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6040200000024

第24章 今宵酒后无归所 昨夜梦中不见侬

此时离交武学报告之期已只有月余,众人都已开始努力,或于藏经殿里参阅经书,或于师父门下讨教武学。而邵伟向天飞却依旧在练武场上勤修苦练,叶飘零也依然在场南那棵大树上,不练气时仰望夜空。时日长了,似乎那棵树已经和他有了特殊的感情一般。此时他每周教授刀法两个时辰,值银八两,作为少林大成班弟子,日子宽裕之极。

这般过了十余日,程誉却找上来劝告了他一通:“就算你再不爱这种传艺方式,你半年学武一月总可以吧?水若寒姑娘是个好姑娘,你这样子可对得住她!”叶飘零被他骂了一阵,才终于按下心神,当晚便去和邵伟比拼内力,切磋武功。

晚上归来,只觉一夜之间,收获良多。楼道里无数人聚在一起讲武谈功,叶飘零却独自游来荡去,暗暗感叹自己这学期虚度时光,心下却又想起水若寒来,若有所感,当下又得一篇长达万字的《思情赋》,将与水若寒平生交往加以想象夸张一一记叙在其中。适逢狂风大作,叶飘零披起长袍,携了吴王夫差剑,悄下楼来,径投莲叶乡而去。

站在莲叶丛中,小桥之畔,风声呼呼,荷香阵阵,叶飘零长身独立,长袍下摆被风激起,掠过栏杆,心旷神怡之际,不禁高声歌道:

“少林召我去,岂顾湘水愁?湘水之畔故人侍,欲送又止不相留。一时轻离别,造就一生仇。洞庭若有意,何以推浪送扁舟?轻舟如箭去,转瞬至幽州。而今别离无数日,奈何不见已三秋!”歌到此处,虽觉意犹未尽,文思却已断绝,张口数次,难出一词。

他忽地长啸一声,拔出长剑,当空跃起,一路连贯的剑法便在随手间舞了出来。转眼间七十二招使毕,叶飘零剑已入鞘,满天树叶飞舞,他悄悄叹了一口气,这个武学报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人却恬不知耻的感到了高处不胜寒的一阵落寞。

叹息一阵,又舞出一路剑法,砍劈刺削,口发狂吟:“一夜狂风犹未住,留得怅然无数。披衣雾里转出,回响人间朝暮。驻足莲桥任波涛,扑面寒风弄心潮。几回梦里难入梦,梦醒魂已消。少小离家日,别母庄东头。十年风底无语望,壮志今未酬。风中莲叶摆,怒我不知愁。北风不解意,席卷又春秋。”

狂风愈烈,叶飘零正在舞剑狂歌之际,忽然觉得口鼻渐渐堵塞,浑身上下均痒痒的甚不舒畅,当即返回天骄居来。烛光下看得分明,自己一身白袍上,满是砂土,北京的沙虫暴岂有衡山上凉风那般温柔,只把口鼻里都塞满了灰土,头发也已污秽不堪。好好一件风雅事,却带来了无穷后患:洗头洗澡洗衣,忙得不亦乐乎。

第二日大早,便将那《思情赋》寄给水若寒去了。刚刚寄出,慕容秋水却来到少林,问叶飘零道:“师兄,你是不是几乎每天都给若寒写上好几封信?”叶飘零默然点头。慕容秋水柔声道:“师兄,若寒就怨你此事,你知道么?你写得太多,又没些实质东西,她怎能不烦?”告知此事,劝谕一番,这才离去。

期末临近,却又发生了殷赢不堪少林学武重压而病倒,被送到了医疗科系疗养。叶飘零每日都去陪伴他不提。

这一日,大雨滂沱,却是积风飘雪掌的武学报告上交之日。叶飘零和众同门弟子苦思冥想一个时辰,交了报告,冒雨返回天骄居来。两日后将是一字掌法的伸量考核日。这门功夫叶飘零一个学期丝毫没碰,这时去找经书时才发现早已不知丢到了何处。正在慨叹,程誉拿了一封信进来,道:“飘零,你的。”

叶飘零见封皮上写着“水若寒”三字,顿时满心欢喜:“若寒终于回信了,区区一字掌法,没有经书我也可以把他攻克。”接过信来,忙不迭展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叶飘零吸一口气,目光投射到精美的信纸上。里面只有短短的一段:

“叶飘零,汝信已阅,望汝万勿抒情。我一干同门,观之无不身起鸡皮疙瘩。所谓《思情赋》,我唯临表涕零,不知所云而已。我从未言行事避汝,断断请汝勿要见凤姐儿便说与凤姐儿,见慕容秋水便说与慕容秋水。汝飞黄腾达也好,平步青云也罢,均与小女子无关。汝欲探我海底,不需请你同门给我写信,自己明来即可。日后人前,望汝勿要提起与水若寒有关任何言语。此刻想汝必然断定是小女子有负你在先,那汝自可仔细算帐,到底谁有负于谁。言尽于此,汝可自重。寒假之时,你真瞎了眼么,就算瞎子也应查知我不愿出去的!平凡女子水若寒。此事别又说与慕容秋水,算是小女子在此求饶。”

叶飘零浑身一震,刚才雨水本来就已使他浑身尽湿,此刻不由得连连咳嗽起来。程誉看着他,默然无语。叶飘零道:“你还是给她去信了?”程誉道:“是。我不能看着你这般沉沦下去。”叶飘零道:“可惜换来的只是一顿痛骂。她倒怪我请人去探她讯息。若寒刁钻起来,可不会给人留一点余地。”多少次山盟海誓,此生要相亲相爱,相互谅解,多少次互称一生最好的朋友,永不分离,此时思来尚且沉醉,谁知一切原来不过是蓝田美玉,虽然晶莹剔透,原来一摔即碎!

程誉道:“既然她肯回信,那么你还是给她写信去解释一番。”叶飘零大笑道:“话已说到这等地步,我还解释什么?我们在通才比武后已留下阴影,我原知我们已经没有多久相处的日子了。”如果自己早日向她表白,是否会改变今日的结局呢?

“曾经欢天喜地,以为就这样过一辈子。走过千山万水,回去却已来不及。曾经惺惺相惜,以为一生总有一知己。不争朝夕,不弃不离,原来只有我自己。纵然天高地厚,容不下我们的距离。纵然说过我不在乎,却又不肯放弃,得到一切,失去一些,也在所不惜。失去你,却失去,面对孤独的勇气。”另世一位女侠的歌声彷佛又在耳边回响起来。

叶飘零仰天大笑,风掠屋瓦,雨打孤床,一般的哗哗作响。长笑声中,叶飘零纵起身子,从窗口中直扑出去。程誉在后大叫:“飘零!”

其时程誉在513,天下第一宿舍只有向天飞在酣睡,盖因考核时期,光阴甚为紧要。向天飞听见这边声响,知道异常,疾闪而出,追向叶飘零。但见叶飘零奔出百丈,来到北练武场上。长啸一声,百川汇海刀在手,一路少林罕有的刀法施展出来。大雨倾盆而下,叶飘零一路刀法使过,满脸水珠滚下,却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我不会流泪的,哈哈哈!”叶飘零还刀入鞘,笑道:“向大哥,我这路刀法如何?”向天飞道:“飘零,你的刀法少林有谁能及,此事还用多问么?你快回去换过衣服,好好睡一觉,平静一下。”叶飘零点点头道:“向大哥,你不用担心。考核期间,你注意温习功课。我早已下了决心,此生此世我只谈立业,不谈成家。日后你和白教主生了个女儿,可得给我来做义女。”向天飞拍拍他肩,笑道:“若真能有女儿,你少不了做义父的。”

两人回到天骄居。叶飘零真躺倒在床上,沉沉睡去。平日里每逢睡觉之时,他总是一阵孤寂涌上心头,无法安睡。今日却反而躺倒之后立即入梦去了。

一觉便睡到夜幕降临。向天飞和程誉下去打饭。朦胧之间,叶飘零忽听得一个声音叫道:“飘零,飘零!”叶飘零惊起:“若寒!”从窗口扑了出去。迎面一把雨伞飞到,叶飘零伸手接住,凝目望去,但见风雨中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直投南去,在花草上飘行,当即随后紧追。来到凌霄塔顶,整个少林都已收在眼底。那女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但见她一张娃娃脸,红头巾下两条小辫,满脸稚气,两肩各有一朵红花,戴一顶粉色斗篷,披一身大红蓑衣,立在风雨中。叶飘零躬身道:“原来是红巾教白教主千雪姑娘,小弟叶飘零拜见。”那少女笑道:“常听天飞说起飘零贤弟大名,未料到贤弟也认得出我来。”

叶飘零道:“白姊姊远来,我便带你去找向大哥。咱们走吧。”白千雪笑道:“不用了。我这次来虽然是要看看天飞,到此已经尽兴,就不必再相见了,到我想他的时候我自会再来。待会悄悄看他一眼我便回祁连山去了,不必与他相见。飘零贤弟,求你一事。”

叶飘零道:“姊姊不必如此客气,不知有何吩咐?”白千雪道:“九月二十八你向大哥生日,我那天另有要事无法前来少林。那天是周五,我希望在他学艺回来时,会看到三支玫瑰出现在他的床上。”叶飘零道:“小弟明白了。但请白姊姊放心。”

白千雪拿出一两银子,递给叶飘零,教他愕然道:“姊姊何必如此,飘零并未穷到买不起玫瑰花的地步。”白千雪道:“是我要送天飞,绝对不可以让你出钱的。”叶飘零只得接了。

白千雪道:“天飞不懂得照顾自己,他身子又不太好,江湖上仇人又多,以后凡事多麻烦贤弟了。”叶飘零道:“姊姊放心。小弟已决意跟随向大哥在江湖创业,自当患难与共,生死相随。”白千雪笑道:“哦?你要跟他创业?”

