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完蛋了!”我幸灾乐祸地指了指玲蓉,“等他回来了,我一定告诉他!”
“福晋。”玲蓉立即换上一副委屈神色,可怜兮兮地瞅着我,像只温顺的小猫似的,“福晋,我都冒着受罚的风险全部讲出来了,福晋您可别害我呀。”
“什么害不害的啊?可否说来给爷听听?”正言语笑闹间,胤禩从帐外进来,后面跟着小楠子,放下东西就以眼神示意玲蓉一道退出来。
扫了一眼案桌,上边放着一小碟点心,远看也看不清晰,便从梳妆台前抽身走过去。
腰间多了一只手,轻搂着带我坐到桌边:“知道你吃不大惯草原上的东西,想着你平素最爱吃这个,便依葫芦画瓢做了个,你尝尝,不好吃可不许翻脸,我这可是第一次做。”
草原上大多是奶制品,而我打小就偏不喜欢喝牛奶,这点使我的父母都极为头疼,却找不到改善的方法。
这回来塞外,仓促间忘了带早点师傅来,于是早餐成了奶制品的天下,间或夹杂着几盘肉制品。虽然我上次来时跟塔娜学了怎么制作奶疙瘩,但我并不喜欢吃,因此之后一次也没做过,一看见满桌都是奶做的点心,放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即刻就没了吃的渴望。
“哇,你怎么做到的,这连我都学不会。”碟中放的是一只山东煎饼,真的是我最爱的食物!形状完好囫囵,香气扑鼻,热气腾腾,薄面夹层中微露着黄澄澄的榨菜,绿莹莹的香葱和淡粉色的肉末,仿佛欲迎还羞,往深处挤搡,却被后浪推攮着,不得不露个半脸。
旁边配了碗清汤,看似普通无奇,但近身仔细一瞧,却依稀辨得那汤是用高汤细细熬制调汁出的,一般来讲,高汤熬制极费工夫,不单需要文火慢炖三四个小时,做之前还需浸泡一个小时,滚沸除沫,离火滤汤。
只因我无意中讲过,煎饼其他都好,就是吃的时候太干了,倘使搭配清汤,便真真完美无瑕。
“只准你会,就不准为夫比你先学会吗?”胤禩好笑有好气,顿了顿明知故问道,“怎么还不吃?不饿么?”
“多谢夫君。”在胤禩的颊上印下一吻,我就捻起一块尝起来,那种熟悉的味道,让我的心忽然被填得满满的,以致溢出眼帘。
“纵然味道不似园里的厨师好,也不至那么糟糕吧。”胤禩见我泪水潸然,刹那间心慌意乱,亦转手捻起一块,“没有很差啊,你的小嘴可真愈发刁了。”
轻抹去眼角的泪水,声音依旧有些喑哑:“不是的,真的……很好吃。”随后咬着下唇呼了口气,勾起一个发自心底的喜悦笑容,狠狠扑进他的怀中。
“呃……”胤禩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击得闷哼一声,旋即长臂揽着我,抚着我尚未盘起的齐腰长发,埋首发间轻嗅着,
“瑶儿越来越孩子气了,有了旺儿之后,我们家里竟又顺带多了个丫头,还是个赖皮的大丫头。”
胤禩闷闷地笑了起来,胸膛发出好听的共鸣,埋首在他的温暖而坚实的胸前,我总是觉得安心,如小船驶入了避风港湾,什么都不必想,什么都无须考虑,就这么静静地靠着,感受他有力的心跳……
转眼,便已是一生……
“塔娜。”口中唤着,手已撩开门帘向里走去。
塔娜回首时面上尽是慌张,脸红得几乎滴出血来,回过头捂了捂,急急从脚踏旁起身,怯怯又有些试探地应了一声:“清瑶,你来这儿有事吗?”
“哟,没事就不能来了是吧,看来塔娜格格不欢迎我噢!”我忍住涌动的笑意,接着揶揄她,“还是……塔娜格格恼我啥时候出现不好,偏偏在紧要关头出现啊?”
“清瑶……你……”塔娜磕磕巴巴地促狭应付着,本来就红得不行的脸又红了几分,“嘴巴何时变得如此坏了,一点也不饶人!”
“我要是放过你,五年前的账可怎么算呢?”我蓦地记起五年前塔娜逼着我承认喜欢胤禩,搞得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这回可能够报一箭之仇了。
“五年前?”塔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恍然大悟般,“哦,那件事啊,我说呢……没瞧出来,你还真会记仇啊,小气鬼!”
