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樊城两县虽然驻扎了曹军约二十万兵丁,但是并不显得拥挤,因为两县近十万百姓都随刘备南下了,两城未经战火的空房子自然完好无损,正适合曹营军士居住。樊城城外还有部分军士在安营扎寨,伐木造舟,以渡襄江。樊城内外兵丁奔走,车马如流。周不疑暗道:“如此忙碌为那般?赤壁大战东风起,大火燃。你们这些兵丁就都呜呼哀哉,做了孤魂野鬼了……”
远远望见周不疑,何晏高声喊道:“大哥,你怎么不值班,来街上闲逛啊?”
周不疑上前答道:“刘琮母子前来投降,刘琮乃杀父仇人之子,因此向丞相请求回避。”
“哦!这个我到忘记了。”何晏敲下自己的头,笑道:“丞相大兵马上渡江了,大哥父仇指日可待。”
“丞相纳降,刘琮作为荆州权力的象征,丞相必保刘琮母子平安,以使荆州能安稳占领。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
“啊……这个我倒没有考虑。”何晏低着头,不好意思。他转移话题,问道:“荆州零陵是大哥的故乡,小弟倒想去看看。”
“故乡?”周不疑听了,心潮澎湃,我的故乡在两千年后的黄冈市蕲春县,于今的地名应该叫江夏郡蕲春县,由刘琦占领着呢!这时代的江山俊秀、环境优美、空气新鲜,真是让我陶醉。但是目下的处境却委实不妙,曹操这厮疑心病一起,偶这小命就不得保了。
见周不疑面色变换,何晏调侃道:“大哥,是离故乡久了,还是失忆了没有印象?”
周不疑道:“不论说零陵,就是许都、邺城,皆只有这两月来的记忆。”
何晏指着西南方,道:“大哥的父母早逝,就离开故乡零陵,随舅舅迁居襄阳。这渡江过去就是襄阳,大哥可以旧地重游了。”
“舅舅?”周不疑对这个挂名的舅舅更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在许都时曹操曾经提过一次。
“你舅舅刘先可是有德有才、贤名远播之人啊!”何晏为周不疑释疑。
“二弟,请细细道来。”
“刘先,字始宗,零陵郡人,博闻强记,明习典故。初为刘表别驾,曾劝刘表依附丞相,刘疑虑不决。三年前刘先出使许都,于大庭广众之下,驳斥丞相对刘表的责难,使丞相无言以对。丞相虽然心中不堪,但赏识刘先才德,授其为武陵太守。”
“刘表别驾?武陵太守?”
“别驾,大哥又不知道?所谓别驾,就是刺史的佐吏,刺史以巡行视察为职,别驾则另乘传车,辅助刺史出巡,故称别驾。刘先虽被授为武陵太守,但是回到荆州还是做刘表的别驾。”
“别驾就是刺史的秘书嘛!”周不疑暗道,刘表割据荆州已久,自然无视朝廷的任命,刘先也自然是做他的别驾。
何晏继续解说:“别驾是刺史私人聘任的;太守是朝廷授予的。不过自董卓入雒阳以来,汉室衰微,朝廷授官的权力被各路诸侯窃取。丞相此次南征,就是要使荆扬归于朝廷之下。”
“使荆扬归于朝廷之下?是置于丞相之下,纳入曹家吧!”周不疑暗道,曹操得了中原八州,还以利用朝廷的名义,看来刘氏汉室虽然衰微,这块招牌还是挺管用的。
大汉天下十三州,一州一般拥有数郡。想后世的中国是划分为三十几个省,这一州相当于两三个省了,这一郡相比于半个省了。太守,一郡的最高长官,对一郡之事无所不统,不但行政、财政、司法,甚至连军事也由郡守执掌。
一州之长的秘书,权力虽不小,但怎如做一郡的土皇帝——太守!那挂名的舅舅刘先如果能做武陵太守就太好了,以后不就有一个落脚之处?这刘先倒是一个老降曹派——三年前就劝刘表依附曹操,不过到时候把他外甥周不疑在曹冲死后的遭遇讲给他听,他应该会改变政治方向吧。
“大哥,你是不是想即刻跟舅舅相见?”何晏问道。