叶飘零道:“大丈夫行走江湖,当不受世间大潮约束,自成一派,上能驱除朽木,杜绝贪污,下则泽被万民,救济苍生,将武学发扬光大,教众生皆受福荫。”白千雪道:“当世少年,莫不为了一己荣华,唯贤弟有此壮志才华,江湖之幸也。奈何当今人欲横流,贤弟这番人才,除了我们红巾教的姐妹,只恐无人能够理解。”

叶飘零道:“难得为人一世,岂能向俗世低头?纵然孤独一生,也心甘情愿。”白千雪抿嘴笑道:“贤弟终生大事不知如何了?你向大哥登徒浪荡子,最是情场高手,你可以多向他请教。”

叶飘零听到此言,狂态又露,大笑道:“多谢姊姊关心。飘零今世已经甘愿孤身了。”白千雪抿嘴笑道:“贤弟岂不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叶飘零道:“我的选择,我父母从来都不干涉,他们都会理解的。”

白千雪道:“他们当然不会来怪你。可是你是他们的孩子,你就有责任让他们老来安乐。”叶飘零沉思着,叹道:“姊姊说得是。别说我父母,就我自己,唯求老来膝下能有一女,平生足以无憾矣!”忽然躬身及地,道:“白姊姊,飘零也有一事相求。”白千雪道:“贤弟有用得着处,但讲无妨,何必行此大礼!”

叶飘零道:“但此事甚为强人所难。飘零不敢轻易启齿。”白千雪道:“若不讲出来,又怎知有多难呢?”叶飘零道:“我今生已与若寒无望,但盼姊姊将来与向大哥能生下一个女儿与我做义女,则飘零足以大慰平生了。”

白千雪笑道:“你怎知我们一定会生个女儿?”叶飘零道:“若无女儿,飘零不敢强求。”白千雪沉思半晌,道:“飘零贤弟,此事恕我不能轻易答应。”叶飘零道:“为什么?”

白千雪道:“此事关系到我们还未出世的女儿一生幸福,我们做父母的也无权作主。”叶飘零急道:“请相信我,我待她一定会比亲生女儿还亲。我要让她带着上天的荣宠来到人间,让她在世间没有不如意的事,永远与悲伤、痛苦绝缘,生活中只有阳光,只有快乐。”

白千雪叹道:“我不希望我的女儿生活在溺爱中。我希望她能受到最好的教育,能够依靠自己的能力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叶飘零道:“姊姊,你相信我,我向来就主张女权的,生平不喜欢温柔而无才的女子。我的女儿,我当然不仅要她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也要让她成为最完美的女孩子。我会将我平生所学,根据她自身的特点传授给她,好好教她做人,让她永远永远只会得到人的尊重。”

白千雪道:“可她要是生来就有缺憾呢?”叶飘零一字一句的道:“我的女儿,我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完美的女孩子。如果她生来就不完美,那么我会让她忘记自己的不完美,让她看到自己的完美。我连名字都给她取好了,就叫叶若寒。只要看到这个名字,我就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凭这两个字,我就要让她成为世上生活得最美好的阳光女孩。”

白千雪长叹道:“痴儿,痴儿!何日能够醒悟过来?世间之事,岂能如此如意?飘零,不是我自私,我不希望我的女儿一出生就注定了是别人的影子,你明白么?我们的女儿当然就是你的义女,可是我却不能把她完全托付给你,你能理解吗?飘零,天下好女子极多,姊姊当多为你寻觅,贤弟不可因一时而定一世也。”

叶飘零终于无言,眼看着白千雪拱手道:“素仰大名,今日一见,姊姊尽识贤弟高义,天飞之语,果非虚言。我既趁兴而来,兴尽即返,贤弟不必告知天飞。就此别过,后会有期。”红影飘起,消失在凄凄风雨之中。

叶飘零望着她飘然下楼,心下不禁一阵茫然。半晌回到天骄居来。向天飞和程誉已将晚餐带回,却不见叶飘零踪影,正自急得有若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正商议去凌霄塔去寻找。叶飘零带伞归来,轻笑而入,道:“向大哥,程大哥,飘零醒来无事,闲游一番,诸位不必担心。”向天飞见叶飘零居然带着伞,足见理智,心下大慰,知叶飘零是不会自寻短见了。

当晚向天飞程誉叶飘零三人买来美酒一坛,对酒狂歌,向天飞程誉先行醉倒,被叶飘零扶着睡下,自个独饮,渐渐酒酣,低声吟出一首《雨霖铃》来:

“凌晨雨歇,恰乌云散,半轮明月。昏灯夜半犹点,京湘两地,温言低切。只为一朝无掩,致金兰宫阙。是手足,知己同心,了却无穷不眠夜。

何其至乐而凝噎?却生悲、月被愁云遮。一言不合分手,身好似、水中残叶。愿汝归心,铭记天缘不可虚设。纵受尽、千种辛酸,不甘相离别。”心中却暗想:“我对若寒早已不是手足之情,可时至今日,又何必还要欺骗自己?”声音渐低,终于伏案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午间。自己已在床上。众人皆已不在房中,桌上留着一只烤鸡。叶飘零独守空房,想起昨日之事,不禁满腔柔意上涌,提笔又得一文,颇得中华武协所令文字改革之妙:

“若寒,这是你的义父在你还未出生时给你写的一封信。这是别人所不能理解的。因为你也将是这个世界上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在你还未出生的时候,你就已经注定了是我的女儿。你将给长期孤独的、浪荡的义父带来极大的欢乐和希望。因此等不到你出生,义父便忍不住写信来怜爱你了。若寒,我的乖宝贝。

若寒,义父疼爱你、怜惜你,但是请你原谅义父不能完全放纵你。为父的很喜欢你用白胖的小手扯我的胡子,但是决不允许你同一双手却扯隔壁李家大伯辛辛苦苦种下的胡萝卜。为父的最喜欢你忽然从门后跳到我的背上蒙住我的眼睛说:“爹,猜猜我是谁?”但是决不允许你拿小竹棍去吓唬邻居家的小弟弟。若寒,别为了好玩去招惹那条大黄狗,要是爹不在那畜生咬了你的小脚趾头怎么办?它在追赶小弟弟的时候,你应该拿根长竹篙去扑打,不要空着手跑上去拦阻,下次可不许你这么冒失了啊!

若寒,你说你一个人翻过了门前的那座山头爹很高兴,可是注意了你不要走上后山的那条小路。你还小,不用帮爹来洗衣服。看,你的小手都被冻得通红了呀!为若寒烧饭是爹最大的享受,你就别帮爹在灶下添柴了,别让火焰烤焦了你的头发。若寒,你的手绢又自己洗干净了么,真是勤快。你又把房间扫了,真是聪明!不过那个大箱子你别移它,会砸了你的鞋子的,要等我回来再说,知道吗?

若寒,你还记得在你百日抓周的那天吗?满桌的宝贝你不抓,却来抓我的胡子,好乖的丫头。若寒,你天真的笑容,比我每年都给你买的生日千层糕可甜多了。你真是为父的心肝,为父的虽然什么也没有,但是有了你这样一个乖女儿,就已经拥有了一切。

可是,在你六岁的那一天,你正坐在我膝上在院子里数星星的时候,你忽然问我:‘爹,为什么剑哥哥、程弟弟、婷姐姐、荷妹妹都有妈妈?我为什么没有?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呀!’若寒啊若寒,义父对不起你呀。义父心里,多年来还有一个影子。义父只希望有朝一日,那个影子来做你的妈妈。若寒啊若寒,原谅义父,这么多年来,义父还挂念着那个影子,所以一直没有给你找个妈妈。‘剑哥哥说我是捡来的,爹,呜……’‘傻丫头,你怎么会是捡来的呢?你是爹的一块肉呀!’你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孩,爹会让你忘掉自己的不完美,爹会让别人都看到你的完美!望着你梦中甜蜜的小脸,爹暗暗的下了决心。

你十八岁了。爹不能让你再为了我浪费青春。‘是的,若寒,我不是你亲爹。你妈还在人间。你的亲爹、亲妈都在那个遗忘的故都呀!’你哭了,跑进房里不肯开门。过了好久,你才肿着眼出来,扑在我的怀里。爹拍拍你的小脸。‘若寒,明天我就带你去找你的亲生父母。’你却轻轻的抬起头,‘爹,你真的该给我找个妈妈了。爹!’

