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运筹岂能只在帷幄
蓝启雄把胡大伟、侯玲，还有三四名各部门负责人找来开会。
蓝启雄拿着手里报纸说：“逸景七月十号重新开业，要举办招待酒会。机会难得。我们一定要参加。至于为什么参加，怎么参加开个会商量一下。徐组长，你先说说你们掌握的情报。”
徐组长是军统站情报组组长。他说：“有件很奇怪的事，高桥竟然代凌厉发请柬，邀请了香港几乎所有前政府华人高管、商界领袖、演艺界名人，还请了不少记者，把酒会规模搞得很大。不知是为什么。”
另一位部门负责人说：“这是共产党和日本人相勾结的证据。我们不是一直想得到这些证据吗？这不有了。”
胡大伟说：“高桥会不会借此宣布成立自治政府”？
蓝启雄说：“还是大伟说到要害问题了。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宣布成立自治政府是我们关注的核心。”
胡大伟说：“自治政府由谁组成？一帮汉奸。对汉奸早有《惩治汉奸条例》在那儿摆着，一律格杀勿论。重点是灭掉头头，也就是主席赵毅轩。”
蓝启雄说：“什么杀杀杀，你就懂杀。你不明白局座的指示吗”？
徐组长说：“站长，你说怎么干，听你的。”
蓝启雄说：“这次主要是搜集证据。他们不是邀请了很多记者吗，派我们记者进去，录音拍照，把赵毅轩汉奸卖国行为做实，谁都翻不成案。有证据我们就有主动权。”
胡大伟问：“我们要不要有人在场”？
蓝启雄说：“当然要有！不但要有，而且要多，找机会推波助澜、火上浇油，让赵毅轩的汉奸面目暴露得越充分越好。”
胡大伟自告奋勇说：“站长你目标大，这事就交给我吧。”
蓝启雄没有表态。
侯玲不识时务地替胡大伟说话：“站长。大伟你就放心，论才能论本事都没问题，一定能胜任。”
蓝启雄不动声色，说：“这事先放放，大伟你去安排记者。”
“是”！胡大伟回答。
蓝启雄说：“这次行动意义非同小可，诸位一定要尽心尽力”！
全体与会者站起立正回答：“是”！
胡大伟跟着侯玲走进只有她一人的机要室，关上门，趴在侯玲耳边说了几句，侯玲斜眼看着他“吃吃”笑着。
蓝启雄送开会人员走到门口，没有立刻回到座位上，把门留条小缝向外观察，看见胡大伟跟着侯玲进到机要室关上门，也关上自己办公室的门。
胡鹏程为行使中央社会部特派员职责，在南纵成立个监察室，由他的秘书潘奇伟负责。赵非被发现是日本特务后，他的女友李娟也被隔离审查。报务员只剩下一个，没法24小时值班。
于浩川叫来潘奇伟询问，胡鹏程跟了过来。
于浩川问：“李娟审查的怎么样了？
潘奇伟报告说：“她什么也不交待，只是哭。”
于浩川说：“赵非利用进步学生身份混进来。李娟从重庆红岩调过来，不是一条路，应当不知道赵非真实身份。再说，是她主动举报赵非偷发电报。”
潘奇伟说：“也有可能是为保护自己故意抛出赵非。”
胡鹏程赞许说：“潘参谋考虑问题很全面。”
于浩川说：“多问几个为什么应该，但要分析具体情况。李娟因为父母都被日本人杀害才投奔我们，对日本人有切骨仇恨，而且还在红岩工作过两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胡鹏程说：“老于，你加强电台管理我举双手赞成，但如果电台报务员是特务。你那些管理措施还有什么用”？
于浩川说：“如果怀疑一切，我们电台也就关闭了，还怎么对外联系？电台旁边24小时有人值守，不会出什么问题。李娟隔离后，只剩一名报务员，没法24小时工作。红岩来电经常在后半夜，这不耽误事吗”？
胡鹏程说：“老于你什么意思”？
