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说罢，便从落影手中滑落下去。也许是终于赶在死之前说完了那一句话，她脸上的表情很满足，像是沉沉的睡去了。
落影将她平放道地上，赶忙去喊李贤人，宁妃却也被惊醒了。
宁妃让李贤人将这事儿回报到朝凤宫去，随即不久皇后便派了人来，将这宫女和璃妃收俭到一块儿，择日下葬。
十数日后，落影在清瑟轩听说了璃妃被以妃礼下葬，最后拟的封号是“玉琉”。
琉璃。
落影觉得璃妃和琉璃还算相近，皆是生时五光十色珠光宝气，事实上却是最容易碎裂的。
那个宫女因为衷心，被封了个末等的采女，葬在璃妃旁边。
与璃妃一同下葬，也算遂了她的心愿吧。落影心想，不过又觉得那个采女的封号实在好笑，人家忠义，一个妃嫔的封号，没地辱没了她。
然后后?宫从来都是这样，被杭九润青睐，一直被认为是无上的荣耀，即便不认可，也会被强加在身。
就像她，她并不希望自己变得打眼，然而杭九润却像是越来越在乎她一般。
可是为什么她临死前所说的，却是“颍阳郡王”？
霍启尘不是什么好人，落影不是不知道，可这件事情到底与霍启尘有什么干系？
璃妃听到霍启尘那一刻的僵硬……霍启尘向萍妃告发璃妃……位高权重的兵部尚书……
这些话在落影的脑中翻搅不已，良久，落影才牵出一点头绪。
——或者说，实际上，是霍启尘逼璃妃自尽？
或许霍启尘抓住了兵部尚书府的什么把柄，然后以不告发为条件，逼璃妃自尽？
可是如果是这样，霍启尘抓到了什么把柄，直接告诉杭九润不是一了百了么？何必还要费尽周折让璃妃自尽？
落影有点后悔那个宫女死的时候自己没有拦着。其实在她刚吞下药之前，她就后悔了，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璃妃也许是在用帕子遮住面颊的时候吞下的药，她看不见，来不及阻拦，可是这次，绝不是说一个来不及的借口就可以说得过去的。
然而照那个宫女的话来说，璃妃的确是罪妃。但是这又是什么罪呢……
“难道说……”落影脑中灵光一闪，“其实是璃妃手上握着霍启尘的什么把柄，所以霍启尘非要用尽方法把璃妃逼死？”
是了，如果璃妃继续抓着这个把柄，霍启尘帮璃妃绝对会设计让她坐实篡位的罪名，到时候整个兵部尚书府上上下下估计都不会善终，然而一旦璃妃死了，霍启尘绝不会知道那东西去了何处，也就不会轻举妄动。
一开始大约璃妃身死，杭九润觉得对不住宁妃，所以常来玉露宫，也就是吃吃饭说说话喝喝茶，后来渐渐来清瑟轩的次数也多了，偶尔还会留宿。
对于杭九润，落影现在已经学会一概以碍月尘对付。
碍月尘的药性到底有多厉害，落影只有亲身试验的那次见识过——它可以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进入自己脑中所构想出的另一个世界，而这两个世界的边界到底在哪里，却没有人可以知道。所以中了药的人，看见身边不便的场景，完全不会察觉自己是被下药了。
杭九润出现得越来越多，弄得落影时不时会担心，碍月尘会不会伤身。她虽然很看不惯杭九润，却还不太想害他。
本来杭九润隔三差五地就要在玉露宫里出现一回，不过近几日，落影却好久没有看见他了。
落影觉得杭九润大约是新鲜劲过去了，不免大松一口气，每日练练剑看看书，偶尔又被宁妃叫去闲聊片刻，倒恢复了最初时的闲暇。
萍妃被治罪，嫣嫔收敛了很多，轻易不在她和宁妃面前出现，她也习以为常。
“昭仪娘娘，皇上让您去龙吟宫。”从月华殿里出来，落影还没有在清瑟轩里坐定，便听赵六前来传话。
“龙吟宫？”落影有些不明所以。
“娘娘不知道吗？”张六满脸的笑意，“辰王爷在瞻州打了胜仗，回来接受封赏呢。皇上说娘娘进宫前与王爷相熟，此番，让娘娘见见故人。”
“故人……”
杭九泽来了，闾丘枫会不会来……？
落影想到这里，忽然失神，知道张六唤她，才将三魂六魄给扯回来。
见张六笑着，她也只好笑了笑，“多谢皇上垂怜，也多谢张公公特地跑这一趟。”
“娘娘说笑了，小的本就该这样。”张六笑道。
一路走着，落影依旧思量不定，直到走在前面的人停下步子，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到了杭九润所在宫殿的正门口。
远远向里面看过去，杭九润的身边是杭九泽，杭九泽的身边……就算没有看见她也知道，杭九泽身边的那个人，是闾丘枫。
闾丘枫没有着朝服，只有一袭浅墨色的直裾，仿佛昭示着自己只是杭九泽的谋士，不与这朝廷上下有任何牵连。
落影见到闾丘枫，竟一时想不起该说什么，脑中最先转出来的一句话，不是终于相见了，也不是相见不如不见，却是——少爷，玉连环碎了。
玉连环碎了。
虽然已经过去那么久，可是还仿若是昨天。玉连环碎片相撞发出的叮当响声如在耳畔，嘈杂得让她无法集中心神。
轻而幽缓地吸了一口气，她的脸上回复了如常的笑容，对杭九润行了一礼，道：“皇上万安。”转过身去看了一眼杭九泽：“辰王爷好。”
杭九泽嘴角一弯，依旧是温温文文的笑：“落影姑娘，许久不见，听说已经晋封了昭仪？想来是深得皇兄喜爱吧。”
“王爷谬赞了，落影不敢当。”落影从他脸上移开眼去，又看了眼闾丘枫，“闾丘公子可好？”
“昭仪娘娘安好。”闾丘枫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
是啊，大家都很好。
步入描金雕龙的宫门时，闾丘枫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现在想来，竟是先有预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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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不带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