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大将军竟然要去新余,那个漆雕烈以为永远不会再回去的地方。此刻,漆雕烈牵着马,和霍去病一起走在榆林大道上。
这一走,不知江充又会耍出什么诡计。望着远处的长安城,霍去病有些忧心忡忡。“漆雕将军,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替我照顾好舅舅。”
除了舅舅,霍去病在军中最信赖的就是漆雕烈。转战匈奴的日日夜夜,一诺千金的奔袭会合……即便公孙敖这样的沙漠老将也有滞后的时候;可是漆雕烈,不管千难万险,只要还活着,就会如约出现在霍去病指定的地点。
未知的祁连山、戈壁滩……他们一次次奇妙的配合,打得匈奴人如痴如狂。行军的路上,他们运筹策划,探讨兵法、学问。不寂寞、不沮丧,胸怀广阔、越战越勇。而且,他们竟还有一个共同的话题,就是墨家和非乐。有时,霍去病很想问问那位仙女姐姐……可始终没好意思开口。
“卑职也想请大将军帮个忙。”霍去病正要跨马上路,漆雕烈忽然叫住了他。
好像下定了很大决心,漆雕烈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
“这是卑职这些年的积蓄,望大将军能够转交给一个人。”
霓?这是一个女人的名字。为什么要给她,霍去病没有问。没想到离开新余这么多年,漆雕将军还记得这个人。早知道光棍一条的漆雕将军有这份情怀,霍去病一定向他好好打听打听仙女姐姐……可这么多年了,非乐师父还在新余吗?
此时,霍去病做梦也想不到,重生的仙女姐姐正到处没人要,只有靠白搭、白送才能嫁得出去。
此刻,陈富贵独自坐在院子里,正在为此事唏嘘不已。可小七,简直心满意足得很,人家聘礼还没下,自己就把嫁妆买了,正捧着一堆家什回家来。可是爹好像并不高兴。
“爹,怎么不睡了?”
“唉,这几年,爹天天就想着你们嫁人的事,现在忽然能嫁了,爹又觉得……唉,一嫁就嫁了俩,嫁就嫁了吧,还嫁那么远……”
陈富贵有些哽咽。小七也难过起来,搂住了陈富贵的脖子。其实,小七也舍不得父亲,如果自己走了,后娘一定欺负他。既然爹舍不得自己,既然只嫁一个爹的病就能好,小七决定终身不嫁,在家里陪着父亲。
“什么?你不嫁了?”大家吃惊地望着小七。
“我就想娶你,不许反悔!”
可是小七依然坚持不嫁,只嫁圆心。
凳子精终于凶相毕露,恶狠狠地瞪着陈富贵和年糕嫂。“都给我听着!老子就是要娶陈初七,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否则,老子杀了你爹娘!”
所有人都愣住了。小七不相信有人敢跟她这么说话。好,你等着,不整翻你,我就不是七老爷。小七立刻做出一副哼哼唧唧的样子。
“哼……没有办法了,是他坚持的,为了救你们,我只好嫁了。姐姐,对不起了,这只煮熟的鸭子归我了。”
“不行!爹决不让你嫁给这种人!滚出去!”陈富贵忽然爆发了,怒喝一声,捡起一个板凳就要砸凳子精。小七忙上前拦住,一边给凳子精使眼色。“你赶紧回家准备吧,三天后来抬人。”
七老爷终于要成亲了,男人们也就不用害怕了。米粉店门口张灯结彩,人们纷纷奔走相告,各色人等纷纷贺喜。
一顶花轿停在了米粉店的门口,抬轿的是胖头鱼精和翘嘴巴鱼精。穿着大红袍、带着大红花的凳子精来迎亲了。
等二鱼精再进来,花轿却抬不动了。也许,仙女变成的凡人和凡人不一样吧……两个鱼精东倒西歪,终于把花轿从米粉店里蹭到街上。
花轿实在太重,两个鱼精咬牙坚挺,可没走出多远,轿子“咔嚓”一声,杠子压断了。
“哎哟,讨厌——腰快给人家弄折了。”轿子里传出娇滴滴的抱怨,凳子精听得骨头都酥了。
“没事吧?我看看,我的小宝儿哦……”凳子精殷勤地凑过去,掀开了轿帘。只见盖着盖头的新娘子窝在摔碎的椅子里,正吃力地往外爬。那个红盖头,实在很诱人……
凳子精伸手就揭盖头……
“——妖怪呀!”凳子精一声惊呼。众人忙围过来,新娘子竟是肥头大耳、浓妆艳抹的郭赢。“让你别看你偏要看。”郭赢妖媚害羞地埋怨着。凳子精一翻白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小七从米粉店冲出来,踢了凳子精一脚。“哼,想娶我?一件事不如你意就要杀人,能是什么好东西?要跟你成了亲,我爹的病就别想再好了。”
两个鱼精已经溜了,凳子精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小七,正要伸手来抓……忽然被郭赢抱住。
“相公,我们入洞房吧。”郭赢妩媚地撒着娇。凳子精咣当一声又晕倒了。所有观众哈哈大笑……大伙儿正笑呢,凳子精忽然一拍地面,站了起来,抓住小七,“嗖——”地飞了出去。满大街笑开的嘴巴惊得收不拢了,新郎官会飞?