爹怔住了。心中的影子还在盘旋。若寒,难道我这辈子就真不能给你一个疼爱你、呵护你的母亲?‘爹,你是我的亲爹。我要母亲!爹,为了我,你忘掉这个二十四年的影子吧,爹!“

若寒,爹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只是这一件事爹做不到啊!若寒,你不要多心,爹真的没有一个人在床上覆辙难眠,爹真的不曾一个人在雪花下数着园子里的梅花。有了你这个女儿,爹什么都足够了。爹真的已经完全满足了呀!

宝贝女儿,你终于出阁了。可是若寒呀,你不要一步三回首。放心的去吧!爹会在大山这边为你祝福。当雪花再一次在梅花上融化的时候,若寒的婆婆成为了若寒的妈妈。若寒呀,你已经出阁了,还是需要母亲吗?‘爹,我需要,你也需要!’

若寒元年前六年,万点红叶飘零手书。”

一文既毕,叶飘零满心里果然一片温柔,只盼着若寒元年早日到来。不觉时日悠悠,一日已过。翌日下午便是一字掌法考核之日,无奈已到早晨,叶飘零尚未找到经书。晃悠楼下,已经准备放弃这门武艺。自小到大,这是第一次面临考核尚未一拼便主动放弃了。叶飘零不禁望天苦笑。

日头渐渐上升,迎面忽见单和走来,便问道:“单和兄,下午的武学报告你可曾准备好了,怎么在此闲游?”单和道:“看了一天,什么风也摸不着。反正是没什么希望,放弃算了。”叶飘零道:“我经书丢了,正准备放弃呢。你还用不用,不用的话借我看会。”

单和道:“我刚刚看得不爽,扔到垃圾桶了。你要就去拿吧。”叶飘零心想:“事到如今,只有奋勇一搏了。”当下重上天骄居,取出经书,一连两个时辰,将经书翻阅一遍。

临近考核,单和却又来到,道:“飘零兄,我还想看一下。”叶飘零便将经书还了给他,小睡一会,便往山河铁掌塔而来。分到的报告题乃是论叙一字掌法前十招和后十招的奥妙。叶飘零交毕,殊无把握,索性不去管它,自回去研习剑谱。

其间又去武当派寻访阮随风的踪迹,所遇一些老师父,虽均知阮随风之名,亦识其人,也只知他曾为了三级专修班之事在京出现过,至于踪影何方,却是无人能知。

转眼间到了暑假,下学期他们这些新入门的刀战科系弟子将搬到大本营青龙偃月居去。为此****组织大家重分宿舍。大家各挑融洽之人合住,原来舍友分开,不禁颇有尴尬。但向天飞、叶飘零、邵伟三人是约好了住一起的,卜正、单和又愿意和他们同住,因此他们一拍即合,不需酌商。

分好住处,众同窗纷纷散去。叶飘零虽思念父母,却不忍归家,孤身一剑来到渤海边,飘洋过海来到大连,每日里游山玩水,大宴宾客,只数日间将一学期积蓄的数百两银子花得干干净净,幸得凭借往日名声,很快便在此收了好几个弟子,授徒传艺,左手来钱,右手花出,闲暇时刻便在海边钻研传音内功心法。

这日间略有所得,心下甚是畅快,仰卧沙滩上,只感阳光炙烈,火气逼面,许多青年男女都跃下海去,在水中嬉戏玩闹。叶飘零心下想起若寒,两人相处之日,固然温馨甜蜜,却甚少欢乐,不自禁长叹了一声,望着海中众人各显身手,海水茫茫,无边无际,清风扑面而至,襟怀大爽,便欢呼一声,也跃下海,借助跃下冲力,直往深处游去。

正自清爽,忽然想起:“咦,我不会游泳的,怎么游到中间来了?”回头去看时,离岸已有十数丈了,醒过神来,顿时手酥脚软,一口苦水冲进口来。急闭口,伸手击水,将头伸出海面,沉浮数次,脚下始终空荡荡的没有借力之处。他张口大呼:“兄长!这位大哥。”惶急之下,运起内力,叫声在海面上回荡,只是无人理会。他心想:“看来是海风太大,他们是听不到了。”环顾四周,碧海茫茫,阳光普照水面,泛起金光,只因足下不能及地,便生出当日梦踏虚空的感觉来,心下一阵绝望,暗想:“想不到今日就要告别这个世界了,放弃挣扎吧,告辞。”临死之际,一阵轻松的感觉反而涌上心来。

旁边许多男女来去,他屡次用求救的眼光看去,却仍无人理睬,既已暗示自己放弃,又无人来救,他便停了手脚,渐渐淹没在海水之中,只觉得蓝天离自己渐渐远去,眼前渐渐暗淡下来。忽然下颌上一紧,一双手搭在了上面,所幸他内功深厚,多经坎坷下,生死大事也已不放心上,虽然神智迷糊,仍能知觉有人来救,当下更不挣扎,任凭那人将自己半拖半曳,喝了好几口海水,这才被送上沙滩。

几个人围过来,紧接着又有人在他腿脚上按摩。叶飘零运气一转,将所吞污水尽数吐出,坐起身来,睁开眼来。一人道:“这位小哥,可是腿脚抽筋了?”叶飘零站起来道:“没有,没有。我忘了我不会游泳,冲到海中才想起来了。多谢各位相救。”此言一出,大家都不禁莞尔,几个女孩子都偷偷掩嘴发笑。一人道:“刚才你的叫声好大,我们看你那么兴奋,以为你是喊熟人呢,所以一直没有人来救。倒教你多喝了几口水。”叶飘零恍然大悟,还以为自己是声音太小,没料到是自己声音里面兴奋程度过高而致。

看着周围人的笑脸,顿觉得阳光灿烂,一摸钱袋,约莫还有三四十两,便笑道:“各位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既然大家玩得开心,今晚便由我做东请大家吃烤全羊,大家意下如何?”他是兴致勃勃,没想到一人道:“些须小事,何足挂齿?小哥太客气了,歇会儿好好去玩吧。”说着携起身边女孩子的手,大笑而去。另一人笑道:“小哥忘得好快,前几天我们还曾在那小店里对酒当歌过的,已教你破费过了。哈哈!小哥不知来自何处,到这里来啸傲风月?”众人闹闹哄哄一咕脑都下海去了。

叶飘零摇摇头,这几日来自己动辄花天酒地,结纳四方,早不知时日之速,那里记得相逢过些什么人,经历过些什么事?

沿着海边来到他平时讲武授艺的燕窝岭,几名弟子已在等候。叶飘零和他们谈笑一阵,然后再和他们讲论一番高级班刀法精义,随后别过他们,雇一叶孤帆越海向南,离岸数里,忽见前方数里处,两船相靠,一艘船上旗号乃是美国星条旗。

叶飘零语艄公道:“老爷子,麻烦你靠上去。”半个时辰后,但听得枪炮隆隆,兵刃相交,那艘美船忽地离开中方战船,掉头一炮轰来,随即扬帆西去。那中方战船被大炮一轰,顿时灰飞烟灭。叶飘零只感一个大浪打来,艄公连忙叫道:“客官小心!”叶飘零忙扳住了船板,只感到天昏地暗。待得风波平息,那艘战船已经消失在沧海之中。

叶飘零第一次目睹战事,又亲受天地之威,不禁心生渺茫之感,看着漂浮水面的几块船板,怒气上胸,喝道:“蛮夷鄙人,胆敢入我境内行凶,老爷子,麻烦你快追。”艄公全身发颤道:“客官,他们有枪有炮,我们一艘渔船,如何能去招惹他们?”

