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伯,棺材脸他欺负我!”一路狂奔回到成思轩的唐秀秀,将藏在袖中的木偶取出,大声嚷嚷着恶人先告状。“是你吗月棠?”琉璃的声音带着几分倦意,似乎刚刚从梦中醒来。
唐秀秀再接再厉,连珠炮似的数落着楚煜:“我是秀秀!师伯,棺材脸趁你不在欺负我,他不相信我的话还嘲笑我!”
“月棠,谅儿是释天的儿子。当年…当年是师父做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琉璃梦呓般的话语,断断续续的从小巧的木偶中传出。起先唐秀秀被琉璃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醉酒的琉璃把她错当成自己娘亲了。
什么叫‘谅儿是释天的儿子’?唐秀秀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惊人的假设:自家的二哥唐谅难道是北沧国主的儿子?也就是说二哥其实是楚煜的亲生兄弟?!联想起楚煜待在唐家堡的时候,她不止一次的错将他认作是唐谅,唐秀秀心里也开始犯嘀咕。
琉璃接下来的话无疑于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的巨石,让唐秀秀听得心神不宁。“为了那个孩子,你就这么狠心的抛下我们所有人!你对得起天容、对得起秀秀吗?!你救得了谅儿一个,却未必能救下其他孩子。都怪师父鬼迷心窍,封印麒麟劳什子的,害得你和释天都断了天伦之情,我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听完琉璃的醉酒之言,唐秀秀只觉得整个人像掉进了寒冬腊月的冰窟中,浑身都在打颤。原来娘亲的非命,并不是如同其他人告诉她那般简单!原来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其实是别人的兄弟!原来唐谅和楚煜身上所出现的异常都是拜琉璃所赐!
难怪每当她问起娘亲的事情唐门的所有人都是讳莫如深!难怪她觉得二哥和楚煜如此的相似!难怪琉璃对于避难至此的她会是这般悉心照料栽培!他苦涩的笑容爬上唐秀秀的面孔,她从未想到在短短的时间内,可以知道如此多的‘原来’和‘难怪’!
紧握的木偶倏地从掌心跌落在地,果然在事实面前,所有的谎言也好善意也罢,都在瞬间面目全非。难以接受排山倒海般袭来的事实,唐秀秀痛苦的抱起头,试图将琉璃梦魇般的话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回到房中的楚煜也在斟酌着唐秀秀的建议,如今在圣贤山庄结识的各派弟子众多,可看来看去,也就只有追求王道的儒家弟子适合担当谋士。首先儒家的齐鲁三杰,各个都正值春秋鼎盛之年,有足够的雄心抱负去施展才华,亦是可以助他完成大业。
伏念身为圣贤山庄的主人,自然没可能跟随他去北沧辅佐身侧;颜回为人处世八面玲珑颇有手腕,作为对外的使节倒是十分合适。唯独持观望态度的便是奚容,此人若论才学自是无可挑剔,但他那恃才傲物的性子,足以令任何人退避三尺。不知为何唐秀秀就偏生看好了性子古怪,总是独来独往的奚容。
突然间心口像是被利刃剜过般的疼痛,体内封印着火麒麟的楚煜拥有比常人敏锐百倍的感应,随即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与他定下式神契约的唐秀秀出事了!望着屋内未熄灭的烛火,楚煜轻敲几声房门,却无人前来应答。贴在门畔侧耳细听房中似乎也没有动静,想叫她可四下一片寂静,若是出声定会吵到住在附近的百家弟子。
左思右想之下,楚煜只好运功提起几分内力,挥掌隔空将门闩牵引开来。映入眼帘的画面是:唐秀秀瑟瑟发抖的蜷缩在地,身边的还躺着那只木偶。楚煜只当她还在为挑选军师的事情怄气,“你没事吧?放着好好的床不睡,怎么跑到地上来了?”可走近一看却发现情况不太对劲。
原本好端端的唐秀秀满面泪痕,双目空洞无神不知望向何处,看到他就如同目睹洪水猛兽般连连退缩,“我二哥怎么会和你是兄弟?!火麒麟!娘亲是被你们害死的!”语无伦次的样子形如中魔。
看着唐秀秀异样的神情,再看向那只木偶楚煜很快了解到事情的原委。捡起那只可以隔空对话的木偶,只听得里面传出琉璃断断续续的醉话,楚煜当机立断将它捏成碎片。这个被众人隐藏多年的真相,终究在今日分崩离!
旭日冲破海平面发出异彩,揭去满天的睡意,将四隅的明霞唤醒,映红整个东方的天边。齐州桑海城内的圣贤山庄也迎来了热闹非凡的一天,令无数文人墨客翘首企盼的诸子百家聚首的辩合,便在今日揭开序幕。
此时儒、墨、兵、法、纵横、农、小说、阴阳、医、杂等九大学派的百名圣贤、弟子,皆是正襟危坐于好知堂内,静候着辩合大会的开始。每年的辩合大会都会角逐出才学最为出色的学派,而胜出学派的弟子们很有可能一战成名,成为本学派的掌门人闻达于世,或从此走上仕途,成为北沧、景汐两国朝堂之上的座上宾。
凌奕轩和琉璃的到来,更将这次百家争鸣的学术雅聚气氛推向了沸点。两人一个是景汐位高权重的丞相,一个是北沧泰斗级别的国师,能获得他们其中任何一人的赏识都意味着从此将平步青云。隐在百家弟子中不起眼角落的楚煜,也在暗自观察周身众人的举动,物色日后能成为他军师的人选。不得不说,琉璃突然的到来的确让他轻松不少。
昨夜得知当年事情真相的唐秀秀又惊又怒,哭闹了大半宿折腾得他一夜没合眼。最后只能点了她的睡穴,小心翼翼的守了一夜,生怕再出什么乱子。醒酒后的琉璃也意识到酒后失言,顾不得休息便启动传送阵法,连夜赶到了桑海城。连哄带骗好不容易稳定住了唐秀秀,与她约定:待这次桑海之行结束回到北沧,便如实将当年的事情尽数告诉她。
新登基的段青彦亦是很重视这次百家争鸣的辩合大会,专程派丞相凌奕轩前来圣贤山庄出席,招揽可以为景汐朝廷效力有志之士。被伏念等人恭敬奉为上宾的凌奕轩,不经意间看到了楚煜的身影,心中不免多了些许疑惑。
若是半年前身处唐门的楚煜可以平安脱险的话,那么唐门之中应该也是有幸存者。可段青彦师门的两名龙虎山弟子,带回的却是唐门众人尽数殒命的消息和骨灰瓮。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隔着人群感受到凌奕轩投来的探寻目光,楚煜只是礼节性的颔首示意。半年前在洛阳城他就早已见识过凌奕轩的手腕,希望这次的不期而遇不会让他看出什么破绽才好。唐情唐谅等人早已在郁覃阳的安排下,隐姓埋名栖身于民间,想来段青彦一时半会想要查明唐门众人的下落是不太可能。只要别让凌奕轩见到同样身处圣贤山庄中的唐秀秀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