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p、help、help、hel……”声声玩味的求助从峡谷秘境处传出,流长得好似一个中年大叔冲游戏对面的欧巴连叫“亚美蝶”。
声音来自西山深处,西山也算是大中国名誉封的VIM(very-important-mountain)了,虽然旅游事业一直发展不起来。而近日更是发生了一些灵异的事情,本来就凄凄淡淡的游客就更加少了:西山深处总是传出一些类似猕猴打情骂俏之类的欢快声音。
西山深处,或许是流水常年地侵蚀出了一条小河,又或许是不久前地动崩出了一条山谷,一条莫名其妙出现的宽三米的小河出现了,这又或许是新的契机,地狱的难得的契机。
河流静静地流淌,甚至不惊动任何动物,就像是隐匿起来的一条河,广西地势本就是已丘陵为主,经过愚公等祖先们开荒尽南野,这里已经平坦得要凹下去了,与其说这是一条河流,还不如说是略长的湖泊。
姑且是河流吧。河流中央浮着一块一米宽的圆柱体泡沫板,泡沫板被四条红铜链子栓着,分别系在河两边的谷壁上。而声音的源头,就是泡沫板上的暗红十字架。
“help……”男人又叫道,蓝色的长发被剥夺了色泽,凌乱地散漫地垂到男人腰间,衣服也已经破烂不堪,而胸口更是露了出来,能够看见暴出来的血管以及狰狞的凝结血块。
男人的双手被红铜锁链死死地枷在十字架左右,双脚则被扣在十字架下端。似乎是裁决者的别有用心,十字架偏高了一点,男人只能用脚趾甲着地。
“望目秀蓝,别枝花开。”一个女人走了出来,“我并不祈求你能把她的位置告诉我,我只想知道她的名字。”
“我说红杏你信么?”男人微微咧嘴,他的口牙已经布满凝固了的血块。
女人也不生气,火辣身材下藏着一颗海底心,宁静而又不澄清,天知道会不会有一天突出一条海怪把人吃了,而你还在朦胧。
“嘿。”男人吹起了口哨,冲女人那呼之欲出的胸部猛吹了两下。
女人似乎只会一个表情一句话,但僵着脸的同时手中扬起了一条皮鞭。
“喂喂喂我错了我错了。”男人急忙讨饶,“她叫秦罗敷。”
女人终于又爆了一句:“我演过那个角色。”手中皮鞭浸入河流中,皮鞭尾部盘着河底叠叠层层,女人隔着一米的泡沫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男人抬都不抬起来的头。
“啪!”女人掌握着皮鞭如同掌握手足,皮鞭尾部刚刚拾离水面时,皮鞭中部已经触到男人胸口,拉链一样的动作把男人胸口又划开了一道口子,凝结血块掉落入河。
男人依旧不抬头。
“滋滋!”“滋滋!”“滋滋!”三处不同的地方同时响起腐朽的声音。
“为了你好。”女人淡淡说。
血块在水中滋滋作响,许多气泡依附着一颗颗散了的血块,时不时破裂,但又迅速生成新的气泡,折腾着血块越来越小,血块翻腾在无风无浪的河里,越来越少。
女人手中的皮鞭同样伴着滋滋的声音在挥发,不一会儿便只剩下零零散散的断了的发丝般细的残渣。女人也只是毫不怜惜扔掉断柄,僵着的脸如同蒙了黑纱的女刺客,或者女杀手。
第三处的声响来源自然是在打情骂俏的猕猴身上。男人胸口再次破裂,紫黑色的泡沫在胸口破裂,尽管动脉大开,但是血液只能伴着泡沫挥发,一丁点血液都无法流出来。男人依旧低头。
硫酸,呼呼冒烟的浓硫酸!难怪要用性质不活泼的铜链。
女人无法看清楚男人此时的脸色,男人无法摸清楚女人心里海怪的位置,彼此坚持着坚持。“为了你好,十字架特意弄高了一点,想想你那黑得一塌糊涂的脚板就心痛,要是你把那女人的名字告诉我,我或许可以红杏一把。”女人撩着自己的头发,隔着一米的距离卖弄风骚。
“你是要我感谢你为了同我上床而绑架我,其间你还为了我身体健康而订购了一个耶稣服务套餐?”男人疑惑道,闷闷的声音似乎是在为了强忍伤痛。
女人放弃了魅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话也没有多说就拐入转角后,氛围霎时间冷淡了下来。“望目秀蓝,别枝花开。”男人终于抬起了头,蓝色的瞳孔在微微颤动。
泪冷落,热眶、冷落、复热眶、再冷落……
原来闷闷的声音是因为哭泣啊!多大的孩子了!
