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秋日的傍晚,微风拂动窗帘,外面仍在下着雨。
齐楚觉得时间过得挺慢,独自一人倍觉寂寞。他关上大灯,坐到书桌旁,拧亮台灯,于是一丝猩红的光影蛇一样在屋子里游走。
外面冷雨正敲窗,晚风格外凄凉。萧瑟风雨中,齐楚不由吟出纳兰性德的一首词: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一曲吟罢,齐楚已是泪流满面。
齐楚决定自杀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一向引以为荣,美丽无比的未婚妻婉儿忽然背信弃义,向他索回了所有的信物——齐楚自然受不了这种突如其来而且沉重的打击!一向自认为天生我材必有用的他,忽然间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甚至是一个多余的人!
如果说一个人来到世上的道路只有无可选择的一条,那么离开人世的途径却可以有上千条——尤其对一个自杀者而言,更是如此。但要在其中选择一条,却又是一件十分微妙的事情。跳楼自杀虽然壮观,但那是暴发户们所喜欢的自杀方式,齐楚不屑为之。触电而亡,对于一个富有学识的人来说也实在不怎么样……
齐楚忧郁地看着自己的房间,翻来覆去地想着。
外面的风雨似乎愈加猛了,寒意重重,空气里满是逼人窒息的阴湿。
在这尘世里,谁不像孤岛?当你死去,尘世依然是尘世。
这么一想,齐楚忽然觉得去意坚决,不再彷徨。他去卫生间洗净了手,然后取出一个白色瓶子。齐楚不用看上面的商标,也知道瓶子里装的是舒乐安定——共有一百多片。齐楚决定服药自杀,这种方式或许更符合一个有知识的人的身份。
齐楚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拿起白色的药瓶,拧开盖子,就要向嘴巴里倒进那些白色的药片。
“笃、笃、笃”外面忽然响起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齐楚正要问一声:“谁?”来人却已经自己开门而入。
进来的居然是一个妙龄女子。
那女子一边用手梳理自己瀑布似的湿漉漉的长发,一边娇声嗔怪道:“雨这么大也没想到去接人家一下。”
“我,我没想到你……”齐楚有些结巴地说。
那女子转过身,像大幅广告里的美女一样,向齐楚微笑。但那美丽的笑容随即像冰块似的忽然凝固了:“这是8号楼204室吗?”
“不,这是7号楼204室……”尽管灯光昏暗,但齐楚还是很快认清那妙龄女子并不是他朝思暮想的婉儿,虽然她有着像婉儿一样乌黑的长发,也有着婉儿那样惊人的美丽。
那女子因寒冷而略显苍白的面庞因羞赧而明显地红了起来:“对不起,我敲错门了。”
“没什么,这么大的风雨……”齐楚看到女子因寒冷而瑟瑟的样子,便将那杯尚且温热的水递给她。
“谢谢。”女子也顾不上客气就接过杯子。她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热开水后,气色明显地好了许多。
“打扰你了。”女子说着,转身欲走。
“等一等。”齐楚说着,随即从书桌后拿出一把伞,“雨挺大的,带上这把伞吧。”
女子感激地看了齐楚一眼,叹口气,幽幽地说:“他要有你这么体贴人该多好……”
齐楚听了,心里莫名其妙地一颤。
女子出了门,又回转身用轻而好听的声音对齐楚说:“谢谢你的伞,改日一定再来拜访你。”
“谢谢。”齐楚讷讷地重复了一句。
那女子走了,屋子顿时沉寂起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但地上的一摊水迹,很分明地映照出曾经发生的一切。而且那只半空的水杯也张着嘴巴仿佛想发出一些什么声音似的。
“谢谢。”齐楚喃喃自语着,转身之间,桌子上白色的药瓶被碰翻在地上,那些白色的药片逃跑似的纷纷滚了出来,有好些甚至滚到了那摊水迹里,渐渐地被溶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