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上房。
听完柳段氏派人打探出来的结果及柳韵的反应后，大家齐齐望着安国公柳鸥。当年杜柳两家婚约是老定国公和柳鸥为各自的孙儿孙女定下的，老定国公已经不在人世，现在只剩下柳鸥，不论这亲是退了还是继续，总要安国公亲自发话。
柳鸥听完摸着胡子沉吟，柳老夫人不禁道：“想来杜家是要退婚了，碍于老定国公已经逝世，不好公然违背公爹遗愿，这是要逼我们柳家退婚了。”
长子柳汾时任礼部尚书，觑了一眼父亲，没有言语。次子柳源，也是柳韵亲父，没忍住，不屑道：“当年杜家能干出那等蠢事，今儿个又做出这样的事儿，想来也是情理之中。当年我便说要退亲，我柳家女儿何尝愁嫁过？便是榜下捉婿，也必定比杜家的懂事百倍。”
柳鸥瞟了一眼次子，依然没说话。柳太夫人却皱了皱眉，斥道：“你如今也是堂堂国子监祭酒，说话怎还是这般随意。便是杜家不好，屏哥儿说到底也是打小在柳家长大，学识、品行我们都看在眼里。当年之事也是杜家那小妾被杜华康那小子宠坏了，想出这等卑劣的法子欲娶我柳家姑娘，又与屏哥儿何干？若非此事，屏哥儿也该参加科举，金榜题名了，何至于要跑到那唐城去受风刮雪冷……”
“咳咳……”柳鸥咳了几声，淡淡地看了一眼柳老夫人。柳老夫人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柳源还欲再说，柳段氏拉了拉他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柳源想起杜玄屏那小子与自家闺女定亲后几乎是常年长在柳老夫人跟前，因为老定国公遗愿，甚至连其亲生母亲杜程氏也不能带回去。基于此，杜程氏对老定国公和柳家都颇有怨言，而柳家上下也一直把他当柳家姑爷看待，柳老夫人更是疼他胜过亲孙儿。柳源遂不再说话。
其实柳源何尝不知道这与杜玄屏没有多大的关系。柳家没人相信那对母子是杜玄屏在唐城养的外室。
只是杜玄屏毕竟是定国公杜华康唯一的嫡子，无论如何都脱离不开杜家的。以后他家韵姐儿嫁给他便是嫁到杜家，纵然杜玄屏是个好的，可杜家素来以毫无规矩闻名于定京城，他便是不理后院的男子也知道韵姐儿日后的生活怕是不好过。
正想着，柳鸥发话了：“杜家确实没有规矩，但屏哥儿的品行大家也有目共睹。过言不再，流言不极，不过区区市井流言罢了。屏哥儿如今不在京城，待他回来再问个究竟。老二媳妇，你派人去澄清六年前那件事。其余事儿，只要无关柳家清誉，待屏哥儿回京后再做定论。”
一锤定音。
很快，新一版的流言传来。
“诶，你们听说了没？小杜将军六年前的那个丫鬟根本不是小杜将军的通房，而是跟杜家大公子杜玄克有染，有了孩子，想赖给小杜将军呢。小杜将军一怒之下交给了其母，后来又被转手交给那大公子的生母，那丫鬟后来被罚小产了。”
“我就说小杜将军不是那种人嘛。小杜将军幼时呆在柳家比杜家多，就算有孩子也不可能是杜家丫鬟的。”
“那丫鬟真真可恶，居然还想将自己肚里的野种赖给我们小杜将军。”
“杜家大公子？就是定国公宠妾的儿子吧？听说这宠妾是定国公的表妹，表哥表妹向来故事多啊……”
……
回去的路上，东柳一直欲言又止。长歌一直在逗阿珂玩，抬头看见她的模样，不禁失笑：“罢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东柳忙问道：“姑娘如何知道那男子不满那闲话的？又如何知道那男子会动手的？”
长歌道：“我并不能肯定他会动手，我只是知道他很在意这个闲话，不然也不会骑着马穿着光鲜的站在夜香车旁边一动不动。”
“夜香车？”东柳回忆着，似乎那边原先是有个倒夜香的人来着：“怪不得当时街上有股奇怪的味道……”待反应过来，东柳惊讶地问道：“当时车边人来人往的，姑娘怎么会注意到他？”
长歌停住手，望着怀里的阿珂，淡淡道：“这么喜欢夜香臭味的人毕竟不多见。”
晚间，长歌带着梳洗完的阿珂回房哄他睡觉，阿珂不知是不是今天带他出去游玩了一天，精神特别亢奋，一直拉着长歌蹦来跳去也不肯睡。自从从唐城赶路以来，阿珂天天呆在马车上，整个人都蔫了，难得看他这么高兴，长歌也不如往常一般要求他早睡，一直陪着他玩耍，东柳要来替她也被屏退。
玩了许久，阿珂似乎玩累了，躺了下来。长歌以为他要睡了，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阿珂这时却开口问道：“阿娘，什么是小妾？”
长歌为他掖被角的手顿住，缓缓看向阿珂。阿珂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眸子里满是疑问：“为什么阿娘会成为小妾？如果阿娘是小妾，那阿珂是不是就是跟李舟一样的庶子？”
长歌一愣，想起他说的“李舟”。
李舟是唐城大都护李骏宠妾之子，跟阿珂年纪差不多。在唐城的时候，杜玄屏见阿珂小小年纪只能跟丫鬟、嬷嬷一起玩，十分孤单，便想给他找个玩伴。恰巧李都护过府来寻杜玄屏议事，杜玄屏跟李都护随口一提，李都护一拍大腿——他家正好有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公子，也是没人陪着玩，正好相互做个伴。
可惜他没跟杜玄屏说清，这是他宠妾生的儿子，是个庶子。虽然大燕律例中嫡庶分明，但唐城山高皇帝远，只要上司不管，监察御史也懒得管这种小事。而李都护是安南都护府的大都护，遥领安南都护府的晋王又少有呆在唐城，留在唐城也是为打仗，多在军营，副都护又过于胆小，造成安南都护府李都护一人独大的现象。
李舟作为李骏宠妾之子，又是李都护老来得子，打小备受宠爱，便是其嫡子也要退让几分，说是无法无天也不为过。李骏嫡子已经成亲生子，李骏便是再宠这庶子也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更是懒得管这个年纪可以做他儿子的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