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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樱别

青丘萧樾山,花开满山。

那一天,尹樱之误出了萧樾山的结界。神迹外泄。

尹蔾之立即察觉出来了,用无方石带着尹樱之转移。在时空的扭转之中,她把仅存的灵气都传给樱之,封印她体内的神力,告诉她去胭脂山。自己的脸色却愈发憔悴。尹蔾之憔悴的再也不动不了了,只是一味地说他要来了。

尹樱之清凉的眼里溢满了泪水,“他是谁?”

尹蔾之摇摇头,自己在一片花地停了下来,用无方石要将尹樱之转移到胭脂山。而尹樱之,在时空变化的一瞬间,看到蔾姐姐在一瞬间化作片片雪花,消逝不现。

泪水,洒满了衣裳。

尹蔾之在意识消逝的最后一瞬,看到远处白色的身影。

七年来雪骷之毒入肺入腑,若没有神身还有花李石的庇护,怕早就如雪消逝了。活到今日,送走了蘼樱,除了心中某个隐隐作痛的角落,再也没有牵挂了。可是,他来这里做什么。他,带来了她生命最后一瞬的牵挂。

尹樱之身来就是信风族人,只是被尹蔾之封印了神力,再加上尹蔾之给她的那些功力,在胭脂山顺利地入了胭脂山。胭脂派恐怕是众多大派系中最为奇特的一个了。弟子的指甲上染上紫色陀罗花的汁液。心清者浅,指甲的颜色看似浅若微风,心重者深,浓重得看上去竟是妖媚的了。这种汁液,用什么也洗不掉,只有真身失去才褪去。

但是尹樱之只在胭脂山呆了八十六年就被赶走了。这倒不是她身世被泄露的原因。

那天她正处在睡眠中,朦胧中感到身边笼罩着一股力量。睁眼一看,自己正在被人用神器转移。和信风族有仇的只有魔隍门了。魔隍门?!尹樱之的心中一惊。

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庞,但也感受得刀光剑气。大概是因为自己和蔾姐姐长得太像了吧,所以瞒不过魔隍门的眼睛。为什么信风族就剩最后一个人了他们也不肯放过。

心头想起蔾姐姐的死,一阵悲伤一阵愤怒。在时空逆转之中,用野狐拳来攻击,猛地挑起,发现自己正处在海面之上。波涛滚滚。

野狐拳是当年尹蔾之在萧樾山见猎犬与野狐在雪中搏斗,野狐狡诈多端窜东窜西,灵动一场,猎犬爪牙虽利,缠斗多时,仍是无法取胜。她了解了野狐的纵跃,心中有悟,苦思数月,撇雪骷之毒于不顾,创造了这套野狐拳法。它以;灵闪扑跌为主旨,对付起较为强的劲敌最为合用。

尹蔾之将这套拳法细细交与樱之,既致自己时日无多,希望她防身用。

尹樱之此刻悲愤难耐,在魔隍门的进攻之下左趋右避,伺机进攻,使出这套拳法,未攻先闪,跌中藏扑,招招狠逼,向他们的睡穴打去。只怕到时候三个月还醒不了,再一个一个好好收拾。

这套拳法来势怪异,魔隍门的人以为全是虚招,用一招“亢龙有悔”便想阻挡。

两个人睡死过去。余下的人皆大惊,皆侧身闪跳入海中。尹樱之心理正好松了口气,但又见海水将他们反弹上来。海水在他们的剑上流淌,光芒闪烁。

尹樱之别无选择只好硬碰硬,奈何支撑不了多久。

一把剑穿透了左肩,鲜血直流。飞溅的海水****着伤口,更是钻心刺骨的疼。尹樱之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另一把剑锋利而来,再也无处可挡。

尹樱之闭上了眼睛,听着海水翻涌的声音,眼前又浮现出蔾姐姐的面容来。今天恐怕和她一样不被这个世界所容了吧。

忽然听见一声声的惨叫,睁开眼,见魔隍门的人再青光笼罩下五官皆扭曲变形,化作一道道黑烟消逝不见。

她迷蒙地抬起沾满血迹的脸,那张似樱花的脸庞在血迹下带着一丝妖媚,像极了尹蔾之,但更多的还是自身淡雅的樱花韵味。

远处的那个人一袭白衣,长发如瀑,她看着他渐渐走近。

樱之在海上静静漂浮,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既熟悉又陌生。他的双眼,好似海上月明,仿佛能把人的魂魄吸进去。

她在哪里见过他。见那个人用思索的眼光看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头,冰冷如塑的面容,都让她倍感熟悉。“师父。”她不禁脱口而出。

为什么这么叫呢。她自己也不知道。眼前一阵晕眩,便昏睡过去。

迷蒙中感到有一个人轻轻抱着自己,还有草药涂在伤口上的清凉,还有左肩源源不断输入的内力。樱之在梦中不断思索,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自己?她还在梦中看到了尹蔾之,她对她小,是满足而悲哀的笑。

