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之下,树影交错,一所破旧的老旧房舍之中隐约有鼾声传出,屋内一共二十一人,正是赵国的平原君等人。
平原君靠在墙壁上,目光盯着旁边的毛遂,刚才的一番话让自己对于此次的楚国之行,或多或少增添了一份信心。
但即便如此,平原君依旧没有把太多的希望放在毛遂的身上,毕竟这次的机会是毛遂自己争取来的,并非是自己亲自从门客当中挑选出来的。
对于一个三年来一直平庸的门客,平原君还是多少有些耳闻,自己怎么会相信毛遂是那个和当初楚庄王一样,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呢?
平原君轻轻点头,表达了明白之意,双目缓缓合上,渐渐睡去。
毛遂见状,心中也明白,不过对于明天面见楚王,即便自己有信心,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次日,平原君等人刚刚进入楚国新都寿春,便见到这里的百姓虽然已经经贸来往,街道上也热闹繁华,但是仔细一瞧不难发信,这些百姓的眉宇间都透露出一股疲惫之色,那是才刚刚经历战争遗留下来的。
楚国的宫殿上,早在不久前就有人来禀报考烈王平原君已来到楚国,如今平原君一行人正站在了楚国的大殿上。
“赵国平原君,参见楚国大王。”
平原君上前恭敬行礼,身后的门客纷纷效仿,不失一点礼节。
考烈王坐在王座上,右臂一挥,语气淡漠地说道:
“免礼,不知平原君舟车劳顿,来我楚国所为何事?”
平原君闻言,心中痛骂一声,如今天下皆知赵国邯郸被秦国大军包围,若非此次有墨家义士出手相助,自己等人连邯郸城都出不了,不过今有所求,有气不好发作,脸色却难以控制的有些难看。
一旁的春申君听到大王的话语后,心中也是暗自摇头,上前一步对大王说道:
“大王,平原君来此,定是为了赵国存亡一事。”
平原君看向春申君,目光中有着感激之色,但考烈王却在心中暗自责怪起春申君多管闲事,难道自己真不知道,只是装作糊涂而已。
考烈王点了点头,暗自沉思了一会,才看向了平原君,声音真切地说道:
“楚国不久前打败于秦军,国力尚未恢复,百姓刚刚安稳下来,不是寡人不愿出兵救赵,而是我楚国的百姓已经不起战火的洗刷了。”
众人听见楚王的话,尤其是春申君和楚国大臣们都是点了点头,这是楚国真实的现状,并没有一点的虚伪存在,这也是楚国之所以没有出兵的根本原因所在。
楚国若是出兵救赵,赵国可能存活,但楚国此举无疑又要对面秦国的怒火,让现在的楚国如何去面对?
平原君和众门客闻言,都是沉默了下来,但救赵一事刻不容缓,平原君没有办法,只能将目光放在了跟随自己而来的门客身上,只见他们或是露出沉思,或是脸色通红,又或是轻轻摇头,见此心中失望透顶,只能上前一把跪在地上,声音哽咽地说道:
“大王,楚国若是出兵救赵,赵国的百姓一定会将大王记在心上,时刻感激大王的恩德,求大王看在我赵国万千百姓的份上,出兵救救我赵国吧。”
平原君说完,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声泪俱下,再难抬起。
旁边的门客见状后,纷纷跪下,纷纷开口请求楚王,场面悲壮,春申君等大臣见了也不免感染,想要上前一步就被考烈王一个警告眼神看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僵硬,那一步再难踏出。
哈哈哈!
大殿之上一个大笑声突然降临,而发出声音的正是站在了门客末端的毛遂,只见毛遂上前,踏上台阶就欲往楚王而去。
正在这时,原本身边无人的考烈王身边突然出现了两个身穿黑衣,脸上裹着黑布的人,两人手上还紧握着一把弯剑,一股森寒的杀气向着毛遂迎面而去。
毛遂见突然现身的二人,尤其是感受到那冷漠至极的杀气时,心中毫不怀疑自己若是在踏出一步,那两名黑衣人真的会将手上的弯剑刺向自己。
平原君看着站在台阶之上的毛遂,突然见黑衣人出现,连忙站起想要让毛遂下来说话,不过还没开口,就听到毛遂冷笑一声,看着眼前的考烈王说道:
“合纵之事,对楚国有百益而无一害,秦国向存虎狼之心,并吞天下之意早已昭然若揭,赵国亡,楚国亦不会长久。想当年,苏秦首倡合纵,六国联合致秦十五年不敢东进一步,如今秦国虽围邯郸,二十万军马日夜进攻却不能损邯郸分毫,况且魏国素与赵国交好,必遣兵救赵,若是楚赵联合,加上韩魏,灭秦精锐于邯郸城下,乘势西进,楚可报先仇,收复失地,重振楚威,如此百益无害的事情楚国却犹犹豫豫不能定夺,楚国将不久矣!”
