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首,名曰天狗,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凶。
古敬走进灵奇的房间,在徐府目睹惊悚的一幕,那种眨眼间就能把人撕碎的凶残,直临死亡强烈的野兽气息像影子似的萦绕在脑际,挥之不去,灵奇这说不定有催眠呀安神呀什么的独家秘方,他可不想大半夜做恶梦。
妈的,全是苦涩的药味,古敬一手捏鼻子,一手像翅膀似的来回呼扇,灵奇看了一眼,继续吹着宣纸上微湿的墨迹。
“灵奇,上次你给王爷熬的静神茶挺管用的,再给我写一方子吧?”记得廉瑄只喝了一碗就几夜好眠,又不伤身。最适合他了。
灵奇小心放下手里宣纸,用镇尺平压整四角,这才又研墨,动笔,古敬笑嘻嘻踱到桌案旁,四下随看,差点闪白了一双硕大的铜铃眼,嘴角抽蓄着半天说不出话来“灵奇,我…它….吃吃…….”宣纸上的画可不就是徐冰怀里抱着的小家伙吗!
灵奇呵呵笑摩挲宣纸上动物的体形,道“你在说这个啊,我是根据古书描述加上无敌强大的通天想象力创造出来的,上古神兽,百兽之王,不过毕竟是传说,要真有就好了!”灵奇无限遐想。
古敬抽掉写好的药方,不屑一顾道“那有什么呀,我还见过呢!”
“切,你就厚着脸皮吹吧!就算真有,这东西四百年才下山一次,剧毒无比,攻击力豺狼虎豹无一不及,你能见得着?”
古敬叹了口气,言辞恳切,语气真诚,不像是说谎,“我真见过,徐良徐大人的爱女徐冰就抱着它,当时一嘴下去,就咬掉了猫的脑袋!”
“此话当真?”灵奇眼里兴奋狂热的光芒表露无遗。
“绝对当真!”
灵奇打了个响指,激动的大力摇晃古敬双肩,神神叨叨“不行,我现在就动身,去看看传说中的‘神兽’!”古敬不知道他一个清心寡欲的破大夫突然会对奇怪异兽上心,当他知道小家伙的医药价值后也就理解灵奇了。
走后古敬把药房叠好,放进衣袖,拿起画,一板一眼端详起来,明明比猫还瘦弱,怎么会有那么凶猛的攻击力呢!按灵奇的话,那小东西不是在山上怎么会跟着徐冰,徐良的这个女儿来的相当蹊跷神秘。
正想着,紫衣蟒袍的男子旋即而来,如寒铁雕刻的坚硬五官,薄唇微抿,目光冰冷淡漠,黑漆瞳孔的光亮像被锁住不能释放,一定上就让人有落入无底的黑暗深渊般阴厉惊惧。
“古敬,你怎么在这,灵奇呢!”廉瑄疑惑道。
古敬已经,忙放下画,紫袍巨蟒的利眼带着太阳夺目的刺光恍然一闪,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团白雾,再闪,竟然是徐冰的脸,他想起来了,怪不得那女子身上的气韵熟悉,那种唯我独尊的优雅就是出自廉瑄身上,竟然奇异的相似。
古敬神情恍悟的问“王爷,礼部侍郎徐良除了正妻白暖烟,外面是不是还养着小妾!”
廉瑄摇摇头,他也是那次朝后才注意上的徐良,“不可能!”灵骑的办事效率他还是信得过的。
徐冰的身世越来越扑朔迷离,古敬不自觉皱起双眉,廉瑄淡淡道“灵奇不在,你跟我出去一趟,追查了半年,神秘的江湖组织已经落出了尾巴,不出意外今天就会现身,我们去看看这‘主公’是何许人也!”
古敬暗自笑了,一旦落入廉瑄手中,迎接他们的将是毁灭性的报复,“去哪里?”
廉瑄勾起玩味嘴角“花楼,寻春坊!”
…….
