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之后，当卿莫离渐渐长大，遇到了更多的事更多的人之后，卿莫离总会在月圆之日不自觉地想起在那样的一个夜晚，秦竹苓抱着自己第一次用那么不确定的口气问着自己：“卿儿，你还愿意保护为师吗？”
如果那时候的自己能再主动一些，能再长大一些，能再读懂师父一些的话，那么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愿意。”
只是，这个世间唯一让人无法重新选择的就是过去。
那是卿莫离第一次见到一个人活生生的死在她的面前，即使后来她见过越来越多的人死在她的面前，也远远没有这一次来的震撼和不安。
那天，卿莫离在秦竹苓那温暖的怀抱中不安地睡着，她做了很多很多梦，梦到小离，梦到很多尸体，梦到被秦竹苓杀死的女子，梦到那个小女孩充满仇恨地看着自己。每当卿莫离不安地打算逃跑的时候，总会有一股暖流由她的背部不紧不慢地传达到冰冷的躯壳中，随着温暖的气流卿莫离的梦境也变得祥和起来，那暖流就好似守护者一般守着她整整一夜。
卿莫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秦竹苓仍然轻轻地抱着她，闭着的双眼微微颤动着，环抱着卿莫离的左手在卿莫离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
“师父。”卿莫离微微仰头，轻声地唤了秦竹苓一声。
秦竹苓“嗯”了一声，并没有睁开眼睛，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
“师父昨夜一整晚都在这吗？”卿莫离低下头，将头埋在秦竹苓的胸口，闻着秦竹苓身上好闻的味道微微眯起眼。
秦竹苓的手一顿，“嗯”了一声，继续道：“为师怕卿儿又像上次一般……”秦竹苓的话没说话就停了下来，紧接着卿莫离听到秦竹苓轻声地叹了口气。
“师父……”卿莫离有些语塞，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这时，突然听到窗外的大街上一阵吵杂，好奇的卿莫离将身子从秦竹苓的怀中抬起，向窗外望去。
秦竹苓起身，甩了甩衣袖，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
一开窗就听到一个男子大喊着：“死……死人啦！陈……陈府一家老小全……全……全死啦！陈老爷和陈夫人死……死在城外的破庙内……”
男子话还没说完，就有人问道：“那陈家的那位小姐呢？”
男子顿了顿，好像在想着什么，才道：“听官府人说，陈家那位小姐倒是没看到尸体，现下还不知是死是活呢。”
其他人闻言，都纷纷摇头，惋惜道。
“陈府真是惨啊，一夜之间全死了。”
“是啊是啊，平时陈家夫人没少接济穷人家，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啊？”
“也许是强盗吧，看陈家有钱有势的。”
“唉……真是惨啊。也不知道陈家小姐到底去哪了？”
“也不知道什么人干的，以后会不会连累到我们啊？”
“都说当年不该让他们来我们清凉镇住下，要是波及到我们可如何是好。”
“就是就是。”
………………
街上的人都在讨论着，并不大的清凉镇平时除了花灯会就没什么大事发生了，平白无故的一家大户人家全死光了，人们在惋惜的同时也都不禁不安起来。
秦竹苓回头，凝视着坐在床上听着镇上人的讨论脸色越发惨白的卿莫离，又伸手将窗户关了起来。秦竹苓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卿莫离的惨白的脸，低声道：“卿儿，怎么了？”
卿莫离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突然抬起头直直地望向秦竹苓的双眼，问道：“师父，他们……他们是好人吗？”那神情，似乎想从秦竹苓的口中得到某种答复来确定些什么。
秦竹苓轻抚着卿莫离的脸颊，想了想，道：“算是吧。”
“那……”卿莫离的脸色又是一变，瞳孔微微放大，“那我们是不是……是不是就成坏人了？”
秦竹苓微微一愣，随后笑道：“卿儿，还记得我们昨天遇到的那个书生模样的人吗？”卿莫离点点头，有些不解的看着秦竹苓，不知他这个时候为何会提到这个人。秦竹苓微微一笑，“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为师的时候说的那句话吗？”
卿莫离想了想，点头道：“他说师父是‘见人见人怕鬼见鬼躲的秦竹苓’。”
秦竹苓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卿莫离的脑袋：“看来我家卿儿并不笨。”说着，从床上站了起来，站在卿莫离的面前，双手放置身后，有些发红的眼眸微微弯起，眼里噙着笑意：“如果为师告诉你，为师杀人只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卿儿信吗？”
卿莫离有些愣神，她没想到秦竹苓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下意识的开口道：“可是……可是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啊？”
秦竹苓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卿莫离，微微带笑的脸上却露出一抹嗜杀地暴戾。
“因为他们该死。”
卿莫离愣住了。
该死？为什么该死呢？就像小离一样，因为师父让自己杀了它，所以就必须死吗？
卿莫离望着秦竹苓，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如何开口。
师父啊师父，如果卿儿说不愿杀人，师父你还会如此疼卿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