“秦罗敷,那不是刘兰芝的情敌么?东城有名的妖女,蛊惑了焦仲卿的老母亲,终结了焦仲卿与刘兰芝的婚姻,到头来一个‘举身赴清池’,一个‘自挂东南枝’,她得到的不过是个埋在地下的焦仲卿的躯壳。”一名男孩提着一笼包子走了过来。
鸡窝一般的头发呈现卡其色,不到一米二的身体穿着挺拔的小西装,男孩的品味够二!
男孩自顾自打开了笼子,像一个成熟管家一样摆弄着,这才冲泪眼汪汪的男人说道:“不打算过来吃,高渐离?”
“我不想同一个恶魔一起吃饭。”高渐离撇撇嘴,恢复一副吊打都不认的无赖形象。
“我突然想听你奏一曲《赛马》,用敦煌琵琶。”什大口大口咬着包子,死皮赖脸不理会高渐离给他的一副坏脸色。
高渐离无奈地摇了摇被栓着的双手,表示自己无法做到用布满血块的牙齿奏曲。
“这玩具能囚住你?”什从口袋里取出一把瓜子,摆好了仪态就等着赛马了。
高渐离微微一惊,尴尬地笑了笑,不经意间就挣脱开了铜链的束缚,“嘿嘿这都被你知道了,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高渐离拾起笼里的包子就大口大口地吞咽下去,末了还说:“秦罗敷可不是什么妖女,东家贤女懂吗,贤女嘿。”
“贤女?你是指秦罗敷还是她?”小恶魔嚼齿清晰地说。
高渐离愣了一下,眼睛凝视了什好一会,才说:“‘别枝花开’的秘密都被你知道了,你很脏诶!”
什微微一笑,一副话外人的样子,说道:“‘别枝花开’秦罗敷。有位佳人,为伊消得人憔悴。”
“你说的都什么跟什么啊,小心刚才那妖女回马枪吼。”高渐离盯着什的鸡窝头,突然一顿猛搓。
“流墨家的美人儿,为了你憔悴,便成了你们敌人的伙伴,成了流阴阳家的下堂主,成了憔悴的妖女。”男孩并不打算理一理头发,鸡窝头就是这样来的吧。
时光倒退……
时间静止……
高渐离双手伸入蓝发丛中,抽咽不止,泣沥着说:“我想救她!”
一双小手轻轻拍打着高渐离的后背,什犹如年长的村佬,形象与心理的巨大反差实在让人有着hold不住。什轻言道:“她刚才有说她演过这个角色。”
高渐离抬起湿答答的脸,一脸惊愕地看着小恶魔。
“她没有忘记你啦!”什大力地拍打高渐离后背,拳头更是击中了脊柱,“别哭了男人,有正事找你呢。”
高渐离拭了拭眼泪,盘坐在地,打趣地说道:“原来恶魔也有不及人类的一步啊,怪不得这几天偷窥了我这么久,也算辛苦你了说吧。”
“You-and-me,都不算人类是吧?”什也盘坐在地,“舍种都不是人类,不管他的舍血比例有多大,仍旧是圣斗士一枚。”
“舍血比例越大,舍血基因越纯粹,舍种的能力就越强大。”高渐离赞许地点了点头。
“我有舍族的消息。”什道。
喂喂喂你这活灵活现的跳跃思维是要闹哪样啊?!高渐离颓目,放弃抵抗了便道:“你有舍族的消息关我鸟事,我们流墨跟你很熟吗路人甲?你这恶魔大可以自己动手趁着太阳没下山解决事情,或许还可以留个全尸当晚餐咧。”
“人类不是常常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什卖出一个不解的表情。
“那是基佬不是朋友!”
