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正直的人，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人，一个愿意为……”评价某个人，当然离不开这些经典的句子，于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瞎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了。我咽了口唾沫，把嘴边的话嚼碎了，然后咽了下去。“他没事儿吧？突然提到这个问题，我有些惊恐不安。”
师姐嫣然一笑：“应该没事。如果真的有大变故，那位老先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修行人讲究遣欲摄神，多一事不如少一人；习武之人则很看重习武何为，拿起了刀便不能放下……”
师姐的眼中有流波婉转，我不知为何有些脸红了。“笑丘说过，‘止戈’是一种可耻的篡改。造字之初，‘武’就是一人持兵刃独对八方。敌人太多了，威胁太多了。所以有一类人不论何时都不能松开手中的兵器，即便最安全的时候也是如此。因为谁也无法预料到野兽会何时扑过来。‘武’强调的是陈兵，而不是止戈。”
我不太敢面对师姐了。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气质，让我不自觉沉浸其中。与龙女的美不同，她给人的迷惑像是某种法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但一提到武，我就觉得心胸顿时开阔了。有一股气在胸中翻滚，让人情难自已。
“说得不错，跟笑丘三年前的话一模一样。”
三年前？那时候笑丘才多大？但我也不必去质疑了。目的地已经到了，酒店的走廊不可能会拐如此多的弯，也不可能会长得看不见尽头。毫无疑问，这里布下了某种阵法，不知奥妙，肯定会深陷其中。
师姐按下了门铃，一个漂亮师姐将门打开了。
我赶紧上前见礼：“师姐好！”
没想到，她一下子怔住了。本来就白皙的脸顿时雪白一片，不见一丝血色。这位师姐我见过——天可见怜，我又说错话了。
第一次相遇，我开口就喊她“师兄”。再次相逢，我还没看清人就喊了“师姐”。女人总是很在乎自己的年纪，即便大多女修驻颜有术也是如此。她的年纪还没我大，我一开口就把她叫老了。那么我究竟该怎样称呼这些非佛非道的女性修行人？深悔自己没有多读书，以至于一说话就闹笑话。
师姐，不，师妹，她径自转身离开了，没给我忏悔的机会。我想跟在她身后，却无奈发现脚下是一片白茫茫的云雾，似乎是无底深渊。不敢迈步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不尴尬。
“师妹可是好脾气，你是怎么得罪她了？”
“我……”我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看来注定要被人误解了。
简单地把自己的糗事说了一遍，师姐竟笑得有些癫狂了。我突然明白了花枝乱颤的意思，只觉得她将娴静与率性完美结合了。心神又不自觉被她吸引，还是留一点距离更好。
好不容易才止住笑，高挑师姐说：“你这人还真有意思。放心吧，师妹不是小心眼儿的人，她进去通报了。这阵中之阵变化无常，几乎是无迹可寻。刚才那一段路，‘流水下滩’还好说，毕竟只是将人困住；这‘白云出岫’可就凶险了，一脚踏空真的会掉下去。”
师姐一脸凝重，但我总觉得她是在吓唬我。
不多时，烟雾散开了，门后居然还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师姐带着我穿行其中，向前走一步，眼前的云雾就后退一步，身后的云雾就前进一步。好在有师姐带路，不然别说分清楚东南西北了，我连迈步的勇气都没有。
路并不长，但我觉得它有无限长。龙女已经昏迷过去，我将她背了起来，心中着急得像是憋了一团火。
“你将龙仙子放下，我师妹会带她去疗伤。师父刚才去请法器了，神魂之伤原本救治并不困难，可龙仙子受伤之后又与人相斗，伤势已经恶化。无心岫的秘法也没用了，师父刚才说去借法器，疗伤之事全凭师妹做主。”
我赶紧将龙女放下。一朵白云飘了过来，龙女被包裹其中，然后白云飘了回去，龙女也被带到了云雾后面。没见着师妹的影子，我伸长了脖子也没看到什么东西。而这时候，一道云门落了下来，将我的一点热望压得粉碎。
师姐又笑了起来，让我很是尴尬。
“你以为师妹为什么会这样对你。”
我叹了口气。“那还用说，肯定是我口无遮拦，把她得罪了。”
师姐摇了摇头。“她可没那么小气，还不是因为那个笑丘公子。”
“笑丘？怎么回事？”我好像不经意间知道了些什么秘密。要是旁人也就罢了，笑丘的花边新闻我可得好好听听。我把他当兄弟，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即便他知道了应该也不会责怪我吧。
“现在的笑丘像是一个圣人，满心都是天下的忧患；又像是一个身先士卒的大将军，想唤醒旁人却总是深陷重围而孤立无援。但他也有年少无知的时候，他小时候，与现在判若两人。”
“那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我的好奇心全被勾起来了。
“当然是小孩儿样子。”师姐又开始笑了起来。
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敢情她是在逗我！
师姐终于收起了笑容。她很认真地说：“那时候的笑丘，虽然不是纨绔子弟，但也说不上懂事。甚至比现在的‘陈大、理二’有过之而无不及。杜老先生神刀威压当世，执江湖牛耳，老来得孙自然爱护有加。
笑丘公子有非凡的资质与悟性，是武学天才，再加上老先生亲自教导，很快就有了根基。这在一般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因为身体还未长成，根本不能学真功夫。可老先生教导有方，不仅学了真功夫，还远比一般人厉害。
因此公子虽然年幼，功力却远比一般弟子更深厚。再加上武功强调杀伐，一般刚入门的弟子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他做出了一件事，公然挑战各派弟子。原本高人前辈也没放在心上，就只当成小孩子不懂事，也就听之任之了。没成想，公子出手不知轻重，竟一连打伤了许多人。
师妹那时候才刚入门，修行也只学过静坐调息。公子那时候完全不懂怜香惜玉，连这小女孩儿都下得去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