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日军动了，凌厉又躲过一劫
胡鹏程扶起欧志宽，和蔼说：“我们要和你小舅去办件急事，让这位叔叔送你回家。”
一个男的站在胡鹏程身边，向欧志宽伸出手，另外两个已经绕到凌厉身后紧贴他。孙颖站在凌厉对面眼神复杂看着他。
胡鹏程说的三天时间到了。孙颖是从逸景柜台伺应生那里得知凌厉晚上带外甥来维多利亚港海滩放孔明灯，带胡鹏程他们过来。
欧志宽说：“你是谁呀，不认识你。我不走。我要和小舅在一起。”
胡鹏程对凌厉说：“凌厉，你看我们的事情，你外甥在这里对他好不好”？话里带着杀气。
凌厉明白自己处境不妙，但无论如何不能让阿宽卷进来，搞不好还要搭上他的性命。
凌厉对欧志宽说：“这位叔叔说的没错。我们确有急事要办，你先和那位叔叔回你家吧。”
“有什么破急事，我就不走”！欧志宽大了，直觉这几个人来者不善。
“你一定要听小舅话，必须走”！凌厉提高嗓门。
“这几个人是不是问你讨债”？欧志宽问：“别怕，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我爸是警察署长”。他说给那几个人听。
“不是讨债，是帮小舅要债。是小舅叫来的。你不走我就没法去。”
“你说的是真的？没骗我”？欧志宽半信半疑。
“是真的。去晚了欠钱的又要跑了”！
“那好吧”，欧志宽准备离开，又被凌厉叫住。
“等等”！胡鹏程、孙颖和带的人都盯着凌厉。凌厉迟疑一下，说：“这事别告诉你爸妈，别让他们替我担心。”
“好吧。”
看欧志宽和那个男的走远，凌厉低声咬牙切齿说：“你们不许打我外甥主意，否则我饶不过你们”！
“放心！我们共产党最讲人道”。胡鹏程拍拍凌厉肩膀说：“你不胡来我们绝不会伤害你家人”！
凌厉听出胡鹏程话中话，问：“你们想干什么”！
“那边有片树林。我们去那里谈”，胡鹏程说着在前面走了。两个人搜过凌厉身上，推着他跟在后面。孙颖犹豫片刻，也跟上。
当时维多利亚港这片海滩很荒凉，没有灯光。除了沙滩有人，离岸100米外全是树林乱草，没有任何建筑，也没有人。
从小树林已经看不到海滩，听不见人声。一个人从包里拿出一条麻袋。
凌厉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他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孙颖忍不住说：“凌厉，真可惜你了。你为什么要走上欺骗背叛组织这条路？你曾有三年党龄，比我长。难道你就不懂得党的规矩”？
胡鹏程说：“自从你在八办附近劫持我，已经走上一条不归路。你劫持的是我一个人吗？我是中央派来的特派员，你这是在绑架党”！
“难道日军就没有什么异常？没有向边界调动”？这是凌厉的最后一点希望。
“你说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日军主力还在广州附近。你的谎言就是谎言，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实你的话”！孙颖想起这些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吧”！凌厉彻底绝望了：“那这一枪就由你来开”！他说的是孙颖。
“可以满足你最后一个愿望。孙颖，就交给你”！胡鹏程命令：“我说过，要给你考验机会。”
孙颖掏出枪，手在哆嗦。她问：“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给家人，你姐他们”？
凌厉摇摇头：“把我和父亲安葬在一起就行。”
“那不可能！你父亲是烈士，你是叛徒”。胡鹏程断然拒绝：“看见麻袋没有？海边我们已经准备好船。那里就是你的归宿”！他手指的是海的方向。
“动手吧”！凌厉绝望看着孙颖。孙颖微微有些颤抖举起枪。凌厉身后人让开。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黑暗中有人大喊：“住手！不要开枪”！
于浩川气喘吁吁跑来，还没站稳就喊着说：“日军调动了，动了”！
胡鹏程急问：“朝哪个方向调动”？
于浩川弯腰喘出几口粗气说：“沙头角、罗芳、长岭、深圳湾都有，人密密麻麻，带着重炮。”