考烈王听到最后一句,浑身一颤,原本坚定的决心开始变得摇摇欲坠,春申君等大臣见状后连忙上前跪下,齐齐开口道:
“望大王为了楚国社稷,出兵救赵。”
平原君等人见状后,也纷纷开口,毛遂双手一合,再开口道:
“大王,请出兵救赵。”
考烈王看着毛遂地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了下来,最终开口说道:
“就依先生,出兵救赵!”
平原君等人闻言,皆是露出了惊喜的神色,看向毛遂的目光满是感激和崇拜,楚王答应出兵救赵就意味着赵国得救已经成功了一半,至于另一半却在另一边的魏国身上了。
不久后,平原君带着门客重新踏上返回赵国的路上,楚王已经答应下来,由春申君亲自带领军队,到时候与魏军会合,一举向邯郸的秦军进攻。
马车上,平原君看着毛遂摇头自叹道:
“毛遂,我之前一直一位自己是个能识得天下贤士豪杰的人,不会轻易怠慢一人,可是你在我门下三年,我却没有发现你的才能,这次看到你在楚堂之上,豪气冲天,独自一人便促成了楚赵的联合,真是三寸之舌强上百万之师。”
毛遂闻言,谦逊地回道:
“大人此言过奖了。”
平原君见毛遂如此,对于毛遂的好感又加了三分,开口继续说道:
“以前先生来我门中,我因为事情繁多没有过多的询问,还不知先生可拜有什么名师否?”
毛遂沉吟了一下,看向平原君解释道:
“在早年之时,我曾见鬼谷子先生,幸得到他指教过一段时间。”
平原君闻言,惊讶地看向了毛遂,没想到后者竟还有这般奇遇,若是早知道他得到鬼谷子先生的指教,自己说什么也不会让其在门下平庸三年。
就在这时,马车外突然有人出声道:
“大人,有急件送到。”
刚说完,毛遂便打开了帘子,从那人手中将一封竹简拿走,进入车内交给了平原君。
平原君打开竹简一看,脸色立刻黑了下来,看完后哼了一声,直接将竹简仍在了地上,怒吼道:
“魏王这混蛋,竟然让晋鄙全军驻扎在邺地,根本就没有前去结邯郸之围。”
毛遂闻言,连忙出声慰道:
“大人切莫生气,魏国的信陵君乃是夫人的弟弟,现在应该在想办法,让魏王出兵救赵,我们如今只能静静等待了。”
平原君听到毛遂的话后,怒火渐渐地平息了下来,缓声说道:
“赵胜在此谢过先生了。”
而此时的魏国,由于魏安釐王圉惧怕秦国的报复,下令晋鄙停止进军,使邯郸被围的形势变得更加的严峻,王龁的到来更是助长了秦国的气焰,尤其是得到武安君将在不久之后也会到来,秦军对邯郸的攻势变得更加的猛烈。
邯郸城内,能够作战的士兵已经不多,几乎大多数都是带伤作战,然而威胁除了城池外的秦军外,还有来自城内百姓的饥荒和疾病。
如今的邯郸城内,再也听不见婴儿的啼哭之声,在一些小巷里甚至可以看见倒在地上的白色枯骨,一些还在街上游荡的人也是皮包瘦骨,两眼空洞,仿若真正的游魂,日日夜夜不断地徘徊。
不远处,一个披头散发,形如枯骨般的男子跌跌撞撞地从小巷里走出,最终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了马路中央,嘴里还在低声地呢喃,不知在说些什么。
男子刚刚倒下,便有人闻声从四周出现,和倒在地上的男子一般,走起路来皆是摇摇晃晃,仿佛只有大风一吹,便能够将他们轻易地吹倒在地。
当他们看见躺在地上的男子时,无神的双目闪现出一抹猩红的精光,伸出舌头在干裂的嘴唇上舔了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撒腿跑了过去。
此时,倒在地上的男子如释重负般地从嘴里吐出一口气,感觉身上的衣服被人生生扯破,嘶嘶地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响起。
突然,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高声大叫道:
“吃吧,快来吃吧,只要你们活着,赵国永远不会灭亡的!”
男子把话说完便一命呜呼了,周围捧着他尸体的人嘴角沾满了红色的鲜血,无神的双目突然有一股清流落下,不一会儿又响起了令人悲痛欲绝的声音。
魏国信陵君的府邸内,侯赢安静地站在一旁,信陵君焦急地在来回徘徊,目光时不时地望向门外。
终于,一道人影从门外匆匆跑来,信陵君见状连忙走上前去,开口问道:
“东西到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