叶飘零站在船头,但见那美式战船越去越远,再也无法追上了,想起少林无数弟子一心只为远渡重洋,西投美国,不禁唉的长叹了一声。我堂堂中华,莫非孱弱至此,竟被外邦骑到头上来了!海风吹来,叶飘零浑身都打了个寒噤,深深的耻辱袭上心头,眼泪无声的坠落。那艄公惊奇不已,也不敢多问。

待得回到少林分舵,已是七月底了。半年来好容易积蓄下的价值数百两的银票只剩下二三两零碎的银币了。

回到天骄居来,从楼管处接了马匹,交了草料费,才上楼来。天下第一宿舍已经空空如也。513里也只有沈建冰尚在了。下个学期便要和沈建冰等人分别了,一年来自己多与天下第一宿舍人来往,但自己向来活跃,仍是结识了许多进修武德科系的师兄。何况沈建冰年逾三十,学识渊博,心胸宽广,恬退冲淡,于他为人多有教益,如今到了分手时节,也不禁伤感。

沈建冰交给他两封信,他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封封皮上写着“水若寒”三字,心下一震,连忙将信接过,那通篇却都是慰问之意,临了告知她此刻已退出韶山派,转到衡山紫盖峰紫云帮医疗科系了。叶飘零不胜感叹,只觉心头如有一把火在烧一般,浑身都热了起来。“若寒毕竟还是记挂着我!”另一封乃是班上同窗马如风留下的,说暑假他已去湖南,正好顺便代为看望水若寒,然后说杨予欣暑假留在北京,请他代为照顾。并请他代为送一副紫风铃给杨予欣。叶飘零不由笑道:“去大连呆了这么久,暑假已过了一半了,真是有负马兄所托。”又去看水若寒之信,写了回信。

当晚暖意于胸,精力弥漫,到得四更,终是无法入睡,于是披衣起来,展开轻功,出了少林,在北京城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游荡,望着满天繁星,心下快慰不已。

正在乐而忘返之际,忽然背后马蹄声大作,于是避在一旁。岂料那数骑马到得身周,也跟着逼了过来,将他围在当心,翻身下马。看个人服饰,都是武协维治局的捕快。叶飘零心中虽然惊疑,却自恃问心无愧,倒不慌乱,抱了抱拳道:“各位先生,有何见教?”

那捕头黄衣瘦子冷冷说道:“你哪儿的?”叶飘零道:“来自湖南。”那人傲慢的问道:“叫什么名字?”叶飘零道:“姓叶,名飘零,不知到底有什么事?”

那人道:“真是湖南的?湖南什么地方的?”叶飘零道:“衡山紫盖峰慕容附庄门下。”那人道:“慕容附庄?门牌号多少?”叶飘零道:“一百一十七。”那人冷冷道:“说得可真?要是查出来是假的可饶不了你?”

叶飘零仰面笑道:“真人何必说假话?衡山附派一百零八,雪峰附派九十八,岳麓派二十三,你要不信一个个去查吧!”说着举步要走。

两人挡住,瘦子问道:“你还没说这么晚了你还在街头干什么?”叶飘零道:“没事做,闲逛。”瘦子大怒叱道:“荒谬!小子,刚才说话你就一直吊儿郎当的一看就没一句真话,现在更是开始胡说八道了。什么深更半夜到大街上只为闲逛,当某家是三岁小儿么?你若不说出你干什么,今日休想离开这里。”

叶飘零本来对维治局心存畏惧,一直忍让,现在见他如此无礼,怒气渐生,说道:“我已经说了是在闲逛,信不信就由你了!告辞。”大踏步便往外闯。

瘦子怒喝道:“大胆盗马贼,居然如此猖狂!拿下!”刹那间,两柄单刀直往他背心插来。叶飘零往前一冲,双手划出,身子纵起,早脱出人群。那瘦子大喝道:“贼子敢逃?”叶飘零倒想起去年维治局倍受冷落的事情,猛然转身,目运神光,射向那瘦子。

那瘦子一惊,不由得退了两步。叶飘零冷哼一声,闪身而前。那瘦子一愣之下,叶飘零反手两个耳光打来。瘦子侧头避过,挥手一挡,啪的四掌相撞,叶飘零只感手臂一震,急一低头,双腿后踢,逼开身后攻来的一人,双手却直往瘦子小腹插去。

那瘦子连忙后退避开,叶飘零却见身边又有两人攻到,仰身避开,冷笑道:“对付我这个盗马贼,竟要维治局倚多为胜!维治局果然不凡!”那瘦子实是未料到叶飘零竟敢拒捕,这才猝不及防,被他连攻两招,不禁心下火起,喝道:“众人退开。看我与他单打独斗。”

几人一齐散开掠阵。那瘦子呼的一声,一拳往叶飘零面门击去。拳锋未到,一股劲风已扫得叶飘零面上生疼,他也大喝一声,一拳对击过来。那瘦子变招极快,拳到中途,突然下滑,直捣叶飘零前胸,右手又是一爪掏来。叶飘零见招拆招,与他斗在一起。

斗过十招,叶飘零见自己在招式上居然也丝毫不落下风,心下暗想:“果然到了大成班后,高级班的掌法差别渐渐消失了,我且试试少林新学功夫是否管用。”于是展开积风飘雪掌,按照平时武学报告总结的要诀,掌势变幻,直往那瘦子攻去。

那瘦子咦了一声,当即变招,一掌直劈下来。叶飘零平时书写武学报告夸夸其谈所得的武学要诀,竟然丝毫也用不上,被他一掌直透中宫,往头顶劈来。叶飘零连忙后退,心下大骇:“这一学年的武学为何丝毫也不管用?”那瘦子好容易占到上风,哪里肯放,步步追袭。

酣战中那瘦子左掌横挥,右手闪电般穿出,拳变掌,爪变拳,力到中途,突然俯身,两腿从后弹出。叶飘零哪里识得这一式奇招,正要被他踢到,忽然半空中一个渔网落下,将叶飘零罩在网中。瘦子一愣,被叶飘零乘机两手在他双腿内侧往外一分,一掌劈下,力到半途,忽然又想:“他这么晚了出来巡查盗马贼,虽然胡闹,总算有心。”当下硬生生将掌力收回,飞起一腿将那瘦子踢出去。然后但觉渔网一收,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一个白眉矮个点了他几处穴道,这才收了渔网。另一人去扶起瘦子,陪笑道:“大哥神功盖世,其实不用我们助这一臂之力已经胜了,根本就用不着我们出手。”那瘦子铁青着脸,也不作声,提了叶飘零便往维治局衙门而去。

提进大堂,狠狠往地上一摔。那瘦子冷冷道:“来人,此人既已承认他是盗马贼,按惯例办事吧。”几个手下拿起大棒,先没头没脑把叶飘零打了十棍,但他素来硬气,竟是一声不出。

叶飘零哭笑不得,记得自己好像还真承认了是盗马贼一样,心想:“这次真是乐极生悲,我百口也难辩了。幸好没暴露我是少林弟子,否则事情更闹大了。”他也不愿向这般人高喊冤枉,靠在墙上坐下。身上虽然疼痛,可加上心中暖意,总得算来比平常夜深人静时还是舒服多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天亮了。叶飘零仍是精神百倍,丝毫不觉困倦。忽然一人过来打开牢门,叫道:“传审盗匪叶飘零上堂。”两人过来拉住他双臂便往外提。叶飘零双手一分,将两人摔开,自己往公堂上去了。

“威……武……”两遍衙役如狼似虎的喝了起来,那瘦子站在右首第二个。堂上坐着一人,三十多岁,斜顶着乌纱帽,惊堂木一拍,大喝道:“大胆刁民,为何不跪?”叶飘零仰天笑道:“跪又何妨?”面向堂外一把跪下,心下却问起自己:“为何要如此胡闹?你真不怕把事情越弄越大么?”虽然做了此想,可心下实在兴奋,忍不住要玩上一玩。那老爷大声喝道:“面朝着这边。”叶飘零往后仰卧,瞧向那老爷。

旁边几个衙役扑上,七手八脚把叶飘零身子扳转过来。“汝可知罪!”叶飘零看见这老爷便实在想笑,几番忍住,答道:“既然到此,岂不知罪?”老爷道:“汝何罪之有?”叶飘零大笑道:“说你有罪你就有罪无罪也有罪好了。”

惊堂木啪的一响,那老爷沉着脸道:“此刻乃是办公事,谁来跟你开玩笑?你既承认有罪,可在这公文上押个手印。”旁边一人将案卷取下,送到叶飘零面前。叶飘零心下惴惴:“我在北京人生地不熟,不比衡山,不要真犯了大事弄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可当他看到案卷,不假思索便说道:“多谢。”一把垫在地上坐上去了,心下还在问自己为何如此妄为。

那老爷一把站起,颤声喝道:“大胆刁民屡次藐视公堂。来人,给我打!”众衙役扑上,大棒横七竖八乱砸下来,公堂之上,顿时一片混乱。叶飘零东一晃,西一溜,避开数根大棒。那瘦子喝道:“弟兄们退下,此贼武功厉害,让我来对付他。”一棒横扫而来。叶飘零心想:“昨日我虽败在你手下,可并非是技不如人,倒要教你明白。”右手一把抓住棒头,嘿的一吐气,那瘦子被他撞退丈许,气血翻滚。

那老爷褪去官服,高声叫道:“贼子焉敢咆哮公堂?”一步步行来,脚步凝重之极。叶飘零一看就知道是一方高手,不敢大意,凝神以待。那老爷道:“小辈,本官今日教你尝尝少林功夫的厉害!出手吧!”

