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毛哥,现在怎么办?这小子好像是个练家子,我们估计打不过他啊?”
黄毛混混一旁的小弟们个个神情紧张,手里即使握着一根铁棍,却也禁不住瑟瑟发抖,大多打起了退堂鼓。
“妈/的大哥手底下怎么会有你们这群废物,我们这么多人,怕他个鸟!”黄毛混混冷着脸训斥道。
“你行你上……”
也不知哪个小弟嘟囔一句,黄毛混混顿时气得面色铁青,想着大哥“太监”极重脸面,如果今天这件事不了了之,即便日后找回场子,估计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当下咬牙壮胆,色厉内荏地怒喝道:“小子,你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陈潜停下步伐,忽然响起攻略上所言借钱一事,灵机一动,顿时有了主意,于是嘴一咧,便是对着黄毛混混粲然一笑。
“大毛哥,我们以前怎么说也是一起闯过的兄弟,你对兄弟说这样的话就不对了。你欠我的一万块钱,你迟迟不还也就算了,现在倒好,竟敢调戏我女朋友,真当我书生陈好欺负?”
这番话突如其来,一开始温温和和,然而话至后头,却变得声色俱厉,字字铿锵,再配上陈潜看上去有些狠辣的眼神,三言两语说得煞有其事。
黄毛混混愣在当场,浑然不知所以。他身旁的小弟们却个个面色愕然,不约而同地静默不语。
围观众人见状也都是莫名其妙,这节奏很不对啊?敢情闹了半天,他们只是因为钱的事起了内讧,原来根本就是一伙的!
就连自称“火眼金睛”的苏明眸也不禁一阵迷糊,老实巴交的陈书生,他怎么会认识一伙混混,而且还称兄道弟?
等等!不对!
他在胡说八道!
我什么时候成为他女朋友了?
苏明眸一颗心砰砰乱跳,俏脸嫣红,兀自忍受着同学们的异样目光,却破天荒的没有当场发飙。
黄毛混混好不容易晃过神,见小弟们大多一脸狐疑的表情,不禁勃然大怒。
“操!我他/妈的根本不认识他啊?”
“你他/妈谁啊?老子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黄毛混混顿时急红了眼。
“好啊!大毛哥,你这赖账的本事见长啊?”
陈潜冷笑两声,抬脚将黄毛混混还未来得及捡起的手机狠狠拧了两脚,“翻脸不认人,你这个优良作风还保持得真好!我书生陈今天就先收回一点利息!”
黄毛混混气得双眼要炸了似的瞪得滚圆,两手又挥又举,恨不能表达他的满腔怒火,一时口不择言,破口乱骂。
“操!混蛋,蠢蛋……你们这群蠢货,老子说了,老子根本就不认识什么书生陈,这王八蛋在胡说八道……”
六个小混混一阵面面相觑,心中虽仍不免将信将疑,不过对这个“书生陈”说的话却是深以为然,他们或多或少都借给了大毛哥一些钱,可一贯喜欢赖账的他,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还钱一事。
尽管他们互相之间称兄道弟,却充其量只是一场酒肉朋友,遇到欠钱不还这样的事,任谁都不痛快。
“嘿嘿!有戏!”
陈潜不动声色地瞥了几眼六个小混混,感觉到他们心中对他这个债主的身份仍有些疑虑,不过经黄毛混混一顿乱骂,心底的怨气却在缓缓滋生,看样子只需趁热打铁,继续挑拨他们和黄毛混混本就不牢固的关系,让这伙混混彻底闹翻,这一场撬墙脚的任务,应该就算大功告成了。
“攻略上说,这六个小混混是惧怕什么‘太监’,才不敢和他翻脸,这是一个突破口……”
陈潜心思急转,略一沉吟,忽然仰头大叹一声,故意装作一副悲伤的表情,皱着眉头,摇头苦笑道:“哎,想当年,我才十八岁,就跟着大毛哥一起打天下,你们看我的这道疤痕,就是当年帮大毛哥挡了一砖头才留下的,我想我们怎么说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吧?哎,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当时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他说着指着自己的眉心疤痕,面向六个小混混,痛诉道:“你们知道的,兄弟之间借个钱哪还要打什么欠条啊?大毛哥说要急用钱给他女朋友打胎,兄弟我可是冒着被家里人打死的风险,偷了一万块钱都给了他,他倒好,事情一过,竟然就忘得干干净净,害得我现在都不敢回家。大家都是出来混的,讲的就是义气,大毛哥这样做,算什么兄弟!”
这番话说得悲痛欲绝,像是在回忆痛苦的往事,又像是在向他们大倒苦水,说到动情处,竟是热泪盈眶,全场一片鸦雀无声,连黄毛混混也似惊呆一般,一时竟忘记了反驳。
“这就算了,你们知道大毛哥和我闹翻前,他对我说了什么话么?”
陈潜喘着粗气,突然怒指黄毛混混,“他说,他因为把我当兄弟,所以用我的钱,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意思就是,兄弟的钱,他用了也是白用,把钱给他白用,才有资格当他的狗屁兄弟!”
