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皱紧眉头准备接受藤条的洗礼。横竖他这次是逃不出一顿揍了,不如乖乖就范,再顺势掉两滴悔恨的泪水,说不定还能骗得老头子心软,手下留情。
“爹!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二话不说,先来个声势夺人。吴家宝一把扯住吴长寿的衣襟,大声恸哭起来,脸上的表情夸张至极,实际上却没挤出半点眼泪。所谓雷声大,雨点小,大概就是此刻吴家宝的状况了。
吴长寿抓着藤条的手在半空中怔了怔,听到吴家宝极尽痛苦的求饶声,他的心有那么一瞬间就差点软了下来。可是,一想到学堂的事情,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五指用力握紧藤条,吴长寿闭上眼睛,咬牙将藤条狠狠挥落。
“啪”的一记闷响,藤条重重地抽在吴家宝的背上,一记接着一记,痛得某人大声惨叫起来:“啊……救命啊!爹,不要打了,我不敢逃学了……不要打了……”藤条虽然不粗,但是抽在身上也会皮开肉绽,吴家宝这一身的细皮嫩肉怎么承受得了呢?几记抽下来,单薄的衣衫已经隐隐泛出血色。
一旁的管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虽然他在吴家只是个管家,地位微不足道,也没任何说话的权利,但是一路看着吴家宝长大成人,他是打从心底里心疼这孩子。而此刻,看着吴家宝受罚,他实在是忍不住开了口。
“老爷,您就饶了少爷吧!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少爷就没命了。”
吴长寿的动作随着管家的话缓了下来,这么折腾下来,正好他的手也累了。瞥了一眼趴在他脚边渐渐失去反应的吴家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最终放下了藤条。毕竟是辛苦养大的孩子,所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虽然他娘不在了,但是做爹的一样会心疼。
管家见状,赶紧接过吴长寿手中的藤条,转手就往角落一扔,免得吴长寿看到后再起心。只是,藤条已收回,而地上的某人却还是维持原状,一动不动地趴在吴长寿的脚边,看起来似乎失去了知觉。管家顿时心惊了一下,立刻上前去搀扶吴家宝,竟真的发现吴家宝昏了过去。
“不好了,少爷昏过去了。”管家大声惊叫,吴长寿却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他这是做给我看的呢!”经过一连串的耍诈,吴家宝那些骗人的伎俩,他已经见识得多了。以前不愿相信,可现在他不得不信了。不过是被藤条打了几下,要是这样也能昏过去,那岂不是跟纸糊的人差不多了。
吴长寿双手反叠于背后,正准备转身离去。他相信只要不去理会,让吴家宝觉得计谋失败,到时候总会自己站起来的。
“少爷的脸很烫,看来是发烧了。”管家摸了摸吴家宝的额头后,再度担忧地开口。
不知为何,吴长寿听到“发烧”二字,突然惊慌地转身,一把抱住吴家宝的身子,神色紧张地嘱咐管家去请大夫,自己则跌跌撞撞地把吴家宝抱了起来,直奔内房,嘴里不停地念叨:“家宝啊,千万不要发烧,振作点醒过来,爹以后再也不打你了。”
把昏迷中的吴家宝安置在榻上后,吴长寿焦急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脸上尽是悔恨之色。是他太大意了,竟然忘记了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家宝发烧引发肺炎差点死掉,经过三天三夜的顽强斗争,这孩子竟然奇迹般的醒来了。然而,大夫叮嘱过,那次醒来是万幸,但以后千万不能再让吴家宝发烧,否则就会有生命危险。
糊涂!真是老糊涂了!竟然忘记了家宝的体质本来就不好,小时候打他最多不过两下,而且力道不大,只是吓唬他而已。而这次,他是在气头上落下的藤条,家宝的身体怎么能受得住呢?他真是太糊涂了。
看着榻上那张安静而苍白的脸,吴长寿忍不住老泪纵横。难道他老来得子尽享天伦之乐的愿望真的如此短暂吗?老天爷要收回他的快乐和幸福了吗?