“嗯,三年不见了,舅舅应该十分想念外甥吧!”周不疑答道。
“当然!刘先可是对大哥万分锺爱,甚于对自己的孩子。大哥在襄阳时,他曾为大哥遍寻名师。”
“我有师傅?”周不疑好奇。
“这个我不清楚,只是听说。你舅舅出使许都,驳斥丞相,名动一时。那时小弟随丞相身边,方才得知刘先与大哥。不过晏当时年少,并不十分在意这些事,因此也只晓得这么多。”何晏答道。
“我以前会武功吗?”周不疑问,后世历史记述周不疑与刘先的事情不多,他自然对他们知道的更少,不由想多了解一些。
“武功?大哥倒是习过剑术,两三个侍卫不是对手。不过如今……唉!”何晏答道。
“剑术。从今开始练习,能不能学得成?”周不疑对武术十分感兴趣。
“这个……小弟没有习过,不是很清楚。听说年纪小时学剑容易,长大了才开始就不容易了。曹丕好武术,从小就开始学习骑射击剑。”何晏说道。
王越,天下第一剑师,曾是废帝的师傅。那是十八年前的事,如今他身在何方?谈到剑术,周不疑心中立即泛起王越这个名字。
“周公子!何公子!”一名虎卫奔来,叫唤:“丞相命两位公子迅速收拾行装,准备渡江,进驻襄阳。”
周不疑、何晏也聊得乏了,忙赶回房。周不疑却不忙着收拾东西,而是在左伯纸上奋笔疾书。他折好了书信,对何晏说道:“兄弟,拜托你一件事情。”
何晏放下手中的竹简:“大哥,有什么事情吩咐就直说,不必客气。”
“就是这封书信,你到了襄阳后,交予舅舅刘先。”周不疑把信递给何晏。
何晏接过书信,感到非常奇怪,问道:“就要进驻襄阳了,自然会与刘先相见。大哥何必写书信,还要小弟送去?”
“这个……你不必问,日后自然会告诉你。务必要尽快秘密送达。”周不疑的语气低沉,表情认真。
“好!”何晏点头,虽然他感觉周不疑做这件事似乎是针对丞相,心中存疑。但是他不再多问,而是想把大哥吩咐的第一件事办好。毕竟这两个月来的同吃、同住、同行,使两人已经逐渐建立了兄弟情分。
曹营近二十万大军渡江,浩浩荡荡,经过四天三夜才渡完,于襄阳城外二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此时襄阳城东门吊桥平放,城门大开。不待全军渡尽,曹操便升坐大帐,令周不疑在旁侍立,众文武在两边站立。
这是,有侍从报道:“禀丞相,现有荆州牧刘琮率领文武百官至军前来拜迎丞相!”曹操拈须大笑:“命他们上前进见。”侍从点头称是而退。
不久,一个十三四岁年纪,身着蟒袍的儒弱少年领一班文武进入大帐。荆州文武见礼过后,便请丞相入城安民。曹操令徐晃领五千精兵,先行保护众文武随荆州众人进入城内。
第二日,周不疑随曹操入城,许褚领五千虎豹骑护卫。曹操大队到了城下,过了吊桥,进了襄阳东门城圈子。周不疑朝两边一望,心里惊奇:这条城圈子这样长,里面漆黑,是绝佳的行刺地点。
只要千余弓箭兵与大刀兵就可以行事。大刀兵在城圈处埋伏,弓箭手在城头上安排,待曹操乘轿子过吊桥,立刻扯起吊桥,断了曹操退路。暗中大刀兵埋伏,必然杀一个措手不及;而上有弓箭火力压制,壮硕的虎豹骑正好成了最明显的靶子。
曹操这个时候也是把颗心拎在手上,轿子越走前面越黑,他这颗心就越不安宁,噗通、噗通……走了约二三里路,前面渐渐地亮了。再往前走,已经看见一点阳光,可算进城了。曹操到这一刻,悬着的心才微微朝下一放。再回头想想:哈哈哈哈,自己吓唬自己,一场虚惊。
唉,要依王威的计策,曹操这颗头老早已搬家了。有几句叹惜:蔡瑁弄权任自专,刘琮年幼失山川。当时若用王威计,基业焉能属老瞒。由于刘琮毫无兵权,王威这条奇计浪费了,曹操这一刻才平安进了襄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