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照着大地,莫老太太躺在树阴底下的躺椅上小憩,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一点儿一点儿洒下来,铺在周围,就像洒了层金粉,一阵轻风吹过,犹如金粉飘起来了似的。
老太太瞇着眼看着在大厅里忙碌的儿孙们,他们正在做一种糕点,是用家乡自己种的糯米和高粮磨成粉,再加地里的一种野菜,和成一团,可揉成各种形状,再上锅蒸熟即可食用,做好的饼,滑滑的,有嚼劲因为加了野菜,有一种别样的清香。
清雅小时就很喜欢吃,主要是连小孩都可以参予进来,你可以将揉好的粉团,捏成任何你想象得到的形状,蒸熟后挑选自己捏的吃,特别有成就感。
“太婆,看──我捏的狐狸──”小韵托着刚捏好的小动物,跑到老太太面前,脆脆地叫着。
“嘘--小韵,别吵着太婆睡午觉!”是席丽的声音,她手上也拿着一个捏好的小动物。
老太太已经被吵醒了,她睁着半瞇的眼睛,看看小韵手上的,又看看席丽手上的,问道:“小丽,你捏的是什么?”
“太婆,我捏的是我们家的花豹。”
花豹是莫家养的狗,棕黄色的长毛,在背上有不规格的黑斑毛,一块一块的,故取名叫花豹。花豹很有灵性的,还是清雅出嫁那年,老太太外出给别人看病回家的路上检回的,刚到莫家那会,小花豹浑身脏兮兮的,身上多处伤痕,还断了一条腿,席丽很喜欢小动物,看着别人家养的小猫小狗就一直吵着要养一只,家里也曾经养过一只小猫,但是席丽妈妈对这些小动物过敏,为此席丽只好作罢,这次是太婆带回家的小狗肯定能留下,席丽心里暗自窃喜,因为太婆在家里说话那是说一不二的。连奶奶都得听。小花豹在席丽的精心照料下,又敷了老太太自制的药膏,断了的腿,竞慢慢愈合了。
花豹有个特异功能,它能分辩出来莫家的人是客人还是莫生人,即便它从来没见过来人。
来的如果是常来往左邻右舍,花豹看到来人根本就不叫唤;如果来的是莫生人,花豹就挡在门口,连着叫唤,直到主人出来;如果来的是家里的亲戚,花豹叫唤三声就会带着客人往院子里走。就花豹这特异功能在红云村可是出了名的,还传出了多个版本的传奇故事。可想而知,花豹在莫家的地位也就和别户人家的看家狗不可同日而语了。
老太太看着小韵和席丽手上的小动物,牵着他们走进了大厅,席丽妈赶紧端了张椅子让老太太座下,老人擦净手坐下来开始捏,只见她就那么左搓搓右揉揉,一只只栩栩如生的小鸡,小狗,小猫就展现在大家面前。
莫妈妈和媳妇不像小孩子们做的是这些动物造型,大人们包的都是规则的圆型,小孩们哪见过么生动的小动物,几个小朋友都围着太婆转,要学太婆的手艺。
老太太笑瞇瞇地指点了下,说:“你们各自捏个自己喜欢的动物,捏得好的,待会太婆有奖励!”
小孩们欢呼雀跃着各自忙开了。看着兴匆匆的孩子们,清雅和嫂子相视而笑,她们不约而同的都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小孩们忙活了大半天,终于都交开始交稿了。
“太婆,我的花豹!”席丽棒上一只狗形状的小动物。
“我的是变形金钢!”席远听说有奖励也参加了进来。
“小墨,你捏的是什么?”老太太问小墨手上那一堆由一小条一小条粘在一块的圆球。
“这个──”小墨迟疑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太婆,黑白分明的大眼里也满是疑惑。
“我知道!我知道!”韩韵举起另一只手在边上叫起来,“哥哥捏的是刺猥!我在电视上看到过!”