“谁小气还不知道呢,刚刚你……”我一提及刚才的事,塔娜立刻便哑口无言了,脸泛起丝丝可疑的红晕。
“什么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塔娜赧然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同时不断拨弄着自己的玉指。
“哦,不知道啊,要不要我提醒一下,刚刚……”话刚至半,就被塔娜打断。
“好了好了,我的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我那也是……”塔娜回身搭着我的肩,口气甚为焦急,又略带些娇嗔。
“情不自禁。”我迅速接口道,语气轻佻,冲塔娜挑了挑眉。
塔娜的脸涨成了个红柿子,唇角不禁露出一缕甜蜜的笑意,微嗔到:“搞不懂你们中原那些复杂的成语,我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塔娜……”隐约中似听得一声轻呼。
“格德,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塔娜寻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坐在榻边扶住欲起身的人儿,“先别急着起来,躺下休息一会,免得牵动伤口,又得裂开了。你昏迷了这么久,还未曾进食,待会我就吩咐下人给你做碗小米粥,先垫垫饥。”
“格格!”格德仿佛此时才恢复神智,直起身行礼。
“……免了。”塔娜眼中的光彩一下便黯淡下去,久久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你先歇着吧,我出去了。”
“属下恭送格格。”那根大木头没有丝毫挽留,半跪低头盯着毡毯。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就指着格德的鼻子大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塔娜照顾你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还甘愿冒着被王爷发现斥责的危险,你倒好,一醒来心心念念的就是如何赶她走,还算不算个男人!”
格德的身体猛地一震,继而微微颤抖起来。
“清瑶,别说了,我们先出去。”塔娜拽着我的手,急忙把我向外拖。
“别拉着我!今天我一定要把这件事说明白咯。”我怒气上头,贯素的温柔淡定一扫而空,“你若是不喜欢塔娜,趁这时候说个清楚,也绝了塔娜的念头,免得她单相思受苦。你若喜欢塔娜,就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担起该担的责任,别总让塔娜一个人面对这些压力!”
未料到格德霍地一下站起身来,目光中不再是隐忍退让,而是化不开的浓郁爱恋,揽臂抱住了惊愕的塔娜:“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为我承受了这么多,今后,我们一起面对……我……我很爱你,塔娜。”
塔娜的眼泪如同断了线般簌簌而下,呜呜的啜泣声交错飘荡在帐篷里,我缓缓地抽身而出,仰面望着澄澈湛蓝的天空,唇角划出一个柔润的弧度。
塔娜的一个吻,吻醒了他,亦唤醒了他们压抑已久的情……
王子与公主,从此以后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永远是童话的完美收官……
从草原回来也有两个月了,我和塔娜的信件往来就一直没间断过,记得当时见证了塔娜婚礼,这真真算得上是世纪婚礼,王爷对这个女儿真是打心眼里喜爱,嫁妆备得十足,用了大量的马匹和骆驼才尽数驮了过去,爱屋及乌,自然也渐渐接受了博日格德。
值得一提的是,博日格德的身份也变了,历经几十年,终于恢复了蒙克王子的尊贵身份。康熙一手扶植起了他的那个部落,并不让其部落并入王爷的麾下,那部落虽说小,人员却极为团结,群策群力,戮力同心,算得上真正的坚如铁壁,契若金兰,难怪十几年前已陨亡逃散的部族会重新振翅。
兴许,不久的将来,他统领的部族会复原往日的兴盛。
康熙,终是有所顾虑的,但终究充当了一回月老成了一桩喜事。
塔娜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前几日又刚得知自个已有了身孕,可是高兴坏了,乐得合不拢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略显忧虑地问我怀孕后的注意事项。
一边摇首暗笑塔娜这个准妈妈太过紧张,一边却想到了自己,心忽而便沉重起来,胸腔内宛如积聚了一股气体,闷闷地难受。
阖起信,提笔嘱咐了她几项该注意的事情,让她多吃些新鲜的时令蔬菜水果,忌进过多的高脂高蛋白食物。
蒙古人饮食偏肉食和乳制品,大多是高脂肪的,这么叮嘱为的是以免婴孩过大,增加生产之时的风险和痛苦。
语尽落笔,但却感到有很多话没有诉诸笔下,可塔娜有了身子,不能太过辛苦操劳,再说现今她一心扑在孩子和丈夫身上,时间定然是不够的,想当年我怀着弘旺时,被妊娠反应折磨得够戗,哪还有心情看东西,照塔娜信上的表述来看,她的反应也不轻,肚子里这不省心的娃儿,体谅体谅你妈妈吧。
仰头扬起一个最舒适的弧度,轻靠在椅背上,最近的日子平静得反常,这就叫暴风雨前的平静吧,越是平静,暴风雨来得就越是猛烈……
冬去夏来,春华秋实,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一年接着一年,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康熙五十年,塔娜都已经是俩孩子的娘了。
在房里绣着花儿,这两年的平淡生活,令我暂时忘了朝堂上的波诡云谲,对外界的事情也知之甚少,胤禩不见有何改变,只是不知何时起爱上了垂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