徐冰闲庭散步,兴趣盎然,边走边看,桃花则压挤着扁塌塌的肚子,一直在徐冰后面做鬼脸,要是跟着二小姐,才不会吃这么多苦呢,可是,这些天伺候徐冰,很自在也很舒服,而且每天都活的精彩而有意义,似乎她也不是特别的坏。
青华街,是廉城脚下人口最为密集昌盛的一处繁荣之地,这里聚拢了相当多的一批异客商人,没有最富,只有更富,廉易这几年当政,疏于管制边境贸易倒让他们钻了空子,赌坊,酒楼,青楼大大小小,不计其数,达官贵人爱来这里消遣,文人墨客也爱在这里吟诗弄墨,江湖游侠,盗贼,等等等等鱼龙混杂,混乱不堪。
几乎每天都有几桩情杀仇杀的案子报进官府,久而久之管烦了也放任自流了,以至于现在出了什么事,只要有人能担下来闹不到上头去,官差就例行走个过场,踹一把受贿的银子找几个漂亮姑娘消消火,勒好裤腰带,神清气爽便一走了之。
不仅如此,开放风气和其他街巷也是天壤之别,徐冰不过只是把长袖改成了清逸的短袖,憋燥的领口改成敞口式,只有到了这里她才被当正常人看待。不过久闻其臭不觉其臭,每天看女人花枝招展,衣着暴露,这的人长期练就的免疫力自然无可匹敌。
“大小姐!”胭脂飘香,嗲腻的暧昧调笑,桃花清秀的一张脸红扑扑的停住了脚步,羞涩娇嫩的样子别有一番楚楚动人,一个未经情事的小女孩哪能经受得了这种场面。
徐冰抬头,“寻春坊”的招牌映入眼帘,从站定的那刻起,一双水灵眸子就开始一处不落精确扫描过往的来来女女,时间有限,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满意猎物,也就是玉牌的买家。“桃花,你饿了吧,大小姐我带你去吃饭!”
桃花顿一顿眼,脱口而出“可是大小姐,酒楼不在这边!”
徐冰看见桃花可爱的俏脸,就忍不住想逗弄“我说过在酒楼吃饭了吗?娘给了不少的零花钱,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懂不,这里帅哥美女,吹拉弹唱一应俱全,机缘巧合下或许还能给你觅个好夫家呢!”
说完款款迈入寻春坊的门,老鸨讶然一愣,肥臀一扭一扭很快迎了上来。
二楼的剪淋悠闲吧唧吧唧磕瓜子俯趴在栏杆上望着下面,和秋香闲侃,“你见过还有女人嫖妓的吗?”
秋香背对着下面的风景自然是看不到,乌黑杏眼直往悦月闺房里瞅看,心不在焉回道“男倌院在老东头,粉面小生长得是挺媚,但嫖完了就是浸猪笼,谁敢去?没生意上门,现在连自己人都养不起了,老板上个月还和妈妈商量买下店铺呢,谈来谈去争持不下,最后也没个结果,说是风水不好!”
剪淋“噗”的一声吐了瓜子皮,“谁跟你说这个了,男倌院没有,寻春坊倒是有一个哦,呶!”努努嘴,秋香随着她的视线看到徐冰,桃花和老鸨二人,剪淋秋香二人相视一眼,不由得哈哈大笑。
一楼的老鸨笑脸带路,走上楼梯,谄媚讨好把桃花和徐冰送进了二楼雅间。
秋香横抬玉臂截住出门干笑的老鸨,眼里掩不住兴味,好奇问道“妈妈,什么来头!”
