥了内殿一眼,福临低声问道:“那依你之见,去南苑可否会比宫里好些?”
微一思索,谭太医沉声答道:“南苑林木较多,且空气湿润,比宫里自是好上许多。”
心下已有了决定,福临轻声吩咐到:“先开药方吧,这几日,便依太医的意思,换个方子试试,过几日有了结果再说吧。”
说罢,福临提脚朝内殿走去。
一连几日,福临一直愁眉深锁,直到谭太医再次给孝庄诊了脉,福临立即做出决定,等孝庄的身体稍有好转,便启程去南苑。
得知这一消息,承乾宫里,若凝哭笑不得。
喜的是,终于可以得偿心愿,动身去南苑过一阵子清净的日子了;气的是,刚刚吩咐了晚晴和岚烟把殿内的东西都归置好了,这下又要重新整理了。
不过,总是利大于弊,很快,若凝便开始掰着指头算出发的日子了。
将宫里的政事交给了几位王爷和参政大臣,十一月十八,钦天监算出的宜出行的日子,福临带着浩浩荡荡的五百御林军,护送着太后和若凝,朝南苑去了。
天空雾蒙蒙的,让人一副冬雪欲来的紧迫感,吩咐了带队的陆俊加快行程,福临便坐在车辇中陪着若凝说起了话。
上一次出宫,还是去南苑为太后侍疾,可就是那一次,四阿哥永远的离开了皇宫,离开了满心疼爱着他的阿玛额娘。此刻,若凝仿佛又想起了那天的情景一般,满面的落寞。
似乎知晓若凝在想什么,福临抓过她清冷的一双手拢在自己的手掌中,将温暖的体温传递给她,一边柔声说道:“凝儿,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朕知晓你心中累,可是……”
“福临……”
福临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若凝打断了,她展颜笑着,柔声唤着他,低声说道:“从我踏进宫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之后所走出的每一步路,都绝不会轻松。每天都要活在争斗和算计中,这就是后gong女人的宿命。但是,我从不觉得累,因为我没有资格,真正觉得心累的,应该是那些被你冷落的女人才是。我身边有你,有玉姐姐,有皇后娘娘和宛玉,还有总是体谅疼爱我的太后,我得了这么多,该知足了,不是嘛?”
见福临有些微微的释然,若凝继续说道:“如今,我又有了肚里的孩子,以后,咱们会是幸福、和美的一家人,不是嘛?等生下了孩子,每天看着她哭笑,咿呀学语,长大嫁人,咱们,也会这样一点点慢慢的老去,这样很好,不是嘛?”
若凝描述出的场景,让福临也不由的心生向往。
轻柔的摩挲着若凝微有些浮肿的手背,福临轻声说道:“咱们不会只有一个孩子,以后还会有很多,到时候咱们这做阿玛额娘的,该会有多辛苦啊,皇子们,朕一定要亲自挑选好的师傅给他们,让他们能文能武,女儿嘛,就要娇宠着养了,等大了,咱们还得参详着给她们挑选良婿。哎,可有的忙了。”
话语中尽是一副埋怨的语气,可福临的脸上,却是浓浓的溢出的喜悦和期盼。
嗔怒的斜了福临一眼,若凝喃喃的嘀咕道:“当我是什么了?我可生不了那么多……”
“扑哧”一声笑了,福临正待打趣若凝几句,却听见车帘外,陆俊轻声说道:“皇上,太后娘娘咳得有些厉害,苏姑姑说请随行的太医过去瞧一瞧。”
说话的功夫,车驾的速度已慢了下来。
听到太后不好,福临面色一变,安抚了若凝几句,便掀开车帘出去了,另一边,却是嘱咐了陆俊守在若凝车驾旁照应着。
知晓陆俊就在车帘外,若凝心下顽皮,朗声问道:“陆俊?”
“微臣在,娘娘有何差遣?”
听到车中的若凝出声唤他,陆俊正色问道。
“你可还记得,这是第几次护送我了?”