“蔾姐姐。”她在梦中大喊,却把自己喊醒了。她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在胭脂山的荆极林中,她背靠在一块冰岩上,左肩还在隐隐作痛。周围的刺藤树密密层层,无穷无尽。每棵树上都长满了长藤勾刺。

樱之叹了口气。在这鬼地方怕是要砍上几天几夜才得以出去吧。因为自己是没有办法御剑飞出去的。凭她的能力只要剑一升空,就会被勾刺缠回。天知道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她又扫了扫四周,看见了十步外的白衣身影。看到的是一个侧脸。五官的轮廓有着完美的轮廓,一举一动皆带着飘然然的仙气。不禁看呆了。

在她的印象中,有如此仙骨的人是不多的。蔾姐姐是一个,但也因为她是信风族人。蘼樱瞟了瞟自己,同样是一个族的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呢。她完全没有蔾姐姐那种成熟的风韵。

她静静地看着他,知道他转过脸来。

那一刻仿佛是天崩地裂,仿佛是时间静止。那种冰冷如月华的眼神让她坚信,自己是认识他的,而他微微皱起眉头,眼中倏忽闪过一丝无奈。

她想起蔾姐姐来,想到内心痛处,似乎自己的心碎裂了一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哪只左肩的伤又复发,再也支撑不住,不禁摇摇欲倒,忙用右手撑住冰岩,哪只右手也酸软无力,身体一歪,直直地向下摔下去。

他本想去扶她,手指刚要碰到她的肩膀,一些事情猛地在脑海里闪过,一禁迟疑。她已一跤摔下。

眼见她这一跤摔下,一种悔恨,爱恋一时间淡淡充斥他的胸臆。但这种情感很快就被他冷淡的本心所埋没。他扫了一眼樱之,抽出剑遇见飞出了荆极林,很快在尹樱之的视线之内消失。

樱之一屁股坐下,背又磕到冰岩上,疼痛只能在心里诉说。又见那个人离开荆极林又未帮自己一把,但他毕竟救了自己一命,也不能说他没人性。

哎,身手剑术那么好,他是谁呢?

樱之微微眯着眼看着荆极林上空,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胭脂山徒弟的管理向来严格,每天早晨的朝礼练剑是要点名的。自己虽然是大弟子但是延误朝礼也是要受罚的。更何况出着荆棘林又要花几天时间。到那时,她的几天的消失可是罪加一等。

如果说自己被魔隍门灭口,倒是不仅自己是信风族人的秘密会暴露出来,恐怕信风族敌对的其他派系也不会放过她,不单单是胭脂派能够保全她的,更何况胭脂派的长老相信她的话还是另一回事。因为胭脂山的长老有几个相信她能从魔派的手中逃出来。

天下派系众多,只有信风族和青丘狐族代代是靠血缘相传的宗族,其他的派系,成为弟子修炼便已属于这个派系中了。

尹樱之的心一横,不管这么多了,先出去再说了。她抽出剑来,用右臂一家又一剑地挥舞着砍着刺藤树的枝条。

走出十里荆极林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了。

樱之想傍晚徒弟集会的真极门走去。两天滴水不进,她已经疲惫不堪了。蘼樱赶上的是集会的最后时刻,水月长老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集会结束后,小毓向尹樱之跑去。

“姐姐好久不见。这几天长老还以为你叛逃出门了呢。”小毓握住她的手。

尹樱之心下一沉,自己就知道看来长老们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蘼樱推开她的手,却被她抓得更牢了,她顺着小毓的眼光看去,见小毓的指甲浓若紫萱,而自己的指甲上陀罗花的颜色早已褪去。

怎么可能?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自己指甲上陀罗花的颜色本来就浅,但也不会不见啊。这种汁液只有在真身失去的时候才会不见,怎么可能?

不对,她心中一沉,她几天前与那个人在荆极林中呆过一晚,难道……

完蛋了,完蛋了,彻底完蛋了。

看着小毓的眼神,那眼睛里竟带着一丝惊恐。她妖媚一笑,转身离开。

蘼樱沉静地看着小毓离开,她知道小毓的离开意味着什么。蘼樱连忙跑出荆棘门去采紫花染指甲。珠树,文玉树,于琪树都开着紫色的花,紫陀罗花在这个时节却不曾盛开。

本相约着和楚迷相约着在胭脂派看三月皓月下的火银山林。这时山林都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光,枝干都散发着一股火云之气,远看皆是晶莹状。天空皆被映得一片红光。三月皓月是胭脂山的奇景,多少门中派众弟子赶着来睹一睹。

