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群左手提着一只鸡,右手提着一篮鸡蛋,忐忑不安地敲开了王富家的门,开门的是个女人,李群疑是王富的女儿,便说:“我找你爹。”没承想女人白他一眼:“咋说话呢?王富是我老公。”李群臊得忙介绍说:“你太年轻,我眼拙,没看出来。我是王富初中同学,当年他给过我一个馍……”李群还想说,王富媳妇不耐烦地说:“我从没听王富说起过你,也不知道一个馍的事,你走吧!”李群正想把鸡递进门走人,哪知王富媳妇“哐”地一声关上了防盗门。李群站在关闭的防盗门前,愣愣地想:白送只鸡还这么难啊!王富回来看见我站在他家门前,总不至于也不让我进门吧!
上初中时,李群家穷得李群上中学了还穿着姐姐淘汰下来的裤子,穿着老爹补丁摞补丁的棉袄,冬天空荡荡的棉袄直钻风,冷得李群腰里老系个草绳,好似个放羊倌,更别说吃饱肚子。好的是李群学习好,老师又给他分了家境殷实的同桌——王富。那时,王富常穿一身黄军服,戴顶黄军帽,神气得很。王富不缺吃不缺喝,在同学中是有目共睹的,为此李群羡慕王富,羡慕得夜夜睡不着觉。
记得,那年课间操,王富从外面神气活现地拿来三个馍,一口气吃完两个,正准备吃第三个馍时,才意识到同桌李群似乎盯着他的嘴已看了许久,于是王富伸伸脖子,然后慷慨地说:“若没吃早饭,这个馍就给你吃吧!我已饱了。”李群立马眼里放光道:“真的?”王富不屑地说:“不就一个馍嘛,送你了。”说完王富眨眨眼背过脸去。王富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到,他那天的一个馍救了李群一条命。在那个馍之前李群两天只喝了一碗稀饭,因为仅有的一斤饭票被他弄丢了,而回家取生活费还得花三毛钱车票钱,又不好意思问同学借,就想挺到周末,没想到他饿巴巴的举动换得了一个馍,就这个馍让李群整整记了二十年。后来家穷的李群中途辍学,而学习一般的王富因家境好复读一年考上了大学,再后来成家生子,且升了个不小的官,听说是某局局长。务农二十年的李群听到王富的一系列消息很高兴,虽然他们一直不曾联系,但李群还是激动了许久。经过跟老婆商量后,李群觉得虽然家庭不是很富,一只鸡还是能送得起,二十年前的那个馍馍情还是要还的。于是,不常进城的他七问八拐地终于找到了王富家,没想到从下午四点一直站到晚上八点,才等来酒足饭饱的王富。远远地,看到红光满面的王富,李群激动的心跳个不停,毕竟二十年没见了。李群快步走到王富面前,刚想伸手,王富却趔了几步远,嘴里叨叨着:“看路,朝哪撞啊!”李群唯唯诺诺地说:“王富,我是李群,你不认得我了?”借着晚霞的余晖,王富仔细打量了李群一会后说:“真是你,咋老成这样?还是那么穷?”李群不好意思地说:“天生就是个受苦的命,唉!”“那你今天来找我啥事?要不上我家去?”又乏又饿的李群很想上王富家坐坐,便说:“家里养的鸡,还有鸡蛋,我给你送些。”本还想说谢谢你二十年前送我的那个馍,但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王富还是用那种不屑的口气说:“我家不缺那些,快拿回去给你娃娃吃。天色已晚还上不上去坐坐?”听出王富勉强的招呼,李群满心的欢喜一扫而光,于是恹恹地说:“就不上去了,东西还是给你留下吧!”王富却口气坚定地说:“鸡你拿回去,我家没人侍弄那东西,鸡蛋更没人吃。”本来路上李群想了许多话要对王富说,但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沉默了片刻,李群感觉王富不是太热情便幽幽地说:“天晚了,你上去吧!我以后来看你。”“不用了,你忙你的,以后家里有事吭声。”王富终于伸出手与李群握了握。李群灰暗的心情立即释然了许多,提着被退回的鸡和鸡蛋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一晃又十年,年近四十的李群经过没日没夜地打拼,家里终于盖了栋小楼房,买了私家车,还有了像样的养猪场、渔场等。十年中王富从这个局跳到那个局,可李群再没去打搅过他,也许王富早已遗忘了他,可馍情没还的李群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一日,偶闻王富因长期酗酒过度,得了肝癌,只有换肝才有救,但手术费需三十万,李群的心沉到谷低,反反复复地念叨着:“怎么会呢?好人怎么没有好报呢?当年他一个馍救了我,如今……”
医院,精神饱满的李群,站在已被疾病折磨得有气无力的王富的病床边,心情沉重地说:“当年你一个馍救了我,十年前我想用一只鸡去还,你硬是不要,现在我有钱了,终于有机会还那个馍馍情了,我给你住院的账户上打了十万,全当是我的一点心意。”绝望的王富睁大了眼,他看着李群沉默了许久,突然泪流满面地说:“李群,我是将死之人,请你原谅。其实,当年那三个馍,是你家里人给你带的,学校传达室的人让我转交给你,我……你……”王富抽泣着说不下去,李群的心却被震得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