于浩川征求胡鹏程意见：“既然你们审查这么长时间没发现问题，这事交给我处理好不好”？
胡鹏程追问：“你对李娟事承担全部责任”？
于浩川答应：“我承担。我对南纵负责。”
“好吧”，胡鹏程命令潘奇伟：“把李娟交给参谋长”，离开。
潘奇伟带李娟进来。李娟眼睛红肿，怯怯站着。
于浩川说：“李娟你坐”，对潘奇伟说：“你可以走了。”
潘奇伟说：“我是监察室负责人，审查是我分内事。”
于浩川提高嗓门：“这里是联络处。到了这里就不是审查了。”
“是”！潘奇伟敬礼离开。
于浩川说：“李娟同志，赵非事件与你无关。他是他你是你，党信任你。”
李娟双手掩面抽泣。
于浩川说：“你应该正确对待审查。赵非是日本特务，和你又有恋爱关系，组织对你做出审查决定也无可厚非。”
李娟说：“我理解。谁让我瞎了眼。”
胡鹏程进门，坐到于浩川旁边。显然潘奇伟去告过状，这让于浩川很不痛快，但没有表露出来。
于浩川说：“你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该怎么工作还怎么工作。”
李娟说：“我知道。”
胡鹏程说：“你先工作不代表问题查清了。于参谋长为你做了担保。你要边工作边考虑问题。”
李娟点点头，眼泪又“扑簌扑簌”下来。
于浩川把胡鹏程的话拧回来，说：“胡特派员让你多考虑前面工作有没有漏洞。你仔细回忆一下，香港情报组从大雾山发来的电报还有谁看到过”？
李娟想想，摇摇头。
于浩川说：“你仔细回忆一下，除了赵非还有谁接触过那封电报，写个名单交给我。”
胡鹏程说：“写两份，也给我一份。”
“好”！
于浩川说：“你先休息吧，准备去换班。”
“是”！李娟敬礼离开。
胡鹏程说：“老于，你就是心软，心软容易犯****机会主义错误。”
于浩川毫不客气顶回去：“心硬、急躁、不实事求是也容易犯****机会主义错误。”
另一名报务员送进一封电报，交给于浩川说：“香港情报组来的。”
于浩川看电报。胡鹏程问：“是不是孙颖？什么事”？
于浩川说：“赵毅轩被日本人控制，无法接近。孙颖他们准备利用逸景西餐厅重新开张搞个招待酒会，找机会摸清赵毅轩的底细。”
胡鹏程不屑说：“是凌厉主意吧？不赚钱就心痒。”
晚上趁下班，侯玲偷偷溜去胡大伟住处。
久别胜新婚，他俩在床上颠鸾倒凤足有三个多小时才停下来。
侯玲****着依偎在胡大伟怀里，惺眼迷离，娇喘着说：“哥，你够猛”！
胡大伟问：“比他怎么样”？
侯玲竖起大拇指说：“你，这个”，换上小拇指，“他，这个。”
胡大伟说：“离咱俩的夫妻店为时不远了。”
侯玲说：“你说的是今天会上？我也不懂你说的意思，反正你说什么我帮着说就是了。”
胡大伟说：“逸景招待酒会上只要枪一响，赵毅轩完蛋，站长也就完蛋了。”
侯玲问：“这为什么”？
侯玲说：“他前两次暗杀未遂，已经成了国际事件，连委员长都扛不住，局座都想撇清关系。他再开上一枪不是公开和委员长和局座对着干吗”？
侯玲问：“赵毅轩不是汉奸吗？杀汉奸有什么错”！
“证据呢？没有能让英美大国信服的证据，杀掉就是剪除异己”，胡大伟说：“蓝启雄着急参加酒会，就是揣摩高桥用意，想利用酒会拿到证据。有了证据，他以前和以后的刺杀都是功不是过，那可就真正坐稳了。”
侯玲说：“明白了，你要自己去，就是想动手。”
“真聪明”！胡大伟不失时机夸奖。他说：“你想想，英美国家抗议，委员长在同盟国里的地位动摇，局座被撤职，还有那个珊瑚，意在违抗他命令他会怎么做？就一个小小站长他扛得住”？
胡大伟沉浸在美好的幻想里。
侯玲问：“要是站长也去呢？他会不顾一切阻止你。你这些打算不都落空了”？
