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云鹏的呼吸很平稳。
安珞谦看看米云鹏,确信他睡着了,轻轻敲着键盘,写了封电子邮件。
玮玮:
你记得我说过你的背影不?我说有一个人的背影,可以被风干,就像四川的腌肉,然后在中年以后下酒,一口一口酒,一把一把泪。
你肯定以为我说的是常玉婵,她那时不是我们的校花吗?
只能是你,是你啊!
我现在似乎有些荒唐,我也不知道怎么能给你解释清,
今天我喝酒了
你又让我喝酒,那个牌子的酒,你知道的,那年春节我从家里带过来的,是一个远方的亲戚送的,我爸一直在找的那一瓶,我给了你。
你当时笑笑,说你爸不喝酒,再说了你送酒是什么意思嘛。然后那个周六,大星期,教室里就我们两个,你偷偷地给我一袋油炸花生米,然后笑嘻嘻地说:“既然你送给我了,我请你喝一口,怎么样?”
我心里说喝酒乱性,可是不能喝。我想你故意看我能不能把持住自己?于是我就喝了,一次性塑料杯,我喝了杯子底1cm高度的酒。
别问我为什么就记了个1cm高度,因为我当时想算一算梯台面积的,我想这样标一下我的酒量。于是做了个记号。
乙醇的味道四溢,入喉热辣辣地,胃不停地翻涌。
然后我就不知道了,被碰碰胳膊肘醒来,还是在教室,只是眼前多了班主任,老班焦急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淡淡地说:“他没考好,借酒消愁,结果被酒放倒了!”
老班很奇怪地问你怎么在这儿,你轻松地说忘了拿东西回教室,结果就看到喝酒醉倒的场景了,于是没有走开。
老班狠狠地训了我一次,然后把你拉走。
我没有被训醒,等我醒了你也走了。只是给我留了个条子,上面写着的字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哦,我越想越多,你又拿酒过来了,准备给我倒一杯,我赶紧拦住了。
我就闻了一下酒味,眼泪就下来了。
我确实没哭,我怎么又会在你面前因为酒哭呢?一定是眼睛太酸了,一定是被乙醇刺激的,一定是眼泪最近有些傲娇,自己就从泪腺里出来了。
你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我也没有擦泪,我想我也不需要喝酒壮胆了。有的酒,闻闻就够了,何必一定要混上记忆的味道,搅翻无辜的五脏六腑呢?
世间皆是无辜人,总被情字轮番侵。每被诘问忙伸手,遥指青天共白云。
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卖弄自己的,当年咱俩不是写律诗大赛的获奖者吗?你是一等奖,化李清照的渔家傲,我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当然因为平仄还对称,忝列三等奖,为此语文老师特别高兴,还专门出了个“绿杨烟外晓寒轻”的作文题目,害得你被大伙埋怨,那是羡慕嫉妒恨啊!这方面你是高手,所以说才女.....
你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想让我说是这么回事?!
我很艰难地开了口,一定是最近修炼闭口禅太多,导致上嘴唇肌肉萎缩,所以才半天抬不起来。
我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既然决定要说,那么就晚说不如早说,早说不如现在说,现在要说那就要从开始说,从开始说可是又不知道该从哪说,可是就算不知道该从哪说也要说,既然说可是也要人听你说,说的太啰嗦谁听你说,那么长说不如短说!
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是之前和你说话,你会引导我,启发我。
可是现在,你在质问我。
我把酒瓶拧开,深深吸了一口乙醇的味道,没有醉,是的,既然往事从来不会原谅你,那么就不要把现在的时光酿成以后的苦酒。
又是那个熟悉的场景。
我走到教室,在左上角写着:高考倒计时1天。
这个1是我为你写的。
高考前三天,我们就放羊了,各回各家,各找各爸妈。教室要被征用做考场,上面会写上各种注意事项。课桌也要重新摆,把之前亲密的调开些,然后在留守的课桌上贴上准考证号码。
我是在6号上午回了趟我们的教室,然后把“3”改成了“1”。我以为你能看见,我以为你能知道。
然而从放羊了的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你。
那天是6月4日,以后每当做梦的时候,我就很害怕4这个数字,因为我知道,即使是在梦里,我也会失去你。
全冠青你也是认识的,我的好哥们,以前和你一个班,在高一时我们一个班,那时大家叫我们“安全组合”,一点也不安全。
宋玮玮,我不知道你躲在哪里,如果我知道,我付出我的所有也要找到你。找到你之后呢?我会问你为什么不辞而别,你都没有给我说一声就玩失踪啊?你太不够意思了!
玮玮......
他写不下去了!
安珞谦写着写着,忽然想到了潘葳颖,如果宋玮玮知道自己现在有女朋友,她又会怎么想?
他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了!
要不要早日给潘葳颖坦白,坦白自己心里还住着一个人,一个曾经存在现在可能已经不在的人?
米云鹏听见了键盘轻轻敲击的声音,心里一直想着安珞谦的不易,眼角湿润了。
他忽然想到既然这样,那潘葳颖又算怎么回事?!
“登”地火气就上来了!
可是,万一他给潘葳颖说过呢?
等到安珞谦关了台灯,他还是思绪万千,可是又不能辗转反侧,免得让安珞谦发觉,这个难受啊!
难受的人不会睡好的。
等到他醒来,只见安珞谦在他面前,早餐已经吃完,给他留好的那一份,还冒着热气。
“你不会早叫我?”米云鹏有些心虚地说。
安珞谦给了米云鹏2500块钱,因为滨海城有一场比较大的招聘会,会有不少职位,如果没有找到好工作,就当见见世面好了。
他上班去了,米云鹏草草吃完,揣着钱和心事走了。
他不知道,安珞谦一早就接到了潘葳颖的问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