“小七,小七——”圆心和陈富贵向着凳子精飞去的方向追赶。
半空中,凳子精挟持着小七朝前飞。小七并不害怕,她从容地揪了一下左耳朵。可大公主没有出现,连三公主也没有出现。平时没事老跟着,真有事怎么没有了呢?不过这点事是难不住七老爷的。神仙姐姐不在,正好见识见识什么是妖怪。凳子精带着小七落到了郊外的一座茅屋里,小七好奇地打量着凳子精。
“你是妖怪?我早就想看看妖怪长什么样。来,给我摸摸,我还没见过呢。”小七绕着凳子精转圈,一会儿揪揪他的脸,一会儿捏捏耳朵,一会儿捏捏鼻子。
“我问你,你抓我干什么呀?”
“嘿嘿,我喜欢你,想跟你成亲。”
“喜欢有什么用?你对我爹那么凶。知道那几个人怎么变成王八蛋的吗?他们是忘了八端,你知道是哪八端吗?”
凳子精茫然地摇了摇头。
“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排第一个的就是孝。”原来是这样,为了不变王八蛋,凳子精赶紧认错,发誓去赔罪。就像小七说的——负荆请罪,背上一根荆条,让陈富贵去抽。反正凳子精不怕抽。
“不怕抽?那你怕什么?”小七问。
“我最怕火……”凳子精说着,忽然意识到说漏了,忙捂住了嘴。
“你废话,谁不怕火?”小七说道。“花轿还在那儿搁着呢。你先去找根荆条,背上去见我爹。他要原谅你了,咱就赶紧的。嘿嘿,我不但嫁人了,还嫁了个妖怪,太好玩了。”
大街上,凳子精光着上身,背着根荆条,走在前面。小七手拿着凳子精的上衣,跟在后边。满大街人指指点点、嘻嘻窃笑……
米粉店门口,凳子精声泪俱下,如丧考妣,磕头磕得砰砰响。“老丈人求求你打我吧!求求你打我吧……”
小七忍住笑,跑进陈富贵的房间,却见爹急得又发了病。“爹——爹你没事吧?”
见小七回来,陈富贵喜出望外,一把握住小七的手。“没事,你没事就好。那个妖怪没对你……”
“爹您放心,您女儿到哪儿都吃不了亏。把您气成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他。”小七一边说着,一边把凳子精的外衣扔在地上,找出一罐灯油,倒在了外衣上。
外边,凳子精仍在磕头,小七关切地拿着衣服从家里跑出来。“来来来,穿上衣裳,别冻着。”
“不冷。不冷。”
“女人太多,我怕别人对你有非分之想。”小七一边警惕地四面张望,一边把荆条抽下来,帮他穿上外衣,再帮他系上腰带,狠狠地系了个死扣。
“真没想到,七老爷这么会心疼丈夫啊。”一名围观者大为感慨。凳子精美滋滋地笑了。这时小偷张夹夹从旁边蹩了过来,谁也没有注意到,他那支斜指向地面的手指里还夹着一根棍子,棍子一头点着火。
谁也没发现凳子精的衣服是怎么烧起来的,只听得一声惊叫,凳子精就像节日的焰火一样,一飞冲天,背后留下一串浓烟。
“该死的陈初七,我饶不了你——”凳子精的脑袋再次从水里冒了出来,气急败坏地发誓。
现在,就算妖精回来,小七也不怕了。圆心姐姐已经去仙女湖搬救兵。这次,草鞋大侠非来不可了。小七搬个凳子坐在门外,翘首以待。
一听到圆心的求助,非乐立刻向着新余飞奔。白鹭从空中飞下,非乐骑上白鹭飞向空中。忽然非乐看到了什么,是三公主,被定在了路边的玉米地里。“巨子令!”非乐举起墨钜,解了三公主的定身法。可等他们赶到米粉店,却不见了小七。只有年糕嫂正倚在门框边,悠闲地剔着牙。“小七呢?”
“啊……又让妖怪抓走了。”
“往哪边跑了?”
“那边。”年糕嫂随便一指,继续剔牙。哼,救什么救?死外边才好呢。年糕嫂嘴角掠过一丝坏笑。
凳子精拐了七八个弯,终于在一条远离新余的田间小道上落下。四周没有一个人,只有大片长长密密的高粱地、玉米地。这个地方很隐秘,不会轻易被找到。凳子精抓着小七落下来。小七仍是对着凳子精笑个不停。
“你就笑吧,我不会再上当的。其实你什么招儿也没有。”
“有本事你就别上当……你猜,我大姐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出来?”凳子精怔了一下。小七又咯咯地笑起来。
“哼哼,不就是你那个指东打西的大姐吗?有什么可怕的?”
“她最可怕的就是,你永远不知道她一抬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小七一边说,一边悄悄地朝玉米地瞄了一眼。凳子精随着她的视线转过去,小七又忙转过了视线。凳子精狐疑地朝玉米地里望了望,什么也没看到。等他转过脸来,忽然发现小七正朝玉米地打手势……可发现凳子精在看她,小七忙望向别处。凳子精疑惑得受不了,决心探个究竟,他小心地抬起脚,一步步朝玉米地里走去……忽然回过头来,却发现小七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没让你跟着我。”
“你不怕我跑了呀?”
凳子精不做声,继续向前寻大公主。小七跟进了玉米地。难道她们有什么阴谋?凳子精发了狠,钻进玉米地的深处一通猛找……一回头,却发现小七不见了。凳子精忙回头找了两步,仍不见小七踪影。凳子精终于醒悟——又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