叶飘零一听原来是师兄,心下更为戒备,躬身微微一礼,忽然纵起,双掌劈出,却是慕容附庄所学的“千里婵娟掌”。老爷错开步子,使的却是积风飘雪掌。叶飘零大喜:“只道你有何等了不起,原来是如此中看不中用的功夫。”胸有成竹,料到自己三招两式便可将他积风飘雪掌破去。

哪知斗了十招,叶飘零不禁大为惊奇,自己所使的不堪一击的积风飘雪掌在这少林同门手下却是变幻莫测,神鬼难当,平淡无奇的武学要诀中却生出了许多奇妙的变化,叶飘零暗叫:“原来这路积风飘雪掌竟有如此威力。”一时难以招架,只得展开“风中残叶弱水萍飘十八式”,这时他这路功夫,比起去年大战幽冥厉鬼时自然又已不可同日而语。但见他足不点地,身不沾尘,随着老爷掌力飘来飞去,毫不受力,身形潇洒无比。

老爷久战不下,心下焦躁,掌力越来越强。叶飘零渐渐也心下火起,忽然身形疾闪,将那“明镜高悬”牌子下的镇堂宝刀取了下来,拔刀出鞘,顿时信心大涨,长啸一声,万点红光往老爷头上罩去。

老爷大骇,未料到这一刀如此之快,急闪身退开。他在少林学艺五年,虽然在同门中武功算是较差的,因此毕业十数年来也只混到了这个九品芝麻官,但这些年来他一直勤练内功不缀,根基甚稳,这时却被叶飘零一刀逼得远避,脚下凝重顿时消失。叶飘零大喝一声,脱身便往外走。

老爷毕竟是“牛后”级的人物,平常武功向来为衙役们所服,谁知这后生小子只凭一柄单刀,居然以真实本领占了他的上风去了,不由得气急败坏,大喝道:“众人合围,别让他逃出去了。”

这维治局乃北京武协直辖,里面高手如云。当下众人围成一个圈子,或出一人,或出两人,便以车轮战法斗他一人。叶飘零刀已在手,哪里畏惧他们,兵来将挡,连败十数人,日上中天,犹自力战。

那瘦子眼睛越睁越大,几乎要从眼眶里迸出:“这小子玩命啦?昨晚一晚没睡,今天又斗了半天,还是一点疲累之象都没有。难道服了什么奇药?”正自出神,一阵劲风扑面,忙侧身避过,右袖已被刀风刮下,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来。

又斗了一个时辰,叶飘零仍然不露疲态,越战越勇。老爷向白眉矮子使个眼色,那矮子会意,叶飘零正酣战群雄之际,一张金丝渔网又从四面罩下,将他和身前一人一齐罩住,身后数指点来,顿时动弹不得。老爷自也不和他客气,卸下他手中之刀,痛打二十杀威棒,又将他投入牢笼,上了镣铐。

当晚叶飘零浑身疼痛,心下火热却仍然不退,虽两日两夜未睡,长时间滴水不沾,粒饭未进,却仍然精神不减,自个沉思破解渔网之法,终于被他思得一计。哪知到得第二天,却无人来此看望他,望着四壁,身上什么工具也没有,只能望着牢房粗如儿臂的铁栏杆和牢门上硕大无比的铜锁发愁。眼见自己已可破渔网,谁知维治局众人偏偏不来,只能叫他悲叹怀才不遇,英雄无用武之地。而且这一次不知要闹出什么大事,是不是一声前程,就此断送了?想起父母师长的期盼,不由得长叹起来。

这时他渴得实在不行了,便以自己的鲜血解渴。好容易有人了送了饭菜来。叶飘零这才大喜,饱食一番,自知无法脱出牢笼,也就把所谓前程万事尽皆放下,想休息一下,一想起水若寒的来信,却始终静不下心来入睡。

下午,又有数人不脱镣铐,把他架了出去。叶飘零自知再这样下去越陷越深,弄假成真,自己只怕真难以脱出牢笼了,于是默察四周情势,寻找逃脱机会。耳听得惊堂木一拍,老爷喝道:“大胆刁民,今日再不认罪,老爷也不跟你多说,直接大刑侍侯了!”

叶飘零寻思:“若不大战一场,我却脱不了这镣铐。”朗声道:“我早已认罪了,何必还要我多说,莫非你们真的还有公正么?”老爷道:“你真是盗马贼,那就从实招来,盗过多少马匹,赃物都在何处,还有几多同党?”

叶飘零昂然道:“若你们能和我单打独斗,凭真本领将我降服,我自然尽吐所知。可你们全凭阴谋诡计将我拿获至此,我虽死,也不会吐露丝毫。”老爷道:“这又何必?好,今日就叫你心服口服。”命衙役去了镣铐。

叶飘零手脚一旦自由,立即笑道:“你们去了我的镣铐,还想留住我么?”冲天跃起,只往屋顶冲去。老爷大怒,一挥袖,劲风卷起桌上案卷,一起撞向叶飘零。却见叶飘零手在屋梁上一搭,打个回旋,已落到了院子里。

老爷呼啸一声,跟着追到,一掌直压过去。叶飘零存心要试试积风飘雪掌到底是否实用,当下也使动积风飘雪掌回击过去。两掌相撞,叶飘零但觉一股大力涌来,抵敌不住,直往后飞去。几人舞动兵刃攻了上来。对付这种小兵,叶飘零却得心应手,数招之间,撩倒三个,抬头又见一张渔网从天撒下,不禁长笑一声,伸手抓起身前之人往上一掷,反手夺了两柄刀在手,展开双刀破阵术,转个圈子,身周之人一齐倒地。

此刻除了老爷外,只有那瘦子、白眉矮子还在支持。叶飘零大笑道:“师兄何不也上?”那老爷面色一变,喝道:“原来你是少林弟子!”叶飘零暗叫糟糕,笑道:“不错。少林名为正派,实多邪徒。我正是少林门下。”老爷喝道:“汝焉敢胡言乱语,败我少林名声。老实招来,你是哪一门哪一派?”说着双掌拍来,喝道:“这一招你若不使出全力,抵挡不了。快使你的家传本领。”

叶飘零只感身边狂风大作,头发衣襟都飘了起来,足见这一掌力道之强,实难抵挡,当下双足一点,使的却是“风中残叶弱水萍飘十八式”的第二式“随波逐流”,在他掌风推送下飘飘悠悠直往后飞去,半途中翻转过来,俯身向地,手在地上一撑,已越过数重屋檐。

老爷跺脚大恨,切齿道:“这是什么邪派功夫,莫非菩提教门下?”正待追去,忽然后面又传来兵刃相交声,有人慌慌张张来报:“大人,后场有人劫狱。”老爷无法,喝令瘦子和白眉矮子率人追赶,自己往屋后奔去。

叶飘零出了维治局,而听得身后有人追来,仰天大笑道:“我看家本领乃是逃跑,不是本门功夫,哈哈哈哈!”心下颇感得意,当世少年之中,谁的看家本领能是自创的呢?他的轻功多得向天飞指点,只十数里,已将身后人众尽皆甩下。

这时身已在妙峰山下的涧沟,却想起五月初时与慕容秋水在此尽欢的情景来,于是又往嵩山派奔来。来到缥缈居下,喊了几声慕容师妹。窗口露出一个头来,道:“慕容妹妹已经回家了。你是叶飘零吗?”叶飘零点点头,道:“姑娘可知她确是回家,不是向华山去?”

那姑娘笑道:“花公子提早来京了,慕容妹妹找了你好久呢,只是没找到,就没等你他俩就先回去了。”叶飘零拱手道:“多谢姑娘。”花絮飞原说要八月再来北京,到时候慕容秋水要他俩相见的,没想到自己往大连一行,却又错过了。

回到天骄居,这时他三天两夜没睡,早已十分困倦。可是回来看到水若寒那封信,心头又是一阵火热。当晚天下第一宿舍里又是孤烛高烧,叶飘零独坐向天飞床上出神。时而想起水若寒,时而想起慕容秋水,时而又想起日益老去的殷仲,时而却又想起辛勤操劳的父母。良久良久,终于吹熄蜡烛,静卧在床上。

将近黎明,窗外已经风雨大作,打在窗上,噼啪作响。虽然疲倦,却仍然无法入睡,望着上铺床板,真想不到水若寒只区区数十个字,竟然便教他三天三夜睡不着觉,男人做到这个地步也当真难得。他抹黑爬起,啪的一下,一物坠在地上。点燃红烛,才发现自己竟然把谢映帘送给向天飞的吊在床边的玉笛摔为两截。他拾起断笛,又是一阵深深的落寞浸透心头,提起笔来,得一首《摊破浣溪沙》云:

“愁绪能催乱雨偏,孤零落拓早经年。慈母杖斜朱落地,驻门前。

笛断谁知多少怨?奈何黑里自相怜。举步烛芯虽可及,怕灯燃。”