“好吧我还有一个理由,为了救妖女,或者说是你的老婆秦罗敷。”什用手撑住下巴,栋在膝盖上,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这个,可以考虑一下。”高渐离心动了。
什忽然甩手拍向膝盖,起身,“爽快,不愧是男人!”
高渐离嘴角微微抽搐,原来在不经意间自己已经被小恶魔拴住了,死死地被拴在一个圈里。“疯子!我是说我表示愿意接受你那关于舍族的消息,才不是想和你合作咧。”
“我说的也是这个啊。”什一脸不知情相,二次元的世界观不同于中二的世界观,虽然两者都带“二”。
“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再贫了,说吧你的舍族消息是什么?”高渐离摆摆手终止了一次毫无营养的对话,终于拽回了正题。
“觉醒了。”什说道。
“我原本以为你要说的只是某某石油倾泄疑似舍族行为,没想到你竟然直接放炸药了啊,炸药就不能放进书包伪装一下吗骚年?!你哪来的自信确保准确的消息啊!”高渐离舌簧高高,难以相信这仅仅三个字的消息。
什绅士地用纸巾抹去脸上的唾沫星子,依然淡定地说:“你不是说我是恶魔的么?”
高渐离真是被略蠢的什给打败了!“呼。”高渐离喘口气,问道,“你不会告诉我觉醒的是雪山之颠的皇吧,不会是本舍的对吗?”
什点点头,说道:“雪山之颠的皇,又岂能是我这种渣渣能够知道的,再说了,君王是千军万马中的最后一人,食尸奋进,皇需要安寝。”
“那就是舍族中最低级的分类次舍咯。”高渐离松了一口气。
“你还能不能有点抱负?”什皱着眉看着高渐离,宛如君王看着刃下死去的狗头军师。
高渐离吃了一惊,虚虚地别过头去,“好吧那只能是排中间的亚舍了。”
“亚舍下四家之一,螣蛇。”什的消息总是这样简短,似乎知道对方秒懂,又或许是懒。
“螣蛇?!”高渐离惊呼。
什再次皱眉,有着不耐烦地说:“《荀子·劝学》有记‘螣蛇无足而飞’,它被人们定义为神话中玄武的分身,但我更同意郭璞的龙类之说,蛇修千年成螣,螣修万年成龙,说白了它就是一个半龙类。收起你那沉甸甸的口水,还需要解释更清楚吗,亲?”
高渐离越看什那眉头就越忐忑,虚虚地说:“呃呃不用了,我想告诉你我刚才那是表示惊讶,不是表示疑问。”
“螣蛇会戏水,其技胜神龙,你们墨家曾在战国时期善用机关术,不知传承到流墨,还剩下什么有助于水下作业的机关兽。”什再次恢复管家脸色,提问道。
“有,不过大多数都已经陈旧发锈了,需要维修才能使用,而且不知道水深很难选材,水下作业抗压工作很重要的。”高渐离难得地摆出了一副稍有正经的样子。
什突然把一笼包子盖上,似乎是要走人的节奏,“挪威海有多深?”
“大概……诶,你……你怎么知道螣蛇的觉醒地?话说那不是北欧地带吗,北欧不是奥丁的地盘吗,螣蛇不是发源于中国神话的吗,怎么跑那边去了。”高渐离飚出一连串的问题,就像是吐槽星人突然有了吐不完的槽。
“你知道了也没用,它已经醒了。”什已经没有纸巾擦脸了。
“那现在它在哪?”
