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看着元杰按下发送键，那张照片，便瞬间在某间媒体的爆料邮箱中出现。
天衣无缝的计划。
“我养了她二十几年，如今她不能为我所用，竟还毁了我的计划，她和她姐姐一样该死。”元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止住了，怨恨在他的脸上恣意流淌。
“等你的一切都被毁了，我再慢慢折腾你。”他转过头，继续盯着电视机，期待着下一个有趣的新闻。
张丽慢慢地退出了房间，怨气，在她体内肆意膨胀。
她陪着元杰到外地出差前一天，曾对李常说，“请你保护好颖颖和然然，我觉得……元杰最近有些不对劲。”
李常搂着她，说着，“你放心，她们是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用尽全力保护她们……”
“我爱你。”
“我爱你……”
元纪然没有接任何一个人的电话，一整天，她关了静音，呆在元纪颖的房间里。
自她走入夏望的生命开始，她每每走进元纪颖的房间，便觉得心底有一股无尽的凉意。但自她知道姐姐从来没有爱上夏望后，她打心底深深地深了一口气，她虽无法彻底原谅自己，但能坦然地面对元纪颖的面孔在她脑中的放大，放至无限大。而此时脑中的元纪颖，如儿时一般对着她，笑靥如花。
直到夜深，她睡了一觉，梦里，元纪颖恍若一股暖暖的空气，向她伸出手，将她包围，教她暂时忘了一切烦恼，尽情贪婪这一刻的美好。最后，她的梦里浮现出成靖宇的模样，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直到醒来，元纪然脑海中都是成靖宇的模样，闷闷不乐，只是用深邃的眼睛盯着她，久久。
她的心，抽回了现实，埋满了恐惧。
或许有一天，成靖宇倦了，无法忍受她元纪然的一切，那一天，她该怎么办？
怎么办？
凌晨三点。
抑制不住的口干，元纪然下了楼，到大厅中倒水。
灯光打开的那一刹那，元杰陷在沙发中，抽着烟，对着空气吐出长长的烟圈。
元纪然不及捂住鼻嘴，便被呛了个正着。
元杰望了她一眼，眼中饱含着琢磨不透的情绪。
“然然。”
元纪然拿着水，转过身，想在暗暗的灯光中离去，却被这一生说不出熟悉，抑或陌生的称呼唤住了。
然然。
从小，亲人都喜欢这样换她，然然。
李叔说，然然，叔叔带你去吃糖。
妈妈说，然然，妈妈给你梳头发。
元纪颖说，然然，这个秘密你不准告诉任何人。
叠字亲切，柔软，过去在元杰口中，也是如此，可如今，在眼前这个男人上，该吐出什么话？
然然，替爸爸完成这个心愿，从了夏望吧。
然然，原谅爸爸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然然，爸爸错了，让一切重新开始吧。
元杰灭掉手中的烟，转过头，望着元纪然的背影，“其实，我真的不想害你。”
她转过身，捧着手中的水，“所以，您是想说，你一不小心签下了契约，一不小心告诉了媒体？”真是讽刺。
“我不是这意思。”元杰叹了一口气，“如果你与我的事业无关，我也不想害你，那么多年来，即使我和你之间没有真正的亲情，也不用到这种地步。”
“托您的福，我与姐姐的相貌被夏望看上。元纪然咬紧牙关。
“夏望为你戒了烟。”元杰摆了摆头，他不奢望任何原谅，也不屑那无济于事的原谅，事已至此，他只有往下走，只是他太寂寞，实在寂寞，“年轻的时候，我也爱过一个女孩，为她戒了烟……后来，她家人嫌我无法生育，不让她与我来往……我便带着她私奔了。”
元纪然喝了一口水，依旧杵在原地。
“最后，她还是因为无法生育这件事，和一个男人走了。”落寞与寂寥包围了元杰，“你能想象吗？无法生育……意味着你老了之后，身边一个最亲近的人都没有……一个也没有……即使你和元纪颖叫我‘爸爸’又如何？你们不是我亲生……我永远都是一个人……我也想好好经营这个家，假装好爸爸这个角色……可是李叔，你们的李叔对你们那么好……谁能保证他会不会哪一天告诉你们，他才是你们亲生父亲的事实……”
“在我不知道这些事之前，始终把您当做亲生父亲无条件的爱……即使知道您不是，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我也绝不会放下……是你，亲手扼杀了这个家。”
“‘家’？我是想过‘家’，你们女人不明白，‘家’和事业相比，不过是个后盾……事业可以证明你的成功，而家……算什么？”元杰依在沙发上，冷笑着。
“并不是全世界的人都和你一样。”
“是吗？那你以为夏望为什么会离开你？‘万氏国际’……万如苏……那就是他的事业……你呢？你只是他的调味品，这就是你所谓的家……在男人眼里……事业和家，前者是一切，后者，未必需要……你懂吗？哈哈哈哈……”元杰接近崩溃的笑，狰狞得吓人。
元纪然望着眼前的男人，陌生彻底占据了亲人，“是吗，那李叔呢？他甘于一辈子做个管家，只要能陪在我们身边，不是吗？”
元家都清楚，曾有数个薪资高，条件好的工作让李叔去争取，只是他从来不在意罢了。
元杰的脸色刹那变得紫青，当年张丽生下元纪颖与元纪然后，他以各种工作迷惑吸引李叔离开，但他却始终不肯接受。
“是，你是如此，夏望是如此，但你们只是特例，这世界千千万万种人，你的这些理由，不过是为自己的良心开脱罢了。”
水已凉了，但凉水又如何，更能让心中的那些种种，褪去。
一晚，过去。
第二日清晨，楼下的嘈杂声打断了元纪然的休眠，思虑了片刻，她握紧手机，走出房门，心想若元杰再闹事，她便果断报警。
她此时此刻所能依赖的只有警察了。
走到楼下，令她诧异地是，来者竟是警官，此时父亲元杰，正被几名刑警押送出门。
“元小姐，法律会还你们心安的。”
严肃的警官留下此话，便离开了元家。
那一天，元纪然望着元杰的背影，看着他几次回过头来，望着她时沧桑的面孔，二十几年的时光顷刻间在脑中转动，她脑中对父亲两个字的概念更深的是在这个男人身上，尽管如今她知道亲生父亲已不在，但这些年来的情感，竟就在几日之间化为灰烬，她实在无法那么快地全盘接受。
直到警车的鸣声消失在耳畔，元纪然坐在了软软的沙发上，整个人陷了进去。
她按下电视机的按钮，脑中的疑惑一时间得到了解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