掷下手中之笔,用手支颌,出神良久。忽然门被敲响,开门见是杨予欣,便道:“杨师妹,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杨予欣笑道:“没事呢,我只是听说你回少林了,因此来看看你,咱们一起去吃早餐吧。”

叶飘零点点头,和她一道去了。中午,杨予欣再来叫他道:“叶师兄,我要去买匹马,你陪我去吧。”叶飘零此时已经两眼昏花,仍然满口答应了,陪着她来到马市,杨予欣展开她贫嘴功夫,一连半个时辰,无奈尚在学艺之期论贫无论如何不可能跟小贩相比,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杨予欣甚是沮丧,看看天色,道:“叶师兄,我还得去给一名弟子传艺,马上得走了。你帮我买匹马回去吧,价钱我懒得管了。回来时我肯定很累,你到申时三刻来少林西门接我一下好吗?”叶飘零颔首,目送杨予欣去了,这时浑身酥软,只盼躺下睡去,然而不得不先买了马匹,想起马如风所托,又去买了一串紫风铃,这才回到天骄居来。

到得申时三刻,躲在少林西门石狮子后,却等了一个时辰,才见杨予欣归来,强振精神,从狮子后跃出,来到杨予欣身前,将那风铃送上。杨予欣睁大眼睛望着他,只听他说道:“这是马如风兄从湖南托人送到我这里,让我转交师妹。”杨予欣笑逐颜开,道:“师兄,谢谢你啦。我再请你去吃西瓜吧。”

叶飘零点点头,两人来到水果店,杨予欣买了一个西瓜,叶飘零大口吞毕,道:“师妹,我得回去了。明天再把马给你。”急奔回天下第一宿舍,一把坐在向天飞床上,屈指算来,已经四天三夜一共四十个时辰不曾合眼了,困意涌上眉头,终于沉沉睡去,直到第二日夕阳西下这才醒转,只感身上伤口不觉疼痛,反而全身骨节里都酸痛起来,有若火烧一般,真未料到睡觉睡久了也是一种折磨。

洗漱一番,冲了个凉水澡,又去美美的吃了晚饭,翻检钱袋,已经囊中空空,正发愁明天的早饭在哪里,沈建冰回来道:“飘零,这两天你那姓熊的弟子的母亲给你送了一封银两,说他孩子武艺大有长进,这是特的感谢你的。因见你不在,脱我转交,并邀你去他家玩。”叶飘零接了盒子,打开见有二十五两之多,足可以吃上两个月,大喜:“这可真是雪中送炭,明天的早饭有着落了。”

生计暂时又不用担忧,叶飘零便又到天下第一宿舍蒙头大睡,可已睡了一整天了,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之间,门被敲响,打开一看,却是一向与慕容秋水不和的“独孤求败”林牧谦,连忙迎进道:“我还正准备去武当看你们了,怎么林师姊反而先来了?”林牧谦道:“洞庭波师妹让我转告你一声,明早易定军和伍扬名抵京,你知道么?”

叶飘零一把跳起,道:“啊,他们也来了。我还正愁暑假寂寞呢!那我们明天早上去接他们吧。”林牧谦点头道:“我就是来喊你去接他们的。洞庭波师妹正为雁北回帮开派出谋划策,忙得一塌糊涂,所以让我们俩去。”告知此事,约定时刻,闲聊一阵,林牧谦便回武当去了。

叶飘零去找杨予欣取马,两人来到马厩前,却发现门被撬开,两匹马都给丢了。杨予欣睁大眼道:“叶师兄,你买的马我还没见过呢,就这么丢了!”叶飘零想起在维治局种种情事,不由得暗暗切齿,却也无计可施。

第二日早,喊了林牧谦,便往连车西站而来,虽然迟到少许,也仍在连车后端接到了易定军、伍扬名。两人千里远行,皆有风尘之色。叶飘零笑道:“定军兄,扬名兄,让你二位久等了。”易定军笑道:“我们当日告诉洞庭波八月二日来到北京。她发回讯息告诉我们:下了连车你给我站在原地不准动,以免我接不到你们!”林牧谦失笑道:“她真是女强人样!”

四人往站外走来。经过一番拥挤,来到出口,但见一少女正和一中年妇女大吵。那妇女骂骂咧咧的道:“身为武当弟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不劳而获,私买半票还拒绝买票的事情来!”那少女毫不示弱,一步步向前,道:“大成班弟子本来就是买半票的。你不知道么?”妇女道:“这是连车站的规矩,你身为武当弟子,难道不知道吗?只有回家省亲可以买半票的!”

少女仰天大笑道:“我外出公干,为国办事,又不是游山玩水,为什么不能购买半票,今日叫我补票,你是休想!”妇女胸口起伏,怒道:“你们武当就是这么教你的吗?”少女逼上前来,道:“请你马上通知我派,你马上派人去告诉至鸿真人,就说我目无王法,看又能如何!”

易定军慨然道:“牧谦,你们武当弟子都如此牙尖嘴利,盛气凌人?”林牧谦秀眉一竖,道:“哪里呀!多数武当弟子可是很淑女的。”叶飘零道:“好女就当如此,该学学我们的洞庭波、许大师,做个女强人才是。”心下却想起慕容秋水来。她身为慕容传人,理应是女强人才是,而她也用心学武,终日不缀,但她真能担当如此重任么?

四人回到少林,先由叶飘零做东,大家在少林最负盛名的“万人坑饭庄”吃了午饭。林牧谦在武当选了第二科系,下午得去学艺,于是先行告辞去了。叶飘零带着两人回天骄居办了入住手续,易、伍长途跋涉,都已经累了,来到天下第一宿舍,都先睡了。

待得醒来,叶飘零问易定军道:“定军兄,你这次是来玩的还是另有要事?”易定军道:“我是来北京转转,他是来学机关暗器准备出国的。”问伍扬名:“去美国?”伍扬名道:“还差得远呢。这个暑假我报名来东方神教学T机关,明年可能还会来学G暗器。”叶飘零道:“我这次从大连回来,在茫茫大海中正遇到美利坚战船侵入我内海击沉一艘中国战船,不知此事今日闹得如何了。”

易定军道:“邸报上都已登了这个消息。当时虽闹得不如当日驻南联盟外联部厉害,却也是举世哗然了。”伍扬名道:“美利坚步步进逼,不断挑衅,看来天下大乱之时不远了。”叶飘零叹道:“国际纷争,有若儿戏,偏偏伤及的总是无辜!我叶飘零微薄之力,憾不动这乾坤了。”伍扬名道:“当今虽乃太平盛世,可生存却也日益艰难,如何还能扭转乾坤,且多学武艺,保住自身莫被这滚滚潮流淹没便可以了。”叶飘零道:“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倒也不错,可是偏偏总有人为了一己贪欲,毁了多少无辜性命!”

第二日三人往“圆明园”而来。园门前有一个摊子,挂着许多项链。摊主吆喝道:“米项链,大家来看看,在一粒米上刻上您的名字啊!”

三人走近,伍扬名道:“我要买一条送回去。”叶飘零道:“那我也买些,刻一个若寒的,刻一个水仙姊姊的。定军兄,你回去时顺便帮我捎给水仙姊姊和若寒。”易定军道:“没问题,不过飘零,你别多破费了。水仙那个我买吧。”

当下三人各刻了一个,往园内行去。看着那昔日的金壁辉煌,今日的断壁残垣,都伤感不已。壁画上画着的无尽珍奇异宝,分明都已存到了法兰西枫丹白露宫。想当年中华政府腐败,国力衰弱,西方列强,蚕食疆土,堂堂中华,竟无还手之力,不自紧黯然长叹。

三人又看到墙壁上那一段名垂当世的拉丁文,只是叶飘零几乎完全不懂,幸得旁边另有译文,以中华武协语言改革后的文字所写:“先生,您问我对这次远征中国的看法,您觉得这次远征值得称誉,干得漂亮,而且您很客气,相当重视我的感想。按照您的高见,这次在维多利亚女王和拿破仑皇帝的双重旗帜下对中国的远征,是英法两国的光荣;您想知道我对英法两国的这一胜利究竟赞赏到何等程度。

既然您想知道我的看法,那么我答复如下:

在世界的一隅,存在着人类的一大奇迹,这个奇迹就是圆明园。艺术有两种渊源:一为理念——从中产生欧洲艺术;一为梦幻——从中产生东方艺术。圆明园属于梦幻艺术。一个近乎超人的民族所能幻想到的一切都荟集于圆明园。圆明园是规模巨大的梦幻的原型,如果梦幻也可能有原型的话。只要想象出一种无法描绘的建筑物,一种如同月宫似的仙境,那就是圆明园。假定有一座集人类想象力之大成的宝岛,以宫殿庙宇的形象出现,那就是圆明园。为了建造圆明园,人们经历了两代人的长期劳动。后来又经过几世纪的营造,究竟是为谁而建的呢?为人民。因为时光的流逝会使一切都属于全人类所有。艺术大师、诗人、哲学家,他们都知道圆明园。伏尔泰亦曾谈到过它。人们一向把希腊的巴特农神庙、埃及的金字塔、罗马的竞技场、巴黎的圣母院和东方的圆明园相提并论。如果不能亲眼目睹圆明园,人们就在梦中看到它。它仿佛在遥远的苍茫暮色中隐约眺见的一件前所未知的惊人杰作,宛如亚洲文明的轮廓崛起在欧洲文明的地平线上一样。

