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如果对别人下了毒，还那么大义凛然的话，就说不过去了，对自己的舅舅下毒，就更说不过去了。
慕容青儿已经傻了，她站在那里，根本没听到司徒清风的话，踉跄着跑了过去，脚底踩过碎裂的瓷片，但是她毫不在乎。
“舅舅，你怎么样？”这并不是立竿见影的毒药，但是毒性过不了多久就会发作。
眼中蓄满了泪水，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说，但是却说不出口。
如果没有云飞香，她会说出一切，一切事实，但是如果云飞香知道了，轩辕天湛知道了，他们是绝不会放过她的。
“什么我怎么样？摔了瓷盆的是你，我问你怎么样？”男人语气微怒，面色说沉就沉，然而，他那沉沉的语气，问的却是关怀的话。
云飞香轻咳了一声，觉得他要是生在二十一世纪，一定是个影帝级的演员。
“不……不是的……舅舅我没事，你，你……”慕容青儿急出了一身的冷汗。
舅舅绝对不能死，舅舅要是死了，慕容睿便会重新派人顶替南天大将军的位置，她便也没有了靠山，所有的人都会看不起她，那时候，她就会如丧家之犬一般，真正的沦为无家可归。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舅舅对她真的很好，这将近一年的时光，他虽然严厉，不许她做这个做那个，但是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他还是都会答应她的。
直到现在，他还在关心着她有没有被烫伤，可是舅舅似乎忘了，汤已经“凉”了，又怎么会烫伤她？
“怎么说话都语无伦次了？是不是真的受伤了？受伤了就要说，不要强忍着。”男人开始的那股严厉，又慢慢化为似水柔情，体贴入微。
影帝啊！影帝啊！
云飞香悄悄对司徒清风竖起了大拇指，慕容青儿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司徒清风身上，自然没看到云飞香的神情，轩辕天湛也颇有兴致的看着这舅甥二人，司徒清风这戏，该怎么演下去？
“青儿这汤还没喝呢？”慕容青儿突然沉眸，极为大胆的说了一句。
这是她突然涌出的想法，既然没有办法救舅舅，不如陪舅舅一起去死！反正她现在都觉得自己很脏，满眼的仇恨，满脑子都是肮脏的东西。
此刻，她又想到了云飞香，那时，云飞香即便是她最喜欢的人喜欢的人，她也会觉得，云飞香是独特的，可是现在，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纯粹，其实，她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慕容青儿不再惊慌，反而淡定了下来，云飞香这一刻，看到了从前那个清明的慕容青儿。对面女子慢条斯理的看了看自己的指甲，莹白色光泽，这一年来保养得很好，指甲也长得好看，里面还有一点白色。
女子轻轻一弹，便将指缝残余的粉末弹入碗中，她二话不说，便端起碗喝了起来。
咕噜咕噜的声音，异常清晰。
解脱了，一切都解脱了！慕容青儿如是想。
三人是清醒的，他们淡定的看着慕容青儿，看着她打碎了青花瓷盆，看着她踉跄跑回司徒清风身边，又看着她语无伦次，再看到她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自己给自己下了毒，喝了有毒的汤。
人的心性，有时候就是这么的异变，明明是下定了决心要报仇，明明是不死不休的恨，却在某个时刻，只想要一片清明。
“舅舅，我对不起你，你的汤里我下了毒，我没想到你会喝下去……”慕容青儿喝了自己下了毒的汤，也不再顾忌，人之将死，还有什么不能说？只是连累了舅舅陪她一起，心中总是不安。
司徒清风并没有说话，只是轻叹了一声，目光幽幽的看着慕容青儿。
“这毒本来是给云飞香下的，但是我没想到你会突然要和她换一碗，舅舅，真的对不起。虽然说这些已经晚了，但我还是要说，谢谢舅舅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谢谢舅舅……”
三人都在听着慕容青儿说话，当然，云飞香和轩辕天湛更多的是在注意司徒清风的反应。
司徒清风双眸漆黑，透亮的眸子如黑宝石熠熠生辉，云飞香微愣，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司徒清风眼中正闪耀着一种充满希望的光芒。
他对谁充满了希望？是慕容青儿么？
“云飞香，反正我都要死了，也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一直最羡慕的人，是你！”慕容青儿自嘲的笑了一声，隐隐觉得心口发痛，像是有什么东西遗失了一般。
“第一次见到你，我觉得你很美，真的很美，是那种惊心动魄的美，我羡慕你，但是没有嫉妒。我会觉得，顺其自然吧，一切都顺其自然。”
慕容青儿并没有说错，云飞香当初对慕容青儿就是这四个字“顺其自然”，这本是一个顺其自然的女子，她会去争取，但是从不强求，更不会用卑鄙的手段，也不会仗势欺人。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太看得惯你，或许是在黑水涯的时候，父王误以为你是你娘亲寒冰雪的时候。那时，我记起了父王珍藏的书画珍品中有一幅画和你长得很像，那是你娘亲，而想必你也知道，我父王因为你娘亲，冷落了我娘亲……”
慕容青儿的声音慢慢哽咽，她却不自知，女子双目迷蒙，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而司徒清风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面色也一沉。
她姐姐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子，却偏偏爱上了不爱她的慕容阳雄，多少爱，惆怅如流水，多少泪，悲苦吞下。
慕容阳雄年轻肆意风流，即便寒冰雪已经嫁给了云天翔，他也不甘心，流连花丛，以此慰藉自己的心情。
最终的结果，便是他的姐姐抑郁而终。
“后来，慢慢的，我像是发了疯一般，想要和你拼一拼，脾气变得暴躁，为人处事也变得尖酸，甚至多疑……”慕容青儿说到这里，眼神一片暗淡，她迷迷离离，含糊的道，“飘剑也是在这个时候，被我伤透了心。”
“后来父王死了，我就变得更加的敏感，其实对于报仇，我更多的时候也就想想，我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对抗你的力量……如今，就这样吧，就这样就好。”慕容青儿诉说着心中憋闷了很久的话，她早就想说了，却不知道该对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