说到最后,若凝的话语中,已透出了淡淡的开心。
见若凝是玩笑的模样,陆俊脸上的坚硬表情,也慢慢的缓和了下来,隔着厚重的车帘,仿佛看到的是从前那个娇小可人的董鄂若凝一般,陆俊沉声说道:“前两次,是微臣护送娘娘及董鄂夫人往返江南,这次,是第三次了。”
点了点头,若凝朗声说道:“初次见你时,你英勇神武的打退了那几个劫匪,当时我和费扬古满心的崇拜,以为小说游记里才会出现的英雄,就被我们那么好运的遇见了呢。”
想起当时的情形,若凝的脸色,陷入了回忆。
哑然失笑,陆俊带着一丝赧意的说道:“娘娘过奖了,微臣也只是会些拳脚功夫而已,哪里称得上是什么英雄。”
两人就这么隔着车帘说着话儿,车驾已是一点点的停了下来。
尾末车中的谭太医,跟在背了药箱的小太监身后,疾步朝太后的车驾跑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车驾又重新起动了,只不过速度却是慢了许多。
听见车外有人和陆俊轻声的说了话,若凝正心内担忧太后的身体,便听见陆俊朗声说道:“娘娘,太后身体并无大碍,太医说许是车驾赶得太快了导致太后气息不稳造成的,所以从这会儿起,怕是不会太快赶路了。”
“嗯,知道了。吩咐随行的人注意着些,有什么动静,立刻回了皇上和本宫,一切以太后的身体康健为首要。”
轻声应下,若凝吩咐道。
“微臣领命。”
回了话,陆俊飞马去通报了其它的人。
车驾慢慢的行驶着,若凝一时无聊了起来,掀开车帘,吩咐了小桂子去接了晚晴和岚烟到自己的车里,主仆三人闲叙起了话儿。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到了南苑,还未下车,若凝便听到外面有寒鸟聒噪的声音。
呼了口气,若凝伸了个懒腰,轻声说道:“终于出了紫禁城了,觉得这儿的空气都比宫里闻着清新些。”
和岚烟相视一笑,晚晴轻轻的揉捏着若凝的小腿,柔声说道:“一会儿下车的时候主子小心点,坐了这么久,怕是腿会有些麻呢,主子小心脚下。”
点头应下,听着外面的动静愈发大起来,晚晴面带疑色的掀开车帘,瞧了一眼,晚晴缩回头轻声说道:“许是咱们的车驾动静太大,惊了南苑的寒鸟呢,侍卫们已去驱赶了,一会儿便能下车了。”
又坐了一会儿,便听见小桂子在车帘外朗声说道:“主子,南苑行宫中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万岁爷陪着太后娘娘先进去了,您请下车吧。”
说罢,车帘掀开,一个朱红色的软凳,摆在了车下。
晚晴和岚烟率先跳下车,一边一个,小心翼翼的扶着若凝下了马车,马车两侧,是低头跪着的两排侍卫。
瞟了一眼单膝跪地微垂着头的陆俊,若凝朝晚晴颔首示意了一下,几人朝行宫内的偏殿走去。
上一次在南苑行宫,若凝住的就是东偏殿,此次,依旧是住在这儿。
踏入殿内,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是院内春夏之际种在苗圃内的一种草,等秋季从地里拔出来晒干了,燃出来,便是这种味道,如同小草刚从地里冒出来一般的清香。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殿内熟悉的布置,若凝轻声吩咐道:“岚烟,先简单的收拾下,其余的,日后慢慢归置便是,反正咱们要在这里住好几个月的。”
见若凝弯起的嘴角,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岚烟朗声应下,自去忙了。
一旁,晚晴已取来了帕子,为若凝简单的净了脸。
心内期待着之后的静好生活,殿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主子,太后娘娘有些不大好,您快去瞧瞧吧。”
跑入殿内,小桂子疾声说道。
听完小桂子的话,若凝扔下正在净手的帕子,急急的朝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