这一奇迹现已荡然无存。有一天,两个强盗闯进了圆明园。一个强盗大肆掠劫,另一个强盗纵火焚烧。从他们的行为来看,胜利者也可能是强盗。一场对圆明园的空前洗劫开始了,两个征服者平分赃物。真是丰功伟绩,天赐的横财!两个胜利者一个装满了他的口袋,另一个看见了,就塞满了他的箱子。然后,他们手挽着手,哈哈大笑着回到了欧洲。这就是这两个强盗的历史。

在历史面前,这两个强盗一个叫法兰西,另一个叫英吉利。对他们我要提出抗议,并且谢谢您给了我抗议的机会。统治者犯下的罪行同被统治者是不相干的;政府有时会是强盗,可是人民永远不会。

法兰西帝国从这次胜利中获得了一半赃物,现在它又天真得仿佛自己就是真正的物主似的,将圆明园辉煌的掠夺物拿出来展览。我渴望有朝一日法国能摆脱重负,清洗罪恶,把这些财富归还被劫掠的中国。

先生,这就是我对远征中国的赞赏。——维克多•;雨果”

三人默默看完,六只手互相一握。易定军叹道:“这里是个伤心地,以后不要再来了。”叶飘零也叹道:“伤心故国,满地狼烟。数万万农民尚在受苦,此生我却无力解决,报国无门,救民无望,但圆明园和少林近在咫尺,以后我要常来此处缅怀。”易定军道:“飘零兄,来少林不过一年,何以消沉至此?”伍扬名笑道:“不必理会飘零这一套,他从高级班时开始便早已消沉了。”

出了园林,易定军道:“飘零,反正明年我也要来,这次只在这里呆五日。你们八月九日不是还要去投军训练么?正好我八月八日就离开了。这几日的行程你可得替我安排好。”叶飘零道:“今天下午再去颐和园转上一圈,晚上去游武当,明天白天前往香山,晚间去承天门广场看升旗大典,可否?”易定军道:“明晚乃是我中华申请八年后国际比武大赛之日,承天门广场想必人山人海,我们能挤进看升旗大典么?”

叶飘零道:“那的确可虑,今天去了颐和园,晚上便去承天门广场吧。”于是当晚易定军、叶飘零、伍扬名、洞庭波、林牧谦这一干少年侠士买了一桶凉开水,来到承天门广场,繁华闹市里把酒狂欢,直至深夜,才渐渐安静下来。

到得凌晨,来到长安街上,齐向广场走来。易定军初见如此壮观场景,不禁襟怀大爽,道:“真可惜,俊杰居然不在。他现在肯定睡得正香呢!”洞庭波道:“要是现在能吵醒她就好了。”

叶飘零道:“等到我和我搭档创出千里传音功后,我们就可以吵他了。”林牧谦道:“什么千里传音功?”叶飘零道:“这是我和我搭档准备着手钻研的武功,要做到千里定向传音。”易定军道:“呵呵,我是开玩笑,要真吵了他,以后都不敢去他家了。”伍扬名道:“怕去了没饭吃?”

易定军却又笑道:“来到长安街上,大家如此兴奋。到时候就洞庭波用千里传音功叫俊杰,不过就怕结果没弄好,把声音传进舒阿姨耳里,人家想:‘深更半夜一个女孩子传音来干什么?’那俊杰兄可惨了。”叶飘零道:“舒阿姨应该不会多想的吧。”

说话之间,叶飘零提了那一大桶水,跟着众人来到承天门广场靠着栏杆坐下。这时离升旗大典尚早,广场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五人谈笑一阵,叶飘零却想如厕,提着那个水桶,往承天门城楼走去。正好中华武协维治局护旗队一干人也正往城楼而行,叶飘零提着一桶水大摇大摆跟在他们后面。

下了地道,转个一个拐角时,忽然黑暗里冲出五人,一把抓住叶飘零往外一掷,手法迅捷,无声无息而到,竟然都是武林高手。叶飘零心中一惊,展开风中残叶弱水萍飘功夫,顺势掠出。那五人随后跟着出了地道。

叶飘零站定一看,见是一中年男子,两个妇女和一个少年,另一个美貌少女,手中都提了一个罐子,当下拱手问道:“各位有何见教?”一妇女道:“快跑,待会再问。”其中三人各伸一手拿住叶飘零,飞也似的投东奔去。

叶飘零一时浑浑噩噩不知怎么回事,也就没有挣扎。奔出数里,来到一个小树林中。叶飘零道:“各位,带我去哪?”五人把他放下,那中年男子道:“菩提无树,明镜非台。圆满为要,勿染尘埃。兄弟是哪一派系?”叶飘零心头闪过一个念头:“菩提教?怎么把我当成同党了?”看到自己手里提的水桶,这才恍然。那少女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居然被他们抓住了。我们要升天,他们一定会阻拦的。以后可不要明来啊。”

叶飘零道:“对不起,我不是贵教弟子。”话一出口,便骂自己:“这么说话下一步怎么办?你怎么越来越笨了。”却也只能继续说下去:“但是各位,生命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要相信什么*可以升天的鬼话。否则,你们李师父早抢着*了。”

他还准备絮絮叨叨说下去,那几人抢着道:“少年胡言什么?菩提神功,圆满大法是世间武学之源,李师父所说的乃是世间最基本的真理,***是世间最根本的美德。我们堂堂燕山门下难道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会领悟错么?”

叶飘零道:“那你们且试试,你们的菩提神功能与我一斗否?”一妇女摇头道:“少年修为未到,不可理喻,唉,可怜啦!我们也不强求你领悟了,你走吧!”叶飘零道:“你们今日还要去承天门*?”

中年男子道:“我们圆满升天,修成佛法后自然便来度化你们。”叶飘零道:“是你们李师父跟你们说的么?”那少年一直没有开口,这时傲然道:“大师兄,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必与他多说,我们走吧!”

叶飘零道:“慢着!”那中年一掌拍来,叶飘零将水桶扔到一边,反掌拍出。那少男少女从两边夹攻上来。叶飘零丝毫不惧,掌力呼呼,敌住三人。两名妇女各持短刀攻上。不多时,林牧谦四人赶来,原来多时见叶飘零不回,于是寻觅而至。

观斗一阵,见叶飘零以一敌五,尚且从容不迫,挥洒自如,都想:“飘零身在少林,果然名不虚传。”对望一眼道:“升旗大典将至,我们谁出手?”林牧谦道:“我来。”一跃而出,剑光一闪,一名妇女连忙闪避,跳出圈子。林牧谦连环三剑,那妇女哪里是她对手,迭遇险招。武当弟子果然也有真才实学!

伍扬名、易定军也已出手,虽然分别是剑训班、刀训班中人,却均不动用兵刃,洞庭波负手一旁,脸露微笑,眼看四人只数招之间,将五人一一点倒。那中年男子破口大骂:“贼小子,你们又没练过我们的菩提神功、圆满大法,怎么就断言他们不是真理。你们这般中华武协的糊涂虫,马屁精,狗奴才!为虎作伥的刽子手!”

叶飘零叹道:“***之流原非谬误,你们若要静坐游行,宣扬你们的真理,本来我也管不着,但是请恕我们万万不能让你们*。”心下却想:“去年批驳他们随口道来,可此刻我竟然已经无话可以反驳他了。难道世间是非真的如此难辨?看来我真的得先好好钻研一下菩提神功,才能找出它的谬误。”当下提将了往承天门而来。

这时升旗大典将至,但见广场四周人流如潮水一般汹涌过来,整个广场上地动山摇,转眼间旗杆四周人山人海。叶飘零五人都被挤在外面,将菩提教弟子腿上穴道解开,让他们站在一旁。歌曲飘扬,大旗升起,十数万人一齐仰头而观,整个广场一片肃静。那菩提教五名弟子在人群中却也不敢叫喊了。

升旗大典完毕,大半人散去。叶飘零等携了众菩提教弟子往城楼而来。一个捕头在楼内接待了他们,对他们夸赞不尽。要他们留名时,他们哪肯,告辞出去,又投香山而来。

不觉时日到了八月六日。叶飘零和易定军来到连车站买连车票,厉尽艰辛排到队时,告知票已没了。易定军不由得又想起李俊杰在的好处来:“若是俊杰在,自然会事先盘算好,哪象我们这样,把连车站当作自己开的么?”无奈之下只得买了八月九日的票,同行回家的三人是易定军、林牧谦、洞庭波。

此时伍扬名所投的东方神教T机关已经开始授艺,不能陪他们玩乐。而八月八日这天,向天飞、邵伟诸人相继归来,准备投军训练了。叶飘零托向天飞诓言他买不到连车票向****大师强行请了一天假,陪了易定军三人一天,送他们上了连车。

易定军道:“飘零,我要如何才能找到若寒?”叶飘零道:“若寒入了紫云帮医疗科系,具体如何找她我也不知,到时候你想法找到凤姐儿,看她能否帮忙吧。”易定军领诺。

马蹄声震动天地,连车直往西去。那一瞬间,叶飘零忽然涌起一种跟着他们返回衡山的冲动。若寒,是否在衡山呢?慕容秋水的身影却也同时袭上心来。她带了花絮飞一起回衡山,她父母会怎么对他呢?现在慕容秋水的日子开心么?