孙颖放下枪。凌厉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胡鹏程问：“消息可靠吗”？
“南纵几路侦查员都发现了，今天下午到的，刚刚接到南纵电报。”于浩川也坐到地上。
胡鹏程思忖片刻，说：“这么说日军真的要南进，打香港”？
“我们给中央的情报，中央给苏联的情报都准确无误”！于浩川回答。
胡鹏程长舒一口气。如果情报有误，他和凌厉刚才下场差不多。
胡鹏程想起什么，问凌厉：“你今天去八路军办事处说有急事，有什么急事？和日军调动有关吗”？
“你是问我”？凌厉一翻身爬起爆发了：“问一个险遭你毒手的无辜人”？
“这是误会。你不要介意”。胡鹏程尴尬。
“误会？差点被你杀害也是误会？一个以人命为代价的误会”？凌厉气疯了。
“凌厉”！孙颖呵斥：“你就没有责任？你违抗命令，绑架特派员，打翻我，没这些能产生误会”！看样子来的路上胡鹏程告诉了孙颖被凌厉劫持一事。
“打倒你下你枪是因为你要动手”！凌厉还在吼叫：“你有没有脑子？你就是头猪”！
“凌厉！这些事以后再说”！于浩川制止凌厉，把话题移开：“胡特派员说的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凌厉”！
“……”，凌厉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说：“今天高桥找我要在逸景办婚礼，时间是元旦。”
“这有什么”？孙颖被凌厉骂的也在气头上：“吃个醋也要找组织诉苦”？
“说你猪真没说错。高桥什么人？日本在华南最大的特务头子！现在是什么时候？日本领事馆刚宣布要去打苏联，堵截白楼刚刚死了两个人，再加上八办附近被我杀的，三个。这时候他要举办婚礼，而且在香港各大报纸刊登启事。就一个婚礼那么简单”？
于浩川说：“凌厉分析有道理。日军已经大规模调动军队到香港边界。高桥又公开用在香港的化名大张旗鼓举办婚礼，这一定是在转移注意力。”
“艾达告诉我她要离开香港。高桥和谁结婚？元旦可能就是他们发起进攻的日子。”
“敌人有利用节假日发起偷袭的习惯。这个分析比较靠谱”。胡鹏程不得不同意凌厉分析，说：“我们快回去，有很多事要做。”
“凌厉怎么办”？孙颖。
“什么怎么办”？于浩川对孙颖盲从胡鹏程也一肚子气：“一切照旧！你还去当你的逸景经理。这个时候逸景一定不能丢”！
孙颖不敢再吭声。
广州日本华南派遣军司令部彻夜未眠。
作战室，司令官问（日语）：“部队到达指定位置没有”？
一名参谋立正报告（日语）：“已全部到达”！
司令官命令（日语）：“马上发布战争信号”！
日军司令部电讯室，一束电波飞向太空。电波中传送着一个声音：“花开……花开……花开……”
香港，一位学者打扮人走进《利民》报馆。
第二天上午，逸景餐厅里人寥寥无几。一位五十岁左右老头坐在吧台边，把空杯推向吧台里面一位风情万种的女调酒师，说：“再来一杯”。
女调酒师一边把日本清酒，还有橙汁、椰奶、菠萝枫浆倒进摇酒壶摇着，一边娇笑：“你老这是怎么了，今天已经第三杯了。不怕醉？”
老头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两个人，问：“你虽然调酒调的好，但知道鸡尾酒历史吗？”
女调酒师一副虚心请教神情，说：“真不知道，你老说说”。
老头：“鸡尾酒在公元前古埃及时代就有了。那时人们就喜欢在酒里添加些其他材料。你调的这种日本鸡尾酒是几年前在日本横滨发明的，刚刚传入中国。我二十多年前在日本时还没有”。
女调酒师一脸真诚地赞叹：“你老真是见多识广”。
老头端起调好的鸡尾酒杯，边看着摇边说：“我喜欢这种叫做‘清酒卡皮利亚’的日式鸡尾酒，因为它很soft，你那柔若无骨恰如柔荑的美手，调上这金碧澄透的美酒，让人喝起来感觉混而不浊，柔而不软，高处闻香，回味绵长”。
女调酒师白皙的脸颊飞上一层淡淡红晕，似怒似嗔：“你老是在品酒还是在品女人”。
老头“哈哈”大笑，摇头吟诗：“嗤笑专宠难长恨，佳丽三千过眼云。除却亵衣不为性，品酒只为品女人”。
女调酒师有些文化，真情赞叹说：“你老做的？好诗！”
凌厉和孙颖几乎同时来到逸景。凌厉走下黄包车，看见孙颖也从后面一辆黄包车上下来，没理她，自顾自进去。孙颖乖乖跟在后面。
