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乔公司的楼层很高,倚靠在30层天台的栏杆处俯身往下看,只需要一瞬间,便好像置身于天空的边缘。如纽扣般渺小的黑色人头,玩具般穿梭在马路之中的汽车,傲视城市的掌控感如春天翠绿色的绿芽疯狂生长。
“会适应的。”秋风抚过洛华白净整洁的衬衫领口,领尖顺着风口慢慢划去,遮住他脖颈的一角。
“不是说好了,不对外说的嘛?”我低下头,默默整理着被风吹起的裙角,“你为什么还...”
话说到嘴边,忽然抑住了。
心口不一...这难道不是我一直希望的吗?
洛华端详着已是满脸红晕的我,怜惜地用手臂拦住我的头,无比宠溺地抚摸着我的发丝:“本来是打算不说的,可是当我看到你因为这件事受到了那么多伤害,我忽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让你幸福更加重要了。”
我的心忽然收紧了一下,紧紧地抱住洛华,再也不想松手。
总有一天,那些原本自己拼了命也想得到的东西,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不再重要。而你对我来说,却是那个唯一无法比拟的存在。
“那你的计划怎么办?”
洛华轻笑两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还在想那件事呢?”见我信誓旦旦地点头应了一声,他抱紧我轻声说,“傻姑娘,你这样,我会心疼。”
“我就是担心你...”
“凯恩已经答应成为闵乔的代理律师,并要求全面细致了解闵乔公司各种状况,其实包括财务。”洛华特别加重了“财务”两个字,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我冷冷地说,“林泉的财务不干净,贪污公款收受贿赂,一身的搔,光是这些东西就够他在监狱里呆上半辈子了。而且...我怀疑,他资助回音集团购买股权的那些资金,也是有问题的。”
洛华说到这里,眼中闪烁着寒光,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在我背后捏紧的拳头,无时无刻不想给与林泉重重一击,直至对方再也站不起来。他的眼圈微红,像被风迷了眼睛。
“可是财务总监是林泉的亲哥哥,他会这么轻易地把把柄送到你手里吗?”
“如果凯恩律师要求查阅呢?”洛华闭上双眼,像是在回忆着某段岁月,“林泉一直把那些财务资料保管的很好,这半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却没有任何发现。如果这次是凯恩律师要求查阅的,又事关闵乔的生死存亡,我想他们是一定不得不配合。他现在分身乏术,完全没有时间来管我和你的事情。”
“洛华,你要小心,如果林泉发现你在后面捣鬼,他说不定会下死手的。”
“好。”洛华满脸爱意地盯着我不放,双手环抱住我,弄得我好不尴尬,“正事说完了,是不是该说点私事了?”
“你...想说什么?”我把头埋在他的脖颈,才堪堪避过他炽热的眼神。
“晚上...一起吃饭。”他用近乎迷离的语调在耳边轻轻诉说,完全不似平日里的正经模样。我一把推开洛华,撇下一句“色狼,谁要和你吃饭”就匆匆跑下楼梯,只留下洛华一个人站在原地,好一阵傻笑。
晚饭当然是和薇薇吃的,我跑到一家日式料理店才突然想起,薇薇的身子似乎不太方便吃海鲜,就提议改成中式料理。薇薇没好气地瞥了我一眼,龇牙咧嘴了好一阵才说:“为什么我不能吃海鲜?”
我尴尬地指了指她还未显现的肚子说:“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肚子里什么都没有。”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还是不理会我,把我的手臂一拉,径直走向一家日式料理:“再说了,我就是吃了又怎么样?”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一下子会恼怒起来,但还是从她的反应看出,自己的判断毫无差错,当下虎着脸一本正经地对着她气鼓鼓的脸说:“你说是为什么?!”
大概是我那凶巴巴的语气真的把薇薇吓到了,此时的她竟然呆呆站在原地,眼神呆滞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她居然眼圈微红,啪嗒啪嗒地掉起了眼泪。如珍珠般的泪水一颗接着一颗滚落下来,引的一旁的经过的路人纷纷侧目。
薇薇倒是不在意别人的异样眼光,梨花带雨,漂亮精致的脸蛋上落满了泪痕,好像我刚才狠狠欺负了她似的,写满了委屈。
“别哭了。”我安慰薇薇,好像那个十恶不赦的人是我一样。
薇薇一阵大哭,过了许久才渐渐安稳了情绪,伏在我的肩膀啜泣道:“秋,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话断断续续的,“可是,我就是爱他,就是爱他怎么办!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就是想为他生孩子!秋,有了孩子,你说他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了?”
“你怎么这么傻?”我皱眉看着薇薇哭红了的双眼,那么漂亮的女孩子,郑启军怎么忍心伤害她呢?
薇薇的声音有些发抖,看得出她在强忍着快要奔溃的情绪,就听她哽咽着再次说道:“他说他不要我了,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才想到用孩子来捆住他的。秋,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和洛华在一起,洛华他这么爱你的时候,我心里有多么羡慕。我在想,要是他也这样对我,哪怕只有洛华的一半对我好,我也够了。”
我沉默不语,把薇薇扶到一旁的石凳上坐好,才缓缓开口:“薇薇,你听我说,如果一个男人不爱你,你用什么方法,都没有办法把他捆在你身边。对他好不行,用孩子,更不行。他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爱,听到了吗?”
薇薇颤抖着靠在我肩膀上不停哭泣,似乎想要把这些天来积累的所有怨怒都一次性哭出来。我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肩膀,良久,才听到她强烈的呼吸声慢慢平复下来。
“秋,谢谢你。”薇薇靠在我肩膀上没有动,右手轻抚着腹部的微小生命,长长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可是,我舍不得。”
“你打算怎么办?”毕竟是生命,就算他的父亲有多么残忍和无良,也不应该轻易放弃。
薇薇只是叹气并不回答,我知道,她需要时间好好考虑,便不再问她。
吃完饭,我打车送薇薇先回家,在她家楼下嘱咐了两句,便又让出租车司机送我回家。一下车,一个身着蓝色整洁衬衣的男人正等在我家门口,看见我下车,就信步朝我这里走来。
“智宇,你怎么来了?”智宇显然是在这里等了很久,小麦色的皮肤上惹上一层薄薄的露水。
智宇先是一愣,随后便释然地笑了起来,有些尴尬地捏了捏衣角说道:“很久没见你了,想来看看你。”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温柔,正如我记忆当中那个温柔细腻的哥哥。他还是这样,对我如此小心翼翼。
我说你在外面等很久了吧,要不进去坐坐,他摇摇头说不用了,然后犹豫了一下,神情微滞,最后还是从兜里掏出一张红色的请帖递给我:“我和荃,要结婚了。”
喜帖还残留着智宇温热的体温,我神情一晃,竟然没有接过他递过来的喜帖,两个人两只手就这样凌空抓着喜帖不放。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腼腆一笑,说了一句恭喜。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12月8号,你和洛华记得来参加。”智宇显然有些鞠蹴,手伸在裤袋里却不知道怎么放,说完头也没回地走到小区门口,伸手拦了一辆车,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我握着荃和智宇的喜帖细细端详,喜帖上残留的温度此时却已经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