惆怅良久,这才独个往西山军区校场而来。从此白日里投军训练,每日都在泥水中摸爬滚打,晚上回天骄居睡觉,还时有深更半夜突然集合之事,日子过得非常艰苦。可叶飘零连受打击之后,于身上痛苦已毫不在意,闲时帮本班作诗填词写檄文作宣传,记功数次,不在话下。

转眼间到了八月二十,水若寒满十九岁了,却始终不见她回信。晚上全军去野山坡拉歌,叶飘零和程誉以写檄文为名请假离开,来到少林外面喝酒,为水若寒遥祝生日,昔日感伤,又浸入心头而来,不觉酩酊大醉,被大罚一次,亦不在话下。其后心下郁郁,自暴自弃,存心折磨自己身体,在训练长途行军时主动替三四个外班的女孩子背了行李,还主动包揽了打旗之职,一夜奔行,累得骨架将散,也不在话下。

八月三十,投军训练结束那天却适逢西湖年满二十,请全班弟子共同欢乐一宿。叶飘零喝得头昏脑胀,但是少林派限定上午他们天骄居刀战科系的弟子必须马上搬往青龙偃月居去,因此还不能歇息。当下向天飞、卜正、单和、叶飘零、邵伟五人在青龙偃月居417安顿好行李,黄蓉儿也不顾疲累,来给他们整理宿舍,擦净床板、门窗、衣柜,扫去灰尘,连带将叶飘零一堆破鞋也当作垃圾清除,单和选了靠门上铺,叶飘零挑了靠窗左首下铺,邵伟在他上头,卜正依旧是向天飞的上铺,如此他们便算开辟出了一个新的天地,进入了宝刀实战科系的大本营,不再算是少林的新弟子了。不过数日,他们便要去少林门口迎接新犯人的到来。

同类推荐
  • 异界最强家奴

    异界最强家奴

    卑微家奴爱上高贵小姐,穷屌丝能否逆袭?冷星,寒门弟子强势崛起,为兄弟,为女人,血染乾坤,屠戮诸天神佛,在异界掀起腥风血雨,彰显无敌强者绝世雄风。
  • 千面神帝

    千面神帝

    呼吸法,血鬼术;始解,卍解;忍术;恶魔果实;灭龙魔法;念能力;个性;帝具;英雄联盟,DOTA,王者荣耀......这是一个属于武魂的世界,武魂至上,天下无敌!
  • 武动八荒

    武动八荒

    一年前他以绝世之资傲立同代,却在王者之路试炼中惨遭陷害,被逐出门派,一年后他以妖族之体重临巅峰!这一次他要畅心如意,凡是对自己露杀意的,杀!凡是阻挡自己前行的,杀!凡是阻挡自己拯救妹妹的,杀!杀它个天翻地覆,杀它个日月轮转!且看少年如何从微末之地杀出一条通天大道!
  • 狼豺虎豹的传说

    狼豺虎豹的传说

    一个炎热的日子,一对苦命的兄弟,一次辛苦的劳作,一个意外的发现,引来一桩惊天的迷案,一段传奇的故事,一个不朽的传说……
  • 宇宙思维

    宇宙思维

    修炼和科技的浪潮中,谁能得到永恒,时间和空间的规则,又是谁在掌握,我从光明中走来,探索无尽的虚空和黑暗。星空中的修炼者,永恒的科技,宇宙中的奇物,神奇的武器,神秘的幽灵,黑洞中的神兽,踏碎恒星的巨人,诡异的生命……无尽的宇宙摸不到边缘,无法理解的灵魂游离于虚空,这是“永恒”的传说……
热门推荐
  • 鲛人传说

    鲛人传说

    鲛族的灵羽公主,天生灵力强大,测不出未来亦测不出前世。10岁那年,初遇天界的七王子玄德无殇,命运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换。无殇另娶她人,他的情他的爱,是那还没来得及盛开,却已凋谢的花。既然不是她的幸福何必强求?却因曾经一次意外,救了人类的男孩元哲,而获得属于自己的爱情。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幸福降临的同时,灾难也随之而来……鲛人由来的神秘面纱,女娲的真实面目,天帝暴怒之下的围剿南海,神族后裔的封印灵魂……三界到底谁主沉浮?谁是谁的救赎,谁又谁的命中注定?本文前半部非喜勿入,中部非情爱勿入,后半部小虐怡情~~嘻嘻欢迎支持关注新书《迷糊小杀手沦陷记》
  • 仙门遍地是奇葩

    仙门遍地是奇葩

    原来仙门竟是这般不以为耻,当真是脸皮厚到极致。师傅喜欢徒弟,徒弟却为魔界鬼祭哭得死去活来。好一个郎艳独绝,遗世独立的灵澈仙人。又好一个不知羞耻,仙门之辱的徒弟。不愧是仙门之境,遍地奇葩,魔为仙成仙,仙为魔堕魔;不疯不魔,不魔不仙(ps:纯属瞎七八扯,毫无逻辑。)
  • 战场天下

    战场天下

    高考如同战场,下面我将把高考以战场的形式向大家说明我对高考的理解,向那些参加高考的人致敬,他们辛苦了。我要高声呼喊他们的伟大。这里是一个枪的世界,有各种异能,和法术。这里决定人强大的因素就是枪法的厉害程度。是介绍杨追风从一个平凡的人如何拥有了超强的枪法,如何拯救了自己的国家,如何实现自己的信念。然后就是他与女主角一段感人的爱情。
  • 快穿集能

    快穿集能

    苏黎在一家古玩店买了一个像相机似的白玉,结果竟然被白玉“勒索”。苏黎:“cosplay?我苏黎怎么可能绑定你们!”精灵:“随便完成任务就可在现实中等价交换哦。”苏黎:“绑定。”stop!说好可以随便完成任务,可是这个烦人的东西是什么啊!苏黎一脚踹开抱住她大腿的反派大BOSS。某天,正在玩手机的大BOSS想起自家小苏苏从来没有有对他说过“我爱你”,心里有点酸酸的,他转过头去问苏黎,“小苏苏,你爱我吗?”苏黎沉默不语。大BOSS顿时心慌了,很委屈,很难受。苏黎走过去抱住他,(唇瓣贴着唇瓣,用舌尖描绘着他的唇形)“不爱你我还能爱谁啊,你个大傻子。”
  • 我在盛朝当宫女

    我在盛朝当宫女

    “公公,好久不见啊!”一位身穿庄重,头戴龙凤钗的女人坐在软榻上,不经意间瞟向那个跪在地上的男人。“您是……”女人听见男人如此之说笑了笑,他的记性一天不如一天,虽然他没有忘记大部分人,但他却忘了她……
  • 最好的时光里最好的我们

    最好的时光里最好的我们

    白子姗:家境富裕,学习成绩超好,还有不可一世的美貌,是校园里公认的女神,老师公认的优秀学生陆书迟:家境贫寒,但学习成绩好,外表高冷,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帅气,是校园里公认的男神,老师公认的好学生
  • 子夜星空泪

    子夜星空泪

    她,十七岁的阳光少女,拥有神秘背景的家庭。他,十九岁就是盛大集团的总裁,在一次签约中,他遇见了她。原来她是他的女孩,而她却忘了他,失忆的她是否会想起他呢?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怎能不靠近你

    怎能不靠近你

    网络上——触角上的爱情:时轩,我们来谈谈配音。时轩:不!要!现实中——安橙:为毛你在二次元中辣么龟毛话唠,在三次元中却如此高冷?药别停!时轩:橙子小姐,何弃疗?这是一男神随意转化成男神经的犯二史,这是一多功能一体的女神死缠烂打抱得男神归的欢脱爱情故事。
  • 快穿之攻略奸孽男主

    快穿之攻略奸孽男主

    “结局已经造成,我们就这样吧不要让我恨你”‘’呵,说开始的是你说结束的也是你,凭什么“妖孽男主化身万千流光开始了追妻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