“你家。”
“What?!”高渐离险些抓狂。今天这信息量太大,条条毙中高渐离,他这才明白什为什么指定流墨而不是流阴阳或者飞虎队,没有人会请教媒婆如何写休书云云,也不会有人想让自己的命运捏在敌人手里,高渐离也不想,所以什没有找流阴阳,更不会找飞虎队,那群人类精英恐怕会吐更多的唾沫星子,而他没纸。
“准确来说是在长江水底,它很聪明,它知道自己没有恢复。还有,注意一下体液排放量。”什说,同时从收拾好的笼里取出一杯橙汁,递给了高渐离。
高渐离这才意识到自己体内水分的严重外流,尴尬地接过橙汁,意欲豪饮却又不敢放肆,只能礼节性地喝了两口,说道:“那我们怎么办?我要报告给巨子。”
什摆了摆手,阻止道:“你家巨子我已经通知了,既然醒了,就已经没有办法阻止它变强大,只有等它浮出水面再说吧。”
“那我们干甚?干等着它浮出水面然后拿你的包子上还是用我们流墨的残铁上,好像只有被虐的戏份吧小盆友。”高渐离哭笑不得。
“巨子他们已经在维修潜水机关器了,听说特意弄了一个水下机关兽,而且那老头还为此闭关起来研究机关阵,你就放一万个心好好待在这里吧。”
“我要待在这里?!”高渐离疯了,什说了这么多就是要让一个热血沸腾的青年稍安勿躁,二次元果然不懂中二,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不然咧,我以为你会懂的。”什愣了愣,撑着有他半身高的包子笼站了起来,“你不也希望留下来?巨子和我都给你这个机会。”
“好吧,但我总得干点什么吧,巨子会炒了我的!”高渐离嚷嚷。
什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个黑色塑料袋,鼓鼓的扎有结,什把袋子扔给高渐离,说道:“你当然有任务!喏,给你的,用里面的乐器练习一首曲子,曲谱也在里面了。”
高渐离打开袋子,看着袋子里的东西,许久许久不能移动。
“曲子你妹啊!”高渐离被逼不得已地爆了一句粗口,“这玩意是乐器?你怎么不把你家脸盆拿来给我,我或许还可以折几根树枝敲几下咧!”
“这是最适合那首曲子的乐器了。”什无奈地说,“我相信乐器大师您是会不拘小节的对吗?”
高渐离从塑料袋翻出一张码有曲谱的纸,看着曲谱高渐离的脸也在渐渐拉下,一条条黑线画满额头,“妹啊妹啊这什么鬼谱啊,不仅没有音律还没有规律,你不知道莫扎特会跳出来杀了我吗?”
“哎呀乐器大师您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我还是谱曲人咧要杀也是先找我啦。”
“你谱的曲?”高渐离讶异,转而咆哮,“那这曲子有什么意义啊!”
“救你老婆。”什凛冽起来真的就像个恶魔,容不得天使愤怒。简单而又不粗暴的四个字,平息了一场舌战。
“好吧好吧信你一回,这曲子什么时候派上用场?”高渐离无奈地收起塑料袋。
“当北方星宿中出现螣蛇星,择其最亮时演奏。”什提起笼子走到硫酸小河旁,推倒笼子,笼子与包子一并倾入河中,滋滋冒泡,转瞬间殆无。
“当螣蛇星挂展空中时,便是螣蛇浮出水面的时候,那时的螣蛇已经恢复了,这曲子会有用?”高渐离持怀疑态度。
“说了这曲子是用来救你老婆的。”什扶额道,“至于降妖除魔的乐器大师您就放心地交给我了,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基友嘛。”
“这句话也是可以用来指知己的,伯牙。”高渐离用食指指了指自己。
“钟子期。”什也学着指了指自己。
什拍了拍手,回到了他出现的那个拐角,对高渐离叮嘱道:“这首曲子不要当着妖女的面练习,还有你那叫声再持续一段时间吧,保持这里的幽静。我或许不能来了,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走好。”高渐离道。
什拐入群山中,僻静的西山深处里再次安静下来。
“help、help、help……”高渐离将自己锁上红铜枷锁,等待着待会的皮开肉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