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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东方

随后几日,邓飞才知道阿爹双臂的伤势颇为严重。当日追捕铜皮虎时,大家伙设下的陷阱和低级结界都被铜皮虎那坚韧的防御能力一一破解。桃源村众人见势不妙,尽作鸟兽散,唯有邓通独自一人坚守最后的法阵。在最危机时刻,邓通以双臂神力硬钢铜皮虎一记猛扑,最终才将其束缚于法阵之内。

然而,邓通双臂却已是多处骨折,铜皮虎双爪管涌到他体内的强横灵力更是将他手臂多处肌肉撕开。邓通双臂神力非为修炼而来,乃是天生,至此,他这双手虽然不至于动弹不得,却也无法再像从前一样生猛。

养伤这几日,邓通几乎连茶杯都举不起来,好在邓飞照顾得细致,夏末时候,邓通也总算能像正常人一样用手做点小事了。

除了照顾阿爹,邓飞这数月来一直没有间断过修行。只是这道法修炼越是往后,邓飞便发现自己学得更为吃力。村里其他孩子虽然也进步缓慢,但在对自身灵力控制以及灵剑驾驭上都有不小的进步。

而邓飞这几个月来灵力一直没有进展,手中那柄灵剑也好像调皮的小猫一样,邓飞如何也控制不住。唯一算得上长进的,只有剑招。可是剑招使得再漂亮,没有灵力引导,真正对敌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邓飞也知道,自己之所以举步艰难,全是由于天资所限,所以,他丝毫不敢懈怠,一日比一日努力更甚。

除去自己对修真问道的执着,邓飞心里也隐隐的有另一种担忧。

父亲受伤之后,家里的生计就成了问题。桃源村乃修真村落,这里的人不像其他村民一样可以种田织布,自力更生。村里生活的主要来源都是依靠捕猎灵兽,春季捕猎之后,紧接着便是每个月的游散捕猎。每个月初,村长会按照每家每户所做出的贡献,将各种资源进行分配。说得简单一些,就是出力越多,所得就越多。

过去靠着阿爹,邓家的生活还算过得不错。可是现在,邓飞发现村长给他们家的钱粮已经越来越少。虽说这几个月,邓家的确没有为村子做什么,但阿爹上次可是为村子拼了老命,不肯出钱给阿爹医治便罢,现在竟然还这样对阿爹。

邓飞是个勤俭的孩子,他只是为阿爹感到不值、愤怒和悲哀。所以,他拼了命的修炼灵剑,希望将来可以靠自己养活阿爹。

但就仿佛老天爷在刻意跟邓飞做对一样,他越是努力修行,面前的阻碍就越多。

这天练剑归来,邓飞远远看见阿爹从屋里走了出来。阿爹是个性情大度,极为豪放的汉子,他见到院门外那棵老槐树下面有几个村里要好的朋友在说笑,便也笑哈哈的围了过去。然而,那些人在看到阿爹之后,却全都只是打了个哈哈,接着很快就离开了。

邓飞还隐隐的听到那些散开的人交头接耳的说什么“残废……”、“将来怕是要在咱们村吃白饭”这类的言语。

邓飞紧紧的拽着拳头,本想冲上去对那几个人破口大骂一番,但一转头,他却又止住了。

只见阿爹站在老槐树下面,看着那些过去要好的朋友的背影,沉默无语。他在老槐树下独自坐了下来,那身影在邓飞眼里仿佛老了很多。

突然间,邓飞觉得自己祖辈世世代代生活的这个桃源村出奇的阴冷。过了许久,他走到阿爹身旁,扶着阿爹,强挤着笑脸说:“阿爹,走,咱们回家。”

阿爹侧过头,看到了邓飞眼里隐忍着的泪水,他什么也没说,缓缓起身,跟着自己的儿子回到了那幢小木屋子。

吃晚饭的时候,邓飞停下筷子,对阿爹问道:“阿爹,天资真的那么重要吗?”

