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梦回这地方，可是真的回到这里，却又心虚虚的生出了一种不真实之感。
仲艾捧着龙苏煮好的鱼皮粥吃的香甜。趁着龙苏去端食盘的时候，赶紧掐了一下自己的脸蛋，嗷呜嗷呜狠狠疼了一下，掐的水嫩嫩的脸上一道鲜艳红印子，揉了青红，才觉得是真实。
那边龙苏抱着食盘也在平定心情，仲艾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他还记得他一如往常的练功，睁开眼，那一成不变的万年竹青深处，却多了一个身影，站在那里深深沉沉，融进了竹林，像是画上的一笔。
两两相望，寂静无声。
仲艾身着缎青雪白的常服，墨色的腰带垂下来，并着玉如意和沉甸甸的药囊。一袭雪银色的长发，弯着桃花眼，勾起薄薄的樱色唇角吊儿郎当笑着，用着的最家常的语气：“唷。小妖，这些年还好么？”
不好！
等着多少年？
他是多想扳住他的肩膀摇晃质问他为何当初连告别都没有？为何如此对待他？！
可是千言万语终只化作了一声哽咽，龙苏甚至幼稚的揉了揉眼，确认这不是幻觉。
颤抖的是小妖那好听低沉充满试探的声音：“仲.。艾？”
仲艾舒了口气，声音软下满满的是依赖与理所应当：“我回来了！”
回来了比甚都好。
夜了深沉，龙苏抱着仲艾仿佛要揉进骨血里。
隔着窗都能隐隐约约听到某上神的哀呼：“疼。靠，死小妖给老子轻点。”
“不好。”反驳的是龙苏压倒仲艾埋在他胸前闷闷的声音。
“反了你了！”一阵被子声响悉悉索索，而后竹榻咯吱着伴随着仲艾嚣张的笑：“怎么样？怎么样？小妖你如今是越来越热情了。”“哎哟！”
“仲艾啊..”
声音渐渐低沉缠绵模糊不清起来，月亮却升上了中天，薄云如轻纱遮住了脸色羞红的月。
这次回来，又能留多久？
他不敢问，也不能问。
只能搂紧怀里的人，低头看着他满足安宁的枕着自己的臂弯，眼睛都舍不得眨，怎样看也看不够。
怀里的人低哑哼唧着点菜。
“明日要吃桂花熏鱼。”
“好。”
“后日要吃蜜酿鸡。”
“好，给你做。”
“现在，先要吃你。”
“呃，”
看那呆笨小妖脸上顿时涌上一丝暗红，仲艾上神嘿笑着身体力行翻着搂住他。
银色的发丝卷着青黑色的发丝，油灯下艳艳奢情。
凑到他的耳上，轻咬了一口暧昧笑道：“怎么不应了？你应该说，上神，别客气，尽管享用。”
山下人族聚居的部落热闹非凡，大木桩子做的路围一直顺着宽阔的土路延伸到远方。
烈日当头，男人们自然都去山里猎物田间做活了，腰粗的大柳下坐着一圈粗布麻衣的女子在剥草籽闲话。身穿蓝花布裳的大嫂抬起头来，手里活计不停，熟悉的打招呼，扬起淳朴憨厚热情的笑：“龙小哥今儿下来换东西啊？”
“诶，嫂子您忙。”挺拔的身影停顿，点了点头，也露出一点笑。
仲艾幻了发色衣服，饶有兴趣的跟在他身边，东瞧瞧西瞅瞅，新奇的打量这繁华的小部落，见小妖自如的与当地人族打招呼，不禁翘起唇悄声赞：“龙苏，你现在真像个凡人。”
龙苏嘴唇微微抿起，似笑未笑。手里还紧紧勾着仲艾的一片衣角，眼神时时顾着他，怕他四处乱窜，一时跟丢了。两人之间弥漫这一种别人插不进来的和谐之感。
树下的女子乱了套，叽叽喳喳的咬耳朵看着两人的背影。
“呀呀，那是谁？”
“应该是龙小哥那深出简居的媳妇吧？还真的很漂亮呢？难怪小哥关心的紧。”
“可是看上去是个男子啊？”
“傻呀，那是女子啦，这不是怕被别人惦记上么？龙小哥才让她穿男装的。”
“他嫂子，你和龙小哥最熟了。那人是不是他媳妇？”
包着头巾的爽朗女子将手里的编筐撂下，伸手去捏她对面的那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们：“你们这群小妮子，看来嫂子明天得去和族长提一嘴，个个的都该给你们找婆家了。”
一群羞着脸的小丫头嬉笑着侧身躲开。
却有人还是忍不住去偷眼去瞧那一对远去的身影，眼里满是欣羡，那两个人站在一起，真是好看呢。
龙苏提着竹篾编筐，牵着左右张望新鲜劲儿未过的仲艾，蹲在蒲叶铺的菜摊前，仔细的挑了两棵菜，自然而然的回身问仲艾：”可还有什么想吃的？“
仲艾眨着桃花眼一棵棵的去伸手戳玩那满地菜，沾着泥土的菜圆滚滚的，玩的不亦乐乎，闻言抬头露齿一笑道：“昨日那个什么素瓜没吃够。”
小妖依言点头，伸手又挑了两根碧绿水灵的长瓜一起给了贝子。
“走了，回家了。”龙苏伸出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如剥好的嫩竹，上神习惯的将手递过去，放在他的掌心，龙苏轻轻用力一提，将他拽了起来。
仲艾上神顺着他拉扯，得意一笑，仿佛下一刻就是满桌热腾腾的饭食，心情极好，背着手跟了他去，接话道：“嗯，回家。”
夜里床榻缠绵之际，仲艾忽地想起此来目的，因而提了一句：“小妖，可知龙凤呈祥是什么东西？”