话一落地,全场顿时一片哗然。
“这人太无耻了,这么无耻的话都能说出来。”
“现在这社会,欠钱的都是大爷,别说这些小混混了,家里的亲戚都一个鸟样。”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要有这样的兄弟,也早跟他翻脸。”
……
六个小混混此刻也是怒气填膺,想起自己每每向大毛哥讨债,他也总是用这样的话来做说辞,说什么“把不把我当兄弟”、“兄弟之间谈钱伤感情”,到头来总是不了了之。
他们心头的这番苦楚经“书生陈”一经勾起,个个一脸怒容,反而低声议论起大毛哥平日的作风。
黄毛混混气得面色铁青,额头的伤口依旧流着鲜血,看上去别提有多狰狞可怖,这下气急攻心,脑袋一阵眩晕,顿时坐倒在地,可怜兮兮地伏在地上,心中又气又急,几欲昏厥。
陈潜虽说读得是圣贤之书,但面对黄毛混混这样的人渣,并没有丝毫的同情之心,接着愤然道:“我家很穷,对!现在很穷了,一万块钱可不是小数目。后来我想要去找‘太监’说理,可没想到他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把我狠揍了一顿,还说什么我是叛徒。操!这样的老大算什么?跟着他混能有什么出息?还不如去工厂打工,挣安心钱,用着也安心。六位兄弟,我这个过来人劝你们一句,大家都还年轻,不要为了这些不值得的义气,葬送了自己的一生,否则迟早有一天背黑锅背进监狱!”
“哦,对了!大毛哥欠你们的钱,就当买个教训了,千万千万不要去找太监,他们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最后,陈潜还不忘随口胡说,将一大盆脏水泼在了“太监”头上,黄毛混混似乎极其敬重“太监”,趴在地上当场还口怒骂,骂了一阵似乎还不解气,于是又唆使小弟们动手,然而并没有谁愿意理会他。
“操!煞/笔!你们还想不想混了!老子叫你们……”
黄毛混混挣扎着站起身来,口中的话还未说完,身旁一个脾气暴躁的小弟猛地将他踹倒,随即按在地上一顿好揍。
“混你/妈!书生陈说得对,跟你们这样的人混有个毛出息,叫你他/妈的不还老子钱,老子打死你!”
一有人带头,另外五个小混混顿时一拥而上,对他们曾经的老大便是拳打脚踢,边打边骂。
“操,早看你不顺眼了。”
“老子替你背黑锅蹲号子,欠老子钱还不还,操!”
“你不让我好过,我还不稀罕你这个狗屁兄弟。”
……
黄毛混混鬼哭狼嚎,人群阵阵起哄,直到警笛声传来,这一场稀里糊涂的斗殴才戛然而止,几个当事人却早已不见了身影。
人群一哄而散,刘老二眼睁睁看着满地散落的货物,哀嚎着瘫坐在地,早已悔青了肠子,万不该去招惹那个什么“书生陈”。
日升中天,地面未干的水渍经阳光一照,变得愈是燥热。
刘老二唉声叹气着,心底却莫名燥得发慌,鬼使神差的,他抬起头,望向街道对面的阁楼之上,不由得一阵愣怔。
那里有着两名老人,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一名老人整个身子都缩在轮椅中,另一名只静静的推扶着轮椅。
刘老二看不大清他们的样子,却似乎能够感受到他们远望的目光,就像天空直射而下的阳光,炽热、遥远……
※※※
“老爷子,这下你可以安心了,他是有缘人。”
阁楼上,扶着轮椅的“老人”忽然淡淡开口,遥望着古玩街出口,眼神悠远,若有所思。除了一头雪白的板寸头发,他的模样并不如何苍老,面色红润,腰身笔直,如同一颗矗立山巅的苍松,铁骨铮铮。
“有缘人,希望他能守住本心……宏叔,以后他交给你了……”
若有若无的苍老话声响在耳畔,宏叔轻声一叹,点了点头。
沉默半晌,他似想起什么,淡笑着问道:“老爷子,你为什么会选在此地,并且把它化作古玩街的一块砖头?多少年了,我们才等到这么区区一人,但到底还是等到了。”
“嘿嘿!既然是撬墙脚,那自然是要从砖头着手。他们一定想不到,成就他们一生辉煌的宝物,到头来会变成古玩街随处可见的一块青砖。至于我为何要选择古玩街,只是临死前想撬一把历史的墙脚罢了!”
“撬历史的墙脚?原来如此。”宏叔不禁笑了,“古玩,本就因历史而珍贵。懂古玩的人,必然懂得历史,真正的读书人,当然更懂历史。这个书生陈竟然有个南中第一书生的名头,一身所学想必不浅,他能来此,也真是他的造化!”
“美中不足啊!此子尚未接触花花世界,心性尚需磨练,如今开启精神之门,恐怕难免得意忘形,万一走入‘偏门’……”
“老爷子,这是他自己得来的缘分,你我都要相信,这是天意!”
“哈哈,倒是我杞人忧天了。我能活到如今,没有被那三个逆徒害死,岂非也是天意?”
“老爷子,你放心吧!我相信,书生陈绝不会令我们失望的!”
宏叔板着一张端正的国字脸,一字字说道,心中默念着“书生陈”三字,好似要把这个名字深铭心头。
“宏叔,放下你心中的执念吧!为了他的安全,你不要插手。一棵树,究竟能长多高,谁也无法决定,顺其自然吧!”
宏叔面色一震,一声轻叹过后,眼中的坚定终于融化,却有一抹浓郁的悲伤蓦地涌现。
“那……那我该等多久?”
“一棵树,总会长高,总会看到他该看到的天下。”
“我懂了……”
“宏叔,我时日无多,陪我说说历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