阿爹先是一愣,随后才缓缓道:“是啊,天资意味着修真者与天地灵气的感悟、吸纳和融合,天资不足,修真者是很难有境界提高的。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要是修不成仙,就当是强身健体吧,将来大不了帮村里人打打下手,也是……”

“我知道了。”不等阿爹说完,邓飞随即说道,“阿爹你放心,天资不够,我就将勤补拙,总有一天,我也要用灵剑斩杀一只四级灵兽,给阿爹你长脸。”

阿爹听完哈哈大笑,但笑过之后,他的脸色却又阴沉了下来。

邓飞的修行邓通如何不知道,只要有时间,邓通都会去看儿子练剑,只是邓飞从来不知道罢了。几番下来,邓通也明白,要是按照邓飞的进度,将来在修真上的成就恐怕比自己还要低。

“嗨,难道邓家的异象传到我这一代就完了吗?”邓通内心叹道,“老祖宗啊,邓飞是个多好的孩子难道您在天之灵就看不到吗?他的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我邓家的异象,而且身子骨还这么弱,是不是再过几十年我们邓家就要绝后哇?”

漠然间,邓通看向了一旁那块没有字迹的牌位。而就在他转过头,又心事重重看向邓飞之时,那古旧的牌位上恍然散过了一道黑芒。

……

……

轩辕星大陆以北,乃一片绵延无尽的雪原,此处森林密布,终年积雪,无人愿意在这里安身。对一般修真者来说,北部雪原更是禁忌之地,因为这里不仅到处都生活着强大的灵兽,甚至有传闻说,在雪原深处,还有数量众多的“兽修”。若是实力不济,别说是各种灵兽、兽修,即便是那极寒的天气也会顷刻间叫人丢了性命。

时下入秋,但对北部雪原来说,天气也只是比恶寒更寒罢了。被大雪覆盖的森林边缘,一群灵猴正窜梭攀爬,寻觅着树梢间迎寒而生的“黑松果”。

黑松果不仅蕴含充裕灵气,而且味美多汁,很受这些挑嘴的灵猴们喜欢。眼下正值黑松果肉满树梢的时节,上窜下跳的灵猴们自然是一个个吃得畅快。

在雪原范围内,这些四级灵猴算是等级最低的灵兽了。而且说是四级灵兽,也是就灵猴族群而言,单体的灵猴,实力仅有二级,好在灵猴们数量够多,勉强也就算霸占了森林边缘的这一块角落。

小灰是猴群里年龄较小的,因为爹妈早早的就被一只六级灵兽当开胃菜给吃了,所以它在猴群里总是被欺负。要不是老猴王时常惦念着它,恐怕小灰早就饿死了。可老猴王要统帅手下数百只猴子猴孙,总也不能一直照顾小灰,所以时间长了,小灰也变得鬼机灵,每次像这样集体觅食的时候,他总是躲得远远得,在边边角角里找吃的。

此时,小灰正悠闲的躺在一颗黑松树的枝干上,一边甜滋滋的嚼着黑松果,一边看对面树梢上那只公猴调戏母猴。那公猴为了讨母猴喜欢,在树梢上做着各种危险却又刺激的动作,小灰嘻嘻一笑,不禁扔出一颗松果胡,心里喊一声“看赏”。

就在小灰自顾自装大爷的时候,忽然,一团雪块从头上掉下来,正好砸在小灰的脑袋上。

大爷嘛,被什么东西不小心碰到了,总要跳起来骂嚷一番。小灰入戏极深,所以反应也一样,不过,它大概知道那只是风吹树枝,积雪掉落,起身抬头也只想叫唤两声,清一清被松果肉填满的嗓子。

但就在小灰抬起头往上看的一瞬间,它那颗猴心差点就从嘴里给吓得蹦出来。

头顶更高的树干之间,一对血红色的眼睛正望着小灰。那眼睛里仿佛能射出利刃一样,把小灰钉在原地,许久都无法动弹。

小灰本来就胆小,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一吓,立刻就认为那多半是一只高级灵兽,自己恐怕马上就要重蹈自己爹妈的覆辙了。它两腿哆嗦,都忘了自己是一只猴子,最擅长攀爬,猴群离得又不远,只要反应快点,还是有机会逃跑的。

可不知为何,看到那双仿佛地狱炎炉里炼出来的眼睛,小灰就彻底的无力和绝望了。

接下来,头顶上的那个身影缓缓的沿着树干爬了下来。小灰看到,那是一只周身黑色,绒毛上布满一团又一团火焰图案的灵兽。对方身形约莫有小灰三倍,站在树上,跟猴子一样四平八稳。

但隔了一会儿之后,小灰才惊异的发现,走到自己跟前的灵兽,还真他娘是一只猴子。

那浑身布满火焰图案的猴子悄无声息的来到小灰面前,朝小灰的脖子伸出手,然后落下,拿走了小灰手里攥