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海边的美丽平凡的村子,那个名叫观海望月的小村庄,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一直想要离开的豪情被不想离开的愁怨冲淡,星海看着前面的路途,那令人向往好奇又有些畏惧的将来,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海一岚不断地述说着幻海之城的神奇美丽,还有那个城市的庞大奢华。小姑娘的口才极好,连一向心事重重的秋痕都凝神倾听。
只是星海沉浸在离开的伤感里,提不起兴趣。
作为中年人的海尘,外出闯荡多年,少年离家时的不舍如同眼前的少年,他最能理解星海的感受。他拍拍星海的肩膀,沉默不语的星海抬头看着海尘。
他那双星辰一样的双眼有强忍的泪光。
海尘看着星海,又看看秋痕和欢呼雀跃的一岚,温和一笑,说:“咱们去幻海之城,还有很长一段路程,尤其是经过长生河和不量山,还要等待渡客,这段时间幻海之眸开放招生,渡客必然繁忙,我们倒也不急着赶路。沿途枯燥,去往下个飞明站台,还有一段距离,除了一岚,你们对幻海之眸,并不熟悉,有什么想问的吗?”
海尘顿了顿,又补充说,“秋痕记忆尽失,自然一无所知,星海你从出生就没有离开过海边,对外面也是并不了解。我知道你看了很多书,其实,书上所载的只是这个世界的一小部分。这个世界,其实很大,很大。”
海一岚蹦蹦跳跳的附和着:“就是,就是,星海哥哥,快让爸爸给你讲讲,爸爸最会讲故事了。”
此时阳光大好,沿途风景也散发着阳光的味道,星海抬起头看着那个四方脸,短发干练的中年人,他和师父相比,更有着中年人的气息,有着岁月雕琢的沉稳和亲切,不像他眼中的墨海潮,总与身边的人与事格格不入。
“海大叔,听说你十岁就开了玄关,那你一定很厉害吧?”海尘年纪幼小就有式术天赋,是村子里近几十年少有的天才,也是近些年最有成就威望的人。星海想到那时候,海尘也是十几岁离开海边的小村,独自在幻海之眸进修式术,心中忽然少了伤感,有了一丝豪情。
“那是,爸爸可厉害了!”海一岚自豪地拉着海尘的大手,冲星海翻白眼,“我爸爸可比你厉害多了,你就会点式术,就会欺负我,哼!”
海尘拍拍海一岚的头,想起往事,目光深沉,感慨说道:“那时候,我和现在的你一样,很早就离开了村子,去幻海之城深造。”
“那时候,并不像现在这么和平,十二城之间还常常有摩擦纷争,由于术师对灵兽栖息地的入侵压榨,常有大型灵兽妖兽入侵骚扰村庄,蔚海这里更不太平。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在这些天灾人祸面前只能束手待毙。”
“所以,只要稍微能感知到灵力,父母都会不惜一切代价送子女去进修式术,期望他们能成为一个术师,能活下去。我十岁开第一个玄关,那时候以为自己天赋奇佳,满怀信心前去幻海之眸,期望将来成为七痕术师,为村子做点贡献。”
“七痕术师?那是什么?”凝神倾听的秋痕忽然发问,他背着沉重的剑匣,沉默不语,如同阳光下站起来的影子。
“宗灵法式道发展如今,只有式术最普及,人人皆有可能成为术师。所以魔月时代出现了术士进修学院。由于术师大师宗师辈出,各家对于式术各有心得,百家之言,难以统一。”
“由此造成了术师之间的各种战争和利益纠葛,后由幻海之眸,腥红之月,法月盟,王者之心四大影响力最大的式术学院联合制定了现行七痕制,任何人均可参加十二城中的各个术师测试中心,来取得相应的术师袍。这些术师袍分别有相应的徽章,当使用灵力的时候,术师袍上会显示相应的纹路,其中一条纹路称为一痕,每多一条纹路,就相应称为几痕。因最高为七痕,故也称为七痕。”
“那海大叔,你是几痕?”
