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的阳光微微有些晒人,将近午时,人来人往的城门口人流也渐渐稀疏起来,守城的兵丁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不耐,靠的近的都悄悄开始窃语起来。
“你说上头怎么突然要严加排查啊,以前这个时候早就换岗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军马上就要回朝了,戒严是很正常的事啊。”
“哎,我听说,大将军出征这么多年,年年捷报,这次回来,上头打算给他封王呢。”
“嘁,这算什么消息,大将军本就是皇室出身,若不是带兵打仗,早就世袭封王了。”
几个守城士兵你一言我一语聊开了,过来巡视的将士听见,厉声喝止,“大胆,这些岂是你我能讨论的,脖子上的东西不想要了?!”
几个兵丁喏喏应是,老老实实盘查进城的百姓去了。
苏寒放下撩起一角的车帘,垂了垂眸。
大军将要还朝,果然是哥哥要回来了啊,难怪将军府要接她回去了。如果没错的话,这次哥哥回朝,已经是正三品的参将了,想到记忆中那双温柔宠溺的眼,苏寒不禁翘起了嘴角。
苏晏长苏寒三岁,一母同胞,对苏寒这唯一的妹妹极其宠爱。他俩的生母宁氏病逝后,苏晏看不得叔叔一家欺负自己亲身妹妹,叮咛苏寒一番,便子承父志,早早去了边疆保家卫国,只盼凯旋归来,能给妹妹一个安稳的家。
“寒儿,我走后,你不要跟叔叔婶婶们硬来,忍一时海阔天空,一定要等哥哥回来!知道吗?”
这是苏晏走前对苏寒说的最后一句嘱咐,苏寒一直牢牢记着,在将军府忍气吞声的过活,最后被送去外庄自生自灭,香消玉殒。
虽然没有跟苏晏真正一起生活过,但她承袭了苏寒的一切,包括对苏晏的情感,是以,她也很期待苏晏的归来。
“小姐,就快到了。”
白芍伏在苏寒耳边小声提醒,苏寒点点头,收回了发散的思绪。
同坐一车的齐嬷嬷微微侧了侧目,嘴角轻瞥,将目光投回车外,若不是老夫人发话了,她才不愿意跑这一趟。虽然苏寒是将军府名正言顺的大小姐,但现在可是二爷一家在做主,这是连老夫人都默许的,这个怯懦的大小姐就算回府,也还不是得乖乖的受气。
苏寒的目光从齐嬷嬷脸上掠过,瞳孔缩了缩,柿子都拿软的捏,还真以为她还是以前那个忍气吞声的苏寒吗!
“小姐。”一直好奇的看着窗外的白芷察觉到了苏寒的不快,转回脸来,轻轻坐到了苏寒身边,和白芍对视一眼,两人静静挨着苏寒,谁都没有再说话。
气氛沉寂了一刻钟左右,行驶的马车停了下来,齐嬷嬷当先撩开车帘,起身下车。
从掀开的车帘能清楚的看见苏府高阔的大门门匾,两边的石狮威武摄人,门外台阶上站着几个管事嬷嬷和内眷们的贴身丫鬟,却不见一位当家的主子。
白芍扶着苏寒走出车外,只见赶车的小厮在齐嬷嬷下车之后,竟然将垫脚的小凳端走了,白芍咬紧牙,扫了一眼府门看笑话的下人,当先跳下车,伏跪在地,将后背露给苏寒当踏脚。
苏寒面无表情,冷冷的扫了周围一眼,若无其事的在白芷的搀扶下,踩着白芍的背下了马车,只是没人看见,她垂落的袖中,双拳紧握,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抵着掌心,微微的疼。
府门口接到命令的嬷嬷丫鬟们在收到苏寒凉薄的目光后,不由齐齐心里一惊,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看笑话的神色,众人对视一眼,总觉得这大小姐这次回来,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走上台阶的齐嬷嬷眉头一凝,脸上露出不悦,暗暗瞪了白芍和苏寒一眼,微垂眼帘不甚恭敬的对苏寒道,“大小姐,请您动作快些,别让夫人和老夫人久等。”
苏寒在马车旁站定,淡淡的睨了齐嬷嬷一眼,语调不急不慢,“齐嬷嬷的心情我理解,祖母和婶婶都是大度心善的人,定会体谅我舟车劳顿的不适的。”
齐嬷嬷脸上的表情一僵,却无话反驳,她要是再坚持,难道要说夫人和老夫人都不是心善体恤人之辈?虽然自己心里清楚,可这话却是绝对不能出口的。偷偷剜了苏寒一眼,齐嬷嬷为此刻丢了面子,暗暗记了苏寒主仆一笔。她在二夫人跟前当差,什么时候这么丢脸过,不找补回来,这口气难消。心中计较了一番,齐嬷嬷眼眸微眯,心中打定了主意。
无视齐嬷嬷和一众下人的眼神,苏寒领着白芍白芷,径直走向府中后院。
循着记忆走到府中西北角的一座临水的阁楼,看看小院门口半人高的杂草,苏寒叹了口气。
“小姐,你先等等。”
白芷放下手中包袱,挽起袖子就要开始拔草,被苏寒一伸手阻止了。
“不用,你和白芍一起去把东西放好,咱们去给祖母请安。”
一路走来,偌大的将军府都是整齐有条的,偏偏自己的凌水院荒草丛生,要说这不是故意的,谁信?想让她生气受辱,那就走着瞧。
白芍看了看院中颓败的景象,皱了皱眉,听话的拎着包袱进了阁楼。将阁楼中苏寒的闺房稍稍收拾了一番,白芍便和白芷一块儿,跟在苏寒身后去往老夫人的梧芳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