“家宝啊!千万要醒过来,爹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
管家领着丁大夫匆匆赶到后,丁大夫瞧了瞧吴家宝的病情,大呼不妙:“全身发热,虚汗淋漓,病情十分严重。”随后又痛斥吴长寿,“这孩子小时候就发过高烧差点没命,你做爹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是我的错,都是我老糊涂了,才会拿藤条打他。丁大夫,您救救我儿子吧!”吴长寿差点就跪下来求大夫了。
丁大夫惊愕:“你怎么能用藤条打他,伤了皮肤出了血,最容易引发高烧。”
见吴长寿低头无语,一脸的悔色,丁大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忍再多责备一句。天下父母,有哪个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于是,他默默地在床边坐下,打开医箱,取出一套银针。
“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银针刺穴,以助他体内的热量散出。你,过来把他扶起来,脱掉他的上衣。”丁大夫指了指管家,管家闻言立刻上前配合大夫的指示,吴长寿则被请出了门外等候。
时辰一点一滴过去,窗外的夕阳渐渐西下,不知何时没入了树梢。
翌日清晨,昏迷了一整夜的吴家宝渐渐转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浑身的疼痛教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正准备起身,才发觉床边多了一道重量,被子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吴家宝转过头,竟瞧见一脸憔悴的吴长寿正靠在床边打盹,下意识地惊了一下。
吴长寿似乎意识到了榻上的动静,移动了一下身子,慢慢仰起头。吴家宝见状,赶紧撇过头继续装睡。吴长寿伸手摸了摸吴家宝的额头,感觉温度已经退下,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后他小心翼翼地为吴家宝拉好被子,才安心走出了房间。
待房门关紧,吴家宝迅速从榻上翻起,毫不犹豫地跳下床,蹑手蹑脚地朝门口走去。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情,他这会儿压根没去回想,只知道机会难得,为了避免吴长寿再用家法伺候他,他不得不使用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只是,他的右脚才跨出房门,后脚就响起了一个沉闷压抑的声音:“想去哪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的声音。吴长寿像是早就发现了吴家宝醒了,所以才故意走出了房间。
吴家宝全身一震,没跨出去的左脚硬生生地卡在了原地。僵硬地转过头,堆起一脸的讪笑,他眼珠子一转,立即找了个十分恰当的理由:“我……内急。”人有三急,昨天晚上睡了一整晚,内急想去茅房是很正常的。
换做平常,吴长寿是没有任何理由反驳了,毕竟人有三急,即便他心里怀疑,但却也拿吴家宝没辙。不过此刻的吴长寿显然不会再相信吴家宝的任何一句话了。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他怕吴家宝的身体受不了,所以他不会再用藤条打他。但是,从现在起,他会时时刻刻盯紧吴家宝的一举一动,亲自把他押到学堂,再派人守在学堂外监视,直到结束一天的课程为止。
“要去茅房吗?我陪你去。”
吴长寿突然蹦出的这句话着实让吴家宝吓了一跳,脚底一个不稳差点撞到门框上去。没等他开口,吴长寿早已拎起他的领子朝茅房方向走去了。吴家宝冷汗,急忙刹住脚步,转身讨饶:“不……不用了,爹您忙自己的事去吧!”
“今儿我没事要忙的。”吴长寿斜了吴家宝一眼,不痛不痒地丢出一句话。这会儿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及不上管自己的儿子来得重要。
见父亲心意已决,吴家宝只得硬着头皮前往茅房。进茅房后,他仍是不安分地往外头张望,希望能趁机溜出去,但吴长寿一直守在茅房外寸步不离。无奈之下,吴家宝只能乖乖就范。
从茅房里出来,吴家宝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眼婆娑地向吴长寿讨饶:“爹,您就饶了我吧!别再打我了。”一想起昨天藤条打在身上的滋味,他就不自觉地全身打颤。直到到现在,背上还在隐隐抽痛呢!
吴长寿见状,错愣了一下。低头瞅了一眼状似悔恨的吴家宝,眼底闪过一丝疼惜,但很快就被他克制了。吴长寿提醒自己不能再对吴家宝心软了,否则他们将一辈子无出头之日。
“站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怎能轻易下跪求饶?”
吴长寿一声厉喝,让吴家宝立即禁了声。他缓缓起身,抬起头竟发现父亲的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好似在他眼前的人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这种感觉让他的心头忽然没由来的一阵慌乱。
吴长寿忽略他眼底的错愣和讶异,面无表情地丢出一句话:“去把自己整理好,待会儿立刻去学堂上课。”
吴家宝一听,心中暗喜。看来昨天晚上发高烧昏迷真是把父亲吓着了,所以这么说来他这顿打是逃掉了。老天保佑!他的运气似乎不差。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只要逃过了这一劫,那么他以后出门必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遵命!”吴家宝爽快地答应,并十分配合地回房间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