“我爸爸,当然是七痕了!”海一岚得意地看着两个少年,似乎在炫耀着她有一个伟大的爸爸。
这次轮到星海翻了个白眼。
海尘抱起海一岚,说:“你爸爸可没有那么厉害,我?”他有些自嘲地摇摇头,“只是一个一痕术师。”
“啊,只有一痕啊?那我岂不也能成为一痕术师了。”星海冲海一岚撇嘴,不过他也有些惊讶,从有记忆以来,海尘都是海边少年的目标,父母们对孩子的期许莫不过是将来成为海尘那样有用的人,在星海心中,海尘是一个伟大的形象,虽然不是七痕术师,但至少也应该是三痕四痕,怎么也没想到是垫底的一痕。
海尘脸上是回忆的感慨,既没有听到直言的嫌弃的愠怒,也没有不耐,他停下脚步,放下海一岚,他走到不远处的一个石山旁,大块大块的巨石垒放着,如同海边看向天际的孤独守望者。海尘站在一个巨石前,双手做起了手印,他的手上,仿佛有无数透明的刀锋飞舞,锋利无形的灵力没入巨石深处,石屑如同迸溅的碎玉,让三人看得呆了。
只是短短几息之后,海尘做了一个结束的手印。原来的大石头,已经有了大变化,但至于是什么变化,又被碎石屑遮掩了,三人看不真切。海尘并不言语,踱步前行,星海好奇地走进前,将石屑擦拭尽,看着眼前的巨石,顿时惊得呆了。
原来的石头,竟然变成了一条肥厚圆润的石鱼,鱼鳞细密,纹理细腻,触感温润,镂空的细长水纹如同发丝一样,三人顿时看得呆了。
这需要对灵力有多么细腻精准的操控,多么精纯醇厚的灵力,才能达到这个地步!
三个人看着低调走远的海尘,忽然想到,他是一个一痕术师。
“七痕术师并不是开了七个玄关的术师,术师袍上的纹路的数量和玄关的个数并没有直接的联系。而是要综合考虑到灵力的精纯,控制,式术的完整性,实用性等等各个方面的因素。”远远的传来海尘的声音。
星海看着眼前的石雕,回想起墨海潮教给他的沙市蜃楼,又别有体会。喃喃对身边的空气说道:“秋痕,你说你失忆之前,有这么厉害吗?”转头才发现,秋痕和一岚早已经走远了。
从观海望月村北上,转过羊肠小道,汇入蔚蓝海航运大路,沿途海产运输繁忙,还有各种术师,探险家,偶尔也有坐着灵兽,逍遥观光的远行旅人。
“飞明站台是魔月时代发展起来的运输网。”星海指着天空中翱翔的如同大船一样的大型物体,眉飞色舞地解释,“这是当时名叫林飞明的天才发明的,名叫,飞鱼。我一直希望能坐上一回,大叔说,等会我们就坐它去幻海之城!”越说,星海越是兴奋。
“由于飞鱼是灵力支撑,成本昂贵,一般都是运送价值高昂的物品,乘坐价格也极高。过了不量山,我们改用渡客的方式到达幻海之城。飞鱼一向是有钱人的专属,你海大叔我坐起这个,也会坐怕啊!”
海尘摊手一笑,又说:“飞鱼里的操作员,待遇优渥,至少也要开三个玄关。你们可要好好努力,将来成为飞鱼上的船员,也是不错的选择,离家近,回报也高。”
“海大叔,你也太小瞧我们了吧,我可是要成为七痕术师的。是吧一岚?”星海冲一岚眨眨眼。
“说大话!”一岚吐舌头。
海尘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谁家少年,轻狂如昨,欲上青天沐星河,怎奈何,回首如昨,只是白发多啊!”
星海不以为意,转过头又悄悄对秋痕说,“老秋,你相信我不?”
秋痕扶了扶背后的剑闸,看着远去飞鱼的眼神收了回来,愣了愣,问:“你说什么?”
星海面无表情地看着三个人,回答他的是三个人默默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