凌厉进门看见坐在吧台旁边老头，连忙过去招呼：“赵老”。
孙颖直接上了二楼。
赵老就是艾达舅舅赵毅轩。他上下打量一下，问：“你就是凌公子凌厉”？
凌厉恭恭敬敬回答：“是。”
赵毅轩说：“艾达在时常提起你，对你赞不绝口，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虚传：一表人才，轩昂气势加上谦恭风度，小伙子前途无量啊。”
“赵老过奖”。凌厉试探说：“艾达小姐离开，赵老可以把这里当家，常过来坐坐。”
赵毅轩从口袋掏出一张折叠的《利民》报摊开，指着高桥登的“结婚启事”问：“这怎么一回事”？
“我也是昨天刚知道”，凌厉解释说：“高朗亭教授登过启事才找的我。”
“艾达没一起来”？看来赵毅轩事先并不知道这回事，也不知道艾达离开香港没有。
“没有”。凌厉回答：“她不是说要离开香港吗？我也搞糊涂了。”
“是啊，艾达离开后渺无音讯，我一直担心她到没到重庆”？赵毅轩说：“再说这么大事她不可能不告诉我。”
“艾达小姐是回重庆？哦，那比较麻烦，要经过日本占领区，可能路上要耽搁些时间”。凌厉这才知道艾达去了重庆。
“她是坐飞机从缅甸绕道走，应该不会有事”。赵毅轩说：“我今天来是想打听一下日军有无进攻香港打算。现在街上谣言很多，真真假假我吃不准，你这里客人多，消息灵通，问问你。”
如果这时候直言相告，一旦传播出去会造成混乱，追查到他难辞其咎，凌厉只能含蓄说：“赵老如果方便还是离开香港为好。”
赵毅轩看着凌厉眼睛片刻，明白了，说：“这个高朗亭不像好人。我倒宁可你娶艾达。清清白白的。”
凌厉连忙说：“人不可貌相。高教授学问大，如果真能结合，也许是一个美满姻缘。”
“她敢！在我这儿就通不过！要是她和高朗亭在一起，我就不让她再进家门”！赵毅轩放缓口气，说：“我知道艾达年龄比你大，你不一定看得上她。”
凌厉不愿意伤老人心，含糊说：“不是那么回事。”
赵毅轩长叹口气招呼伺应生埋单。
凌厉对伺应生说：“今天赵老帐我付”，扶起赵毅轩。
赵毅轩在凌厉搀扶下，边向外走边自言自语：“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啊……”
孙颖见凌厉走进办公室便问：“刚才那是一个什么宝贝？”
凌厉本不想理孙颖，问到赵毅轩不能不说：“你问赵毅轩？可别小看他。他是同盟会元老，国联人权专员赵毅轩。”
孙颖对所有黏糊女人的人都反感，轻蔑说：“他怎么色眯眯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凌厉说：“人不能光看表面。赵毅轩与******政见不和，辞官常住香港。我总感觉赵毅轩是以沉湎声色迷惑******。”
孙颖没好气：“反正你对所有喜欢女人的人都有好感，一丘之貉”！
凌厉说：“别跟我说话，我讨厌你”！不想再理她，叼上一只雪茄，拿出扑克牌切好，在桌上一张张摆起。
“还是你那吉卜赛占卜？是该给自己好好算算”。孙颖调侃：“怎么那么倒霉？不该怪天怪地怪我，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
伺应生送进一沓今天的报纸，凌厉一边摆牌一边随意浏览着报纸。一张报纸吸引住他。他停下手里牌，拿起报纸，报眼套红登了一首小诗。他又翻过其它几张报，几大报不约而同在同一位置登上同一内容。
凌厉连忙招呼孙颖：“你快过来”！
孙颖见凌厉不理他也憋了一肚子气，说：“和我说话呢”？
凌厉厉声说：“你还有理了？重要情况！你过来不过来”？
孙颖懒洋洋起身走到凌厉身边，拖长声音问：“凌大人，什么事”？
凌厉把《利民》报递给孙颖：“你看”！
孙颖顺着凌厉指处念：“‘花开即有时，芬芳惹相思。花期近几日，君可成花痴’”一翻白眼：“献给我的？想跟我重归于好？想重归于好就明说，少来这套”！
“你这头猪”！凌厉提醒：“‘花开’，看明白没？‘花开’”！
孙颖想起什么，忙再看报纸。
凌厉拿着其它几张报，指着说：“你看，都有”！
“你意思是”？孙颖清醒。
“‘花开’这个词出现在作战命令里非同小可。只能有一种解释，是战争信号！‘花期’应该是‘开战’日期。‘花期近几日’，就是这几天的事。”
孙颖：“就算是，他们为什么不用电台通知”？
凌厉：“日本人会用各种手段传达战争信号。他们早有准备，派出很多先遣人员，非常分散，要一一电台通知怎么可能，况且有的潜伏人员未必有电台。公开登报是最快最隐秘的联络方法。”