蘼樱知道今天必逃不过一劫,但闷着心吊着胆出来走一走,以为总比呆在宿中阴暗的角落里好一点,不想半路就被人架走了。

本该如此。蘼樱在心中叹了口气。

落穗堂里,蘼樱看不清水月长老的脸,只看到小毓一副掩饰不住落井下石的表情。远处火银山林传来的笑声,像一把利刀割她的心。

“把你的手伸出来。”水月长老的声音冷得可怕,在落穗堂里回音的涟漪一声声震颤着蘼樱的耳膜。蘼樱缓缓低下头,绞着双手,犹豫着终究不敢伸出手来。

“做了丢脸的事情还不敢承认。”小毓冷笑道。一道光霹雳而来,蘼樱出手便用碧波掌来阻挡,当光波散尽,她不禁一愣,连忙把手缩回袖子里藏好。

小毓也一愣:“这不可能。”她说道,“这绝不可能。”她转过身去。“长老,刚才我明明看到她指甲的颜色已经褪去。这分明——”她用着狠劲扎着蘼樱的手。蘼樱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一念之间使出了紫霞功。小毓直接被气流掀到落穗堂的另一头去了。

“你——”小毓气得说不出话来。大叫一声,使出了玉箫剑法,正欲冲过来,被水月长老用光界拦住。

“你把尹樱之叫过来可不是为了比武的。不是说她的紫陀罗花颜色退掉了,为什么本座一点都没有看出来。你若不是在骗本座……”

“长老,尹樱之手上的胭脂一定不是紫陀罗花的汁液,想必这是因紫陀罗花花期已过,她随手染的颜色上去。这下便好办了……”她的眼里闪出了咄咄逼人的光。

蘼樱低下头去。纸包不住火她知道她本来也不打算埋下去,只是她不明白她与小毓无冤无仇小毓为何要陷她与死地。

“水月长老,此事必有蹊跷。若她真的是清白何必要遮遮掩掩,一副作则心虚的模样。”

水月支着头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断肠溪之水能够褪六界百花之色但是退不了紫陀罗花的颜色。你把手伸进着断肠水中,看看手上指甲的颜色变可见分晓了。”

蘼樱呆呆看着面前一瓢水,身体不禁往下一垂。

水月长老看到她的脸色,叹了一口气,也明白了几分。

小毓抓着她的手拽入着一瓢清水之中。她没有再躲,感受着那股清凉的水浸没她的手掌。胭脂浓烈的紫色变浅变淡,最后消逝在一汪清水之中。蘼樱静默不语。

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她从水中抽出自己的双手握在一起。

水月长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对着小毓发话:“你,出去。”

小毓的嘴角挂了似有若无的一丝冷笑,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蘼樱,撩了一下身后的裙裾。离开之际,她用内力传话给蘼樱:我们之间好像连再见都不用说了。

蘼樱跪在地上,头看着地面雕的陀罗莲花图纹。门派中是何等清修之地。她明白,谁还能容她呆下去。可是这一切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发生了,就已经赤裸裸地摆在她的面前逼她离开逼她离开这个除了萧樾山之外给予她美好记忆的地方。她,总是被迫要离开。

她不明白为什么,魔隍门为何要捉她。那个人为何要救她,她为何觉得那个人如此熟悉,是否因为他她指甲上的胭脂才会悄然褪去。

可惜那晚她睡得沉,什么也不记得。可是难道他真的——

蘼樱的脸上现出了几丝红晕,又觉得疑虑阵阵,摇摇头,胡思乱想中被水月长老的一道凌厉的眼神惊醒。

“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把我劫走。好像是魔——”蘼樱话说了一半,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自己呆在胭脂山这么些年从未外游一步,魔隍门按照常理并不会偷偷过了结界来劫一个修为不大的弟子。魔隍门现在也只是起疑心自己是信风族后裔了,大抵是因为自己和蔾姐姐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原因。若把魔隍门的事告诉水月长老,保不准她起疑心,查下去难免发现自己的身份。自己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长得像还瞒得过仙界要是连魔隍门的人都出动了仙界的人一定会起疑心。

她一咬牙:“不知为何妖界有人来劫我。我被困在荆极林里。”

水月收起手中的扇子,冷笑道:“妖界那一帮人********都扑在那盏结魄灯上哪有心思来这劫人。还来胭脂门来劫人。那是不知死活了。”一掌綜诀式隔着空气扇到蘼樱的身上。蘼樱硬生生地受了,身子向后翻去,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八十多年前我遇到清音长老,他说你长得像祸害六界的尹蔾之,怕你们之间有瓜葛,劝我不要收你入派。我试探你发现你身上没有神迹,又知道尹蔾之魂魄全无,信风族也不可能有延续,劝了化意长老多少回他才同你入派。你竟然到了不知廉耻的地步。又是一掌扇过来,蘼樱也接了。”

“这些年来好容易有了些修为,你竟然——”那一掌停在空中,“你离开胭脂山吧。不过——”水月使出一道雁行斜击,将蘼樱的长发齐耳割断。

蘼樱捂着胸口,苦涩的笑容嵌在嘴角,转过身,一步一步,沉重地向落穗堂外走去。

此刻在胭脂山中,火银山林,映得天空辉煌澄明,而她的心中,一片灰暗,一片死寂。

蘼樱被带离了胭脂山的姐姐,随后,她沿着中山经的东面走。总有一个要去的地方。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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