抱在怀里的人身上一僵，却是缓缓问：“你是从何处得知这龙凤呈祥的？”
仲艾嗯唔了一声，栽进怀里换了舒服姿势，挑了眉峰懒懒道：“这东西啊，对我来说很是紧要，下界来也是寻这来的。”
龙苏暗着眼，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凄凄切切，含着一丝隐约不可见的犹豫痛楚绝望，复问了句:“很紧要？”
仲艾在他怀中拱了拱，漫不经心道：“嗯。你可知道？”
..岂止是知道，在这六界那也是我龙苏独有的东西。
情话含在耳边热的身烫，是小妖龙苏久久停顿后，远远近近不真切的呼气呢喃：“你若想要，龙凤呈祥算甚么，就是我这条命，都给你。”
银发上神皱眉，敲他：“别胡说。我要你的命做甚么。”
小妖不再说话，只一心吻上仲艾的薄唇，紧紧拥着他，如同飞蛾扑火般抵死缠绵。
再无此话。
日光倾泻在竹窗棂上，透过窗格子照在窗下的竹榻上，银发男子拥着被子唔嗯一声翻滚了下，懒懒的不得将起。
“呵，上神之中哪有你这般不事生产，好吃懒做的。”
龙苏取了绞湿的布巾，扯过一个竹椅，坐在床前，一边难得数落一边给仲艾擦脸。
仲艾眼也不睁，享受着闭目理直气壮的嘟囔：“怎么了怎么了，不事生产什么？！这上界诸天神佛，哪个生病受伤了不得找我？想闲着都闲不了。”
龙苏不禁哑然失笑：“就没见过上面那些养尊处优百八年不动的上神有何病痛。。”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你这修行浅薄的小妖能知道什么。”仲艾打个哈欠爬起来，叹道：”那上界也不是好混的。”
“知道了，司医上神心系六界泽被苍生，不知有没有一点点的时间来用早饭呢？”
“忒油嘴滑舌，你这都是和谁学的？”仲艾理了理衣裳，冷眼瞧来，故作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龙苏不苟言笑的俊脸上难得一派春阳花暖，看不惯他慢腾腾的穿衣服，伸手给他系好长长的腰带，自嘲道：“上神教导有方，小妖耳濡目染，时日长久自然也就会了。”
“贫嘴。”
仲艾把他扯进怀里，一顿揉捏，才满意放开。
自仲艾回来这小竹邬，院子里仿佛又鲜活了起来。龙苏日日如没了明天一样的过，他恨不得时时把仲艾摆在眼前一刻不离。可为了长远计，他还是每日出门修行小半日。仲艾，他早晚还是要回去的。而且，他是为了龙凤呈祥而来。
仲艾，你到底知不知道龙凤呈祥是什么东西啊？
瀑布的水咆哮着冲击而下，而坐在潭中运气的男子终于收起的心思，一心努力破除身体内的禁制。
哗啦啦的水流顺着他的头顶浇下来，青黑色的长发如缎子一般贴在衣服上，俊朗的五官沾满了晶莹的水滴，阳光直射下如同细碎的钻石碎金，给那一心修行的年轻男子镀了一层神秘的边镶。
风带着丁玲叮当的清脆铃声而来，在水声咆哮中越来越近。
“嘻嘻.”
伴随铃声的是年轻女子轻快的笑声。
龙苏努力让自己心无旁骛的运行了一个轮回妖力，才冷冷淡淡的睁开狭长的眼眸。
瀑边的大石上，不知何时来了一位鬓边带着串花，身上衣着织着草蔓的清丽女子，见龙苏睁开眼，那女子松开怀里喂食的狸猫，露出如同春花般灿烂的微笑。
“小山鬼。”
“龙大哥，我都看见了。”山鬼姑娘晃着嫩白的脚丫，上缠绕的一串水晶并粉玛瑙的铃铛，清脆悦耳。她一脸八卦道：“那日在山中与你一起行走的男子，可不就是那上界的司医上神？是不是？是不是？”
“你管的太多了。”龙苏表情淡淡的，走到岸边，拿起竹筐里早就备好的布巾擦脸，没有应答也没有反对。
“这么说来，那就是了~”山鬼眼神一亮，巴巴凑过去：“难怪这山民都传言你有妻室，龙大哥你竟然和司医上神有一。”
龙苏一个冷眼过去，山鬼姑娘讪讪的咽回了后半句，后又不甘心，继续凑过来道：“不过，龙大哥你还真厉害，竟然敢和妖主抢人。”
龙苏手里的布巾擦脸的动作停滞下来，那山鬼姑娘并未看见，锲而不舍继续道：“这四海八荒都遍传了，妖主可与司医上神好事将近了，还有传言说是与那九十九重天上的帝后同日完婚呢。你”见龙苏脸色不好，山鬼姑娘才惊觉她深出简居的龙大哥竟貌似还不知晓这六界大事，都怪自己嘴快，这下可如何是好。
“龙大哥，传言也不可信，我，哎，都怪我。”少女垂下头，暗暗骂自己好像坏了别人的事，可是后悔已经晚了。
“我要回去了，天快黑了，你也早点回家。”龙苏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感觉龙苏他周身泛着落寞凄凉的气氛。
“诶。。”
少女想叫住他，可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看着他那背影。终还是化作了一声轻轻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