老鸨扬起两锭大白花银,喜爱的痴痴抚摸“怪人,这么大手笔,就是为了吃顿饭,秋香一会去探探,别着了人家的道!”吩咐完扭着大肥臀喜滋滋叫酒菜去了。
隔壁的房间
霖纶在城门上吊了三天就让廉瑄卖到窑子里,于诺想办法救了出来并送给了廉赢,现出诚意,从此二人的关系大为增进,廉赢和于诺商议谋事,便成了寻春坊的常客。
廉赢一口接一口猛灌闷酒,借机倾吐不快,少林寺据点被人端了,飞帮,金阴旗的吞并扩张受到乌骑强劲的阻力,停滞不前,宫里他的王爷权力被恶毒的端蓉太后全部架空,颓败之势顿显,在这样下去,皇位无望了。
“廉兄,借酒消愁愁更愁啊,何不说出来让兄弟替你分担一下呢!”于诺浅笑,嘴上在劝酒,手里倒酒的动作照故,廉赢还彻底没有对他消除顾忌,急不得,等廉赢真正走投无路就是他出手的时候了。
“于诺兄弟,我心里苦啊!”数万斟满的杯子又瞬间下肚,“彭……”躺在桌子上醉了。
桃花无奈盯着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徐冰,搞不清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大小姐…”徐冰浑然一震,浅笑,正坐,小声道“嘘,有人来了!”轻轻拿起茶壶潺潺水声如丝竹倾倒进杯子里面。
秋香端着酒菜和一群丫鬟推门而入“姑娘久等了!”浅短一句,挥手,众人顷刻间摆好物置。默默退下。
徐冰察觉到美人胚子秋香没有要走的意思,索性大方邀请“姑娘,吃点!”
秋香立马含笑,坐上了凳子,像早就看准了这个位置似的“这会不说还真饿了,谢姑娘的好意,我就不客气了啊!”挑起筷子,灵巧手指刷刷两下,吃的极快。
徐冰也随即抬筷,夹起饭菜往被秋香吃相愣住的桃花碗里送,末了状似无意敲击了一下碗筷撞醒桃花,目光和徐冰的对上,再不吃主子我摆的宴就让人蹭完了,桃花这才开动。
秋香吃了会,停下碗筷,望进徐冰的琉璃瞳孔,想要看出点什么,但很遗憾除了浅浅的笑还是笑,视线下移,凝视她平淡的脸庞“姑娘大费周章来寻春坊,不只是为了吃一顿饭吧!”就是一张平凡的脸,看过了却不能叫人忘记,秋香轻皱黛眉,她好像闻到有一种宁静致远但很凌厉的气息充盈在周围。
徐冰扫视盘里吃剩的菜,神色忧郁,徐徐叹气“不瞒姑娘,我身染重疾,命不久矣,可怜身边贴心尽力的丫鬟服侍左右,想把她托付个好的人家,也好了却了临终之愿,不知姑娘可有合适的人选,家世不求,富足一些,让丫头不用吃苦重情守信就好!”说完爱怜的转向桃花。
“大小姐….”桃花惊呼出声,谁知徐冰狠狠桌子下面的桃花一脚,疼痛难当,泪水霎时溢出双眸,惊呼变成了凄楚的哀伤和感动,甚是可怜。
秋香嘿嘿虚笑着,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厨房的几道菜应该好了,我这就端上来!”逃荒出门拍拍胸口大舒一口气。
于诺拍了拍廉赢,确实叫不醒关好门一转身便碰上了秋香姑娘!房间里的廉赢突然睁开斜长丹凤眼,像没事人一样抱着酒壶作酒醉状伸了个懒腰到床上睡去了,空腹硬顶了三壶,要不是用内力逼出来早就不醒人事了。
“秋香姑娘!”于诺一袭雪白青衫如天上飞仙,儒雅出尘,俊逸不凡。
“于诺公子!”秋香眼睛骨碌一转,眼前一片豁朗,这不就是现成的夫婿嘛!想到这立刻妩媚一笑,福礼道“公子,隔壁客人久仰大名,十分想一睹您的风采,特命秋香来请!”
于诺疑惑间,一个不稳,秋香狡猾一笑把于诺推进了徐冰和桃花的房间,一溜烟,跑了。
徐冰只想吓走她,没想到真弄来了个男人,三人大眼瞪小眼,对峙,相望,无语。
此时的廉瑄正被猛抛媚眼的老鸨纠缠着脱不开身,古敬愈看廉瑄神色愈冷,不得以上前舍身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