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个疯子,那残忍疯狂的眼睛快要滴出血来,黑气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了,像是野兽的皮毛。黑的皮毛,红的眼睛,牙齿似乎更长更尖利,只是不见利爪。
我呆呆看着,身前是东流,东流前面还有笑丘。
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浑身僵硬,只是从未遇见过这种怪事,一时间有些痴傻。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变成野兽?而且一见到我就这么疯狂。
不见笑丘有任何动作,一抹刀光就直接出现在胖子身上。没有声息,也不见有什么威力,甚至散落到墙面上的刀光连墙皮都没有蹭破。但黑气偏偏却消散了,像冰雪浇上了沸水,像黑暗遇着了光亮,那浓黑的如皮毛的黑气消散了,化成了烟,化成了雾,然后消散于无形。
刀光只伤到了胖子,他的身躯定在了空中,还保持着长张牙舞爪的姿势。一声惨叫从他嘴里发出来,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又似乎是在宣泄某种痛苦。
身后的门发出了响动,笑丘手一挥,胖子就落到了病床后面。
把手转动,门被推开了。最先进来的是胖子的母亲,紧随其后的是惊梦,在后面是护士。
永远不要相信所谓的母性,但为了孩子很多母亲都会爆发出超人的力量,比如现在,一个普通人竟然比惊梦这样的高手还要敏捷。
“发生什么了?”惊梦急忙问道。而那个惊慌的母亲也开始疯狂地寻找自己的孩子。
“他好像醒了,可能是见着同学比较激动,刚才还想跳过来。不过不知怎的,突然大叫跑床底下去了。”东流解释说。
他一开口我就下意识认为全是谎言,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都对。我也说不好他们到底是不是在说假话,反正这时候疯狂的母亲已经找到并抱紧了她的孩子。
护士过去想说什么,却被一把推开摔了个踉跄,她似乎听不进任何话,也不太希望别人接近。事实上遇着晕倒的人,如果真的突发疾病,这样紧抱着已经是害了他的性命。
护士走过去蹲了下来,小声安慰着,似乎还在劝说什么。但这个只顾痛哭的母亲已经听不进任何话语了。
护士很无奈,实际上护士比这个母亲还要焦急。但我只是旁观着这一切,一来想着护士也挺可怜;二来想着胖子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医院是不是得担责任?
话说回来,我们仨是不是也会担责任?毕竟这儿没有旁人。四下打量,没有看到监控,这才稍稍有些放心。不过这其实是明摆着的,有监控,笑丘怎么可能会随意出手?而且没有监控我们更不可能洗脱嫌疑。
但是,不幸中的万幸,胖子安然无恙,甚至说,情况比之前还要好些——他已经认出了他的妈妈。
一声“妈”催人泪下,似乎也不用再多说其他。
可怜的护士,无辜的干警,都随他去罢,世上有太多的事都无可奈何。胖子的病离痊愈还早着,还能住好久的院,还能扯好久的官司。他经历了这么多,以后大概也能成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善良的好人吧。但那些跟我也实在没有什么关系。
惊梦使了个眼色,我们相继离开了病房。护士还在,似乎还通知了医生过来。而惊梦则一边安慰一边作别。等医生赶来时,他也刚好离开病房。
我的心情很复杂。有人病体得愈,应该会感到高兴,可我却很失落,按说我并不是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人。罪犯落网,也应该感到高兴,可偏偏却有些哀伤了,难道我竟是希望别人逍遥法外么?
那个胖子是罪有应得,可偏偏又是被舆论保护的弱者,被所有人同情的可怜人。甚至现在我见了,也不禁生出了些慈悲来。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奇怪了。
下午的课还得上,午自习肯定赶不上,但课可不能耽误了。再走快点,应该不会迟到,至于午饭,我想还是算了吧。
我只顾着低着头快走,也没有想太多。他们三个也准备回学校,跟上我的脚步当然也不会太费力。
“笑丘,刚才到底怎么了?那个胖子身上有什么古怪?”惊梦问道。
“是煞。”笑丘一副忧虑的样子,而且居然惜字如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对于这些奇怪的东西,我一向非常感兴趣,于是连连追问。“什么是煞啊?字典上说是迷信中的凶神,可风水上还有其他书上都不是这个意思。”
惊梦一声冷哼,也不知道是在哼谁。“都是些胡编滥造的东西,不求甚解,一派胡言。”我听出来了,他在说那些书的不是。但他马上又改口了,这回是在回复我的问题。“书上说的都对,但这里说的跟那些无关。煞是一种不是东西的东西,没有生命也没有形体,本质上是一堆混乱的心念。普通人的各种欲望、邪念乃至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可能产生煞。在那些公认的凶恶角落,一般都有煞的存在,因为煞本就是人心创造的。说来是不是很好笑,人就是这么自作自受……”
笑丘跟我说过地缚灵,可是即便就在我眼前,我也没法看见。刚才的煞,我却看得分明,那浓烈的黑气可不像是虚幻的。
“刚才笑丘应该已经把煞杀掉了吧。以后是不是没什么问题了。”我试探着说。
“根本就没有生命,还说什么杀掉!等着吧,以后肯定会出大事。这回只是被煞迷了心窍失了神智,往后指不定会出什么大麻烦!”惊梦恶狠狠地说,也不只是在生谁的气。
“那咱们得管啊,而且这还是我的地劫,你可不能撒手不管。”我有些焦急。
东流拉了拉我的手臂:“你少说两句,我们当然会管。但我们没必要帮那些罪有应得的人,这次的事就很让我们不痛快。你别说你觉得舒服了。”
“我当然也不痛快。明明就是他的过错,却还拖累迫害了一堆人。可是他也罪不至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疯下去,傻下去。世上的事我们管不了太多,就只管眼前这么一点点就够了。”我不仅不痛快,甚至还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