“他敢”！胡大伟解释说：“他担任政府驻港办事处副主任时认识他的人多，担任站长又是高桥盯得主要目标。去了还不是瓮中的王八，高桥想怎么抓就能这么抓。”
侯玲由衷赞叹说：“我看上你就是因为你心眼多，是个能干大事的料。”
胡大伟说：“你身上这香水很撩人，是站长给你的”？
侯玲说：“对呀，就是让他怀疑不上我。”
胡大伟说：“这么说我干你就是****了”？一翻身又爬到侯玲身上。
侯玲撒娇：“你不嫌累啊”，接着就忍不住大呼小叫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胡大伟走进蓝启雄办公室报告：“站长，记者都落实了。几大国外派驻媒体都有人。”
蓝启雄问：“赵毅轩办的那个《利民》报有没有人？它有中立国瑞士背景，更有说服力。”
胡大伟回答：“没有！就是有，对赵毅轩不利的新闻也不会登。”
蓝启雄点点头，说：“也行，其它国际媒体也能说明问题。”
胡大伟问：“站长，你定了没有？要不要亲自去”？
蓝启雄问：“你怎么总关心这个问题”？
胡大伟事先已经想好托词：“我担心您的安全。这个时候站里离了你会群龙无首。”
蓝启雄说：“你能这样想我很感谢，不过还没考虑好。”
胡大伟说：“我们去的人多，要做一些防范。我先去逸景安排一下，找好退路，万一被高桥察觉也不至于有什么损失。”
胡大伟说的头头是道。蓝启雄说：“可以。”
胡大伟敬礼离开。蓝启雄站在二楼窗口看着胡大伟带了两个行动队队员走上大街，出去轻轻带上门，没带任何人悄然离开，
凌厉在家就接到欧息凡电话，让他劝劝他姐，说高桥让他出席招待酒会一定带着夫人，凌琪听说是高桥的意思，坚决不去。
凌厉说：“不错不错，我姐也懂爱国了。”
欧息凡说：“这时候你就别说这话了。你姐好久没露面，刚刚住回家又不去参加，让高桥知道了会怎么想。怀疑上我倒没事，我出事了你姐你外甥怎么办。不就是逢场作戏吗，去去又能咋的。”
凌厉担心高桥怀疑上欧息凡会联想到他，因小失大影响招待酒会，于是答应说：“行行，我现在就去。”
学校已经复课，欧志宽还没去学校，看见凌厉进来很奇怪，问：“小舅，你怎么来这么早”？
“找你妈有事。”
凌琪从卧室出来，说：“是阿凡让你来的吧”？对欧志宽说：“你去上课。”
欧志宽说：“不，今天我让小舅送我去。”
凌琪说：“你多大了还要人送，自己去。”
“我不！今天小舅必须和我一起去。”欧志宽坚持。
凌厉看欧志宽有什么事，说：“你先去里屋待会儿。我和你妈说点事咱们就走。”
欧志宽去到里屋。
凌琪问：“逸景开业那个女人是不是还当经理”？
凌厉在路上就猜到凌琪心里的结，反问：“逸景是不是咱家祖业”？
凌琪说：“那还用说”？
“要不要保住”？
“道理我不是不懂，但为什么偏要我去”？凌琪说：“我看见那女人张牙舞爪样子就想发火。”
“阿凡肯定告诉过你在深水埗拘留营发生的事，你也猜出我一直在做抗日工作。高桥让阿凡带夫人去你不去。他怀疑的不仅是阿凡，也有我。你说为这事值得吗”？
凌琪无语。
凌厉说：“我就知道姐是个明白人，我不多说了。时间到了，我要赶快送阿宽去学校。”
凌琪说：“他这是哪出，真让人不省心。”
凌厉说：“我看他心里有什么事。”
凌厉叫出阿凡，出门叫了辆黄包车上去。在车上，凌厉问：“发生什么事了”？
欧志宽说：“我不想上学了。”
“为什么”？凌厉感到惊讶：“你这年龄不上学怎么能学到知识报效国家”？
欧志宽说：“你去看了就知道。”
香港大学已经改名香岛大学。高桥女儿英子正带着一群日本小孩堵在学校门口，对每一个进校门的中国孩子起哄喊道：“支那猪！支那猪！……”
欧志宽求助地看着凌厉。