孙颖看了眼报头日期，说：“今天才6号。你不说是元旦？还20多天呢。”
“提前了也说不准”，凌厉说：“日军已经到达进攻位置，这个信号不会错”！
孙颖说：“我们人是按照元旦做的准备，我要赶快去报告。”
她想起凌厉到八路军办事处找不到人，又说：“你记一个电话号码，43775，有急事打这个电话找我或者于部长。”
“43775”，凌厉默念一遍记住，说：“我也打电话通知英国人，让他们早作准备。”
孙颖讥刺：“还在想着给自己留后路？好吧，你打吧，反正也不影响我们”。匆匆朝外走。
凌厉拿起电话。
孙颖赶去鑫记杂货铺报告。
于浩川说：“凌厉分析有道理，我们所有撤退计划要提前。”
胡鹏程说：“马上通知八路军办事处安排撤退，所有身份公开的同志都撤往内地。电台、机要人员马上走。”
于浩川说：“情报组必须坚守香港，我建议由欧阳同志担任香港情报组组长，留下了继续搞情报。他是广东人，在情报部门工作多年，熟悉当地情况，又有经验。”
胡鹏程不同意：“不，让孙颖同志任组长！她对党忠诚，无产阶级立场坚定，又有他父亲背景便于掩护，这样同志不用用谁”！
孙颖连忙推辞：“我太年轻，没经验，当不成领导，不行。”
胡鹏程：“年轻？你知道早年红军中不到20岁的师长军长有多少！经验是可以积累的嘛。关键在于忠诚，骨子里和党一条心。……我在想这个凌厉该怎么办”？
于浩川说：“和我们一起撤回南海纵队。”
胡鹏程马上否定：“坚决不行，那是往南纵放了颗定时炸弹”！
于浩川问：“你说放到哪里”？
胡鹏程说：“在维多利亚港海滩险些被我们枪毙，矛盾已经公开化，我们怎能再要求他对党忠诚，没有反心”？
于浩川说：“你又想除掉他？我坚决反对！你这是滥杀无辜。”
胡鹏程：“这个人本事很大，没人能够制服他。他掌握着孤岛计划中潜伏人员名单，也许还有高级密码本，留着很危险。”
于浩川：“是你下令处决他的。对你危险吧”？
胡鹏程：“你怎么能这样看问题！是我个人事吗！同志，不能感情用事。你看，我们在香港的秘密地点、电台位置、电台呼号、密码，我们的活动规律和联络方式，这些他都知道吧。还有我们和民主人士关系，我们的秘密通道。被清除出党的人对组织就没有任何想法？他一旦背叛，可不是死几个人那么简单，毁的是我们在香港的情报事业。”
于浩川说：“你凭什么认准他一定会出卖组织？如果你坚持我就上告中央。”
孙颖忽然插话：“我认为于部长意见对。至少我认识凌厉后，他做的几件事都对。是他获得日军南进情报，今天也是他发现日军可能马上行动。”
胡鹏程说：“他弄到这些情报和他会不会背叛没有关系，给谁都一样。你不怀疑他和军统勾结了？你不怕他再向高桥泄露情报了？如果他一旦叛变，你还有情报组同志们生命安全还有没有保障”？
孙颖：“……”
于浩川：“日军如果占领香港，逸景是我们唯一自己人都知道的联络点，杀掉凌厉这个联络点就丢了。失散的同志怎么办？那么多来不及撤出的民主人士怎么办？想和延安联系的海外侨胞怎么办”？
胡鹏程：“我一直在琢磨这个凌厉，他放着南洋优裕日子不过，知道被开除党籍，知道我们想杀他，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要不就是大忠，要不就是大奸。我真的觉得这个人很可怕”，问孙颖：“你是组长，你的意见”？
孙颖：“让他留在香港。我就不信看不住他”！
胡鹏程看着于浩川。
于浩川：“我相信孙颖有办法。”
胡鹏程：“那就这样吧。我给你绝对处置权。发现情况不对不用请示，随时随地可以处决他。”
孙颖：“是”！
胡鹏程：“……如果他想回南洋就让他走。”
孙颖：“明白”！
废弃厂房里，高桥正在给坐排整齐的特工下达命令。
高桥（日语）：“马上取出重武器，打响前要攻占英军弹药库，断绝他们武器弹药粮食供应。控制各大银行，防止资金大量外流，给我们占领后稳定社会秩序造成极大麻烦。其他由军队负责。”
横木（日语）：“英军情报中心怎么办”？
高桥（日语）：“这是重中之重！我亲自带队”！
横木（日语）：“你用你的名字公开举办婚礼会不会引起英国人注意”？
高桥自得一笑（日语）：“如果他们知道我身份，只会认为我在虚张声势，不会真办婚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