小墨松了口气,他站在一旁没表示赞成,也没表示反对。
“小韵捏的丑死了,狐狸哪有这么丑!”小墨指着妹妹手里的小动物,他在转移人们的注意力。
席丽和席远都“扑哧”一声笑了,小韵手里还是开始捏的那个,但现在被她用筷子刺了好些个洞洞出来,没有洞洞前还像只小动物,现在看着千疮百孔的样子,哪还像狐狸啊,连四肢都没有,整一个就像一个大人随手一丢的面团。
小韵看到大家都在看她笑话,大声叫道:“我这就是狐狸,是白狐狸。”
“你以为你用筷子把那野菜挑走,就是白狐狸啦,白狐狸怎么没脚勒?”席远在一旁逗她。
“他是刚救了他的朋友,脚断了!”小韵理直气壮的争辩,眼匡都红了。
“小远,不准欺负妹妹!”席远妈妈转过头来骂了句儿子,掉过头仍然和清雅聊着什么。
谁也没注意到老太太眼里精光闪现,她带着四个重孙儿往后院走去。
莫老太刚走,莫阳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爹!娘!爹快来啊!”
莫阳在家待了几天,今早才出的门,他刚在城里与别人合伙开了个店,创业初期平时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城里。
“你鬼叫鬼叫什么!”莫老爹抽着大烟袋走了出来。
“小清勒?”莫阳拉着他爹直往里屋走,厨房里妻子,妈妈和妹妹正在忙活着。
“小清,你们回来那天是不是搭的车牌号是9368的车?”
“这个我不记得了,要问方淳,怎么啦?”
“方淳!”韩方淳正在房里收拾东西,听到以前的战友叫他,把包一拉走了出来“出什么事了?”
“你们回家那天从城里回来时搭的车是不是车牌9368?”
“嗯,是的!出什么事了?”方淳狞了下眉头,肯定的回答,虽然过了好几天,但是做为一名军人,在这些方面有着独特的敏感。
“那车出事了,在黑岰岭,一头栽下山底,一车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什么?”清雅和方淳一脸惊诧的看着哥哥。
“我今早骑车到黑岰岭还看到有警察在那调查呢!一问才知道,就是小清她们回来那天出的事。”
“我的老天爷,幸好你们在半路下了车!”嫂子拍着胸脯说。
清雅和丈夫方淳当场愣在那里,脚跟像被钉住了一样。
莫老爹也忘了抽烟袋,莫妈妈手上还拿着个锅盖。几人面面相觑。
这顿饭吃得异常沉默。
晚上,莫老太房里。
“我不同意让小墨留下来!”方淳站了起。
老太太很冷静,“理由?”
韩方淳有些焦燥,是的,理由?儿子留下来,姥姥帮他治病,姥姥保证儿子的教育。关于教育这一点方淳相信老人,因为妻子就是老人一手带大的。为什么老人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回南京?
他心里其实是盼望老太太和他们一起回南京的。但他无法说出口,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而且一上来就清晰的表示自己不会离开红云村。除非自己再另外找名医医治儿子。可他这几天亲眼看到儿子在老人的治疗下,明显有好转,他看到老人将两寸多长的银针在儿子头上,身上插时就佩服老太太一把年纪了,手不抖,心不跳。光这份镇定、手艺、气度,方淳就不知道自己再上哪找一个。可是让儿子独自一人留下待在老家,他心里难受,说不出的纠心。
看着他踱来踱去,老太太站了起来“你们跟我来!”
后院里,打开柴房的门,柴禾后面,移开一块木板,漏出一个洞口,老太太点亮灯,那是一个斜斜的伸入后山腰的洞,清雅一点都不陌生,这是她们家的地窖,因为家靠着后山,是姥姥和爹娘挖的,小时自己和哥哥哥还挑过挖出来的土,就堆在后院边上,后来被堆成一面小围墙,上面种满了各种花,长得最好的要数牵牛花了,开花时节,紫色的、白色的、粉色的,招蜂引蝶的很是热闹。
方淳却是一边走着一边暗自吃惊,这地窖挖得怎么跟个防空洞似的,这布局都快赶上他们军队挖的了,尽管挖的技术有些欠缺。
在地窖的最后一格,老太太突然停了下来,冲着人群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她慢慢的闭上眼睛,似乎在倾听什么,站在一则侧的方淳则一脸的焦急,过了好几份钟后,老太太转过身对着韩方淳说:“你跟我进来”“你们先回去吧!”老太太环视了一眼其他跟进来的几人。
夜半,方淳回来时,清雅和孩子们已经睡着了,第二天,小墨被留在了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