凌厉明白了，把手指捏的“嘎嘎”响，尽量控制住情绪说：“成长为一个真正男人要经得起磨难，也要经得起羞辱。这就是国耻。把这些记到心里。”
欧志宽说：“小舅，你是不是共产党，我不上学了，跟着你们干。”
凌厉说：“忍辱负重学好知识也是斗争。先去上学。”
欧志宽下车，走到校门回望。
看着欧志宽失望的眼神，凌厉止不住流下眼泪。他跺跺脚，对车夫说：“走”！
凌厉请回了原来的员工准备开业，其中有情报组组员。他们正忙着打扫卫生。
凌厉回到餐厅，见孙颖爬在柜台后面看着胡大伟带了两个人在餐厅里走来走去，走过去问：“他们这是干什么”？
孙颖看凌厉脸色不好，问：“你怎么了”？
凌厉说：“我没事”，走过去问胡大伟：“你干什么”？
胡大伟说：“你不是要开业吗？我们过来给你捧场，先检查一下安全不安全。”
“你检查就检查，窜来窜去干什么”？凌厉警告说：“你别想在我这儿藏点儿炸弹枪支什么的。日本人来前一定会检查。”
胡大伟说：“放心，我们也要来，傻瓜才放炸弹。”
凌厉说：“枪也不行，别把我这儿当成屠宰场。”
胡大伟说：“我们总的为自己安全着想吧？放心，我们是职业干这个的，藏他们也找不着。”
凌厉说：“我警告你，要来就来，不许藏枪。藏几支我给你没收几支。”
“好啊”，胡大伟自信说：“找着算你的，找不着算我的。”
蓝启雄坐黄包车到一栋公寓楼，走下电梯，到一个房间门口，四顾张望，走廊没有一个人，掏出一串********，逐一试过，打开门锁，推门进去。
这是胡大伟的住处。
职业特工疑心都重。蓝启雄早就发现胡大伟和侯玲眉来眼去，每次胡大伟一说什么侯玲马上附和，觉察到他俩关系不一般。他对女人无所谓，特别是年纪大，总感觉在床上很吃力，无法满足这些如狼似虎年轻女人疯狂的欲望，对他们偷情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不能容他们反叛，背着自己搞名堂，特别是侯玲，既有对局座的密奏权，又是和珊瑚联系的中间人，如果出现异心，他就死定了。
蓝启雄关上门，站在屋子中间，打量一下四周环境，然后戴上白手套，拉开抽屉，翻看里面的一沓美元，又关上抽屉，走到床前，掀开被褥，里面没有任何东西。他小心地把被褥恢复原状。
床下、抽屉、窗台缝隙、地板下面都没发现什么可疑东西，甚至连一片纸都没有，对于一个职业特工，为了保密，胡大伟做的都很到位，但对于蓝启雄来说，找不到任何把柄岂不是白来了。
蓝启雄失望站起身，突然——
他鼻子深吸了几下，眉头马上舒展开。
胡大伟屋里弥散着他送给侯玲的香水的味道。
胡大伟忙了一天，疲惫地回到住处，掏出钥匙正要开门，突然停住。他蹲下，仔细查看门缝。早上夹在门缝的一根侯玲长头发不见了。他低头从地上捻起已经掉落的长发，迅速站起身从腰里掏出手枪拿在手里，打开门锁，推门进去。
刘成祥持枪进屋打开灯，站在原地扫视屋里陈设。床上被子还是原样摊开放在那里。桌上的茶杯还在原处，拉开抽屉，一沓美元放在原处没动。
刘成祥把枪放到桌上，狐疑地坐在床上，一脸困惑，渐渐额头渗出汗珠。
进来的肯定不会是小偷，无论是日本人还是站里人麻烦可就大了，特别是站里人。按照军统纪律，内部人员如果恋爱，轻则开除出军统，送去前线作战部队，重则关进**********，早就听说那里关了许多违反军统纪律的人。
胡大伟走后，凌厉亲自搜查，从卫生间水箱、餐桌背面、花盆土里找出六支藏着的手枪，枪里压满子弹。
凌厉把枪拿去二楼办公室，放到桌上说：“这帮蠢货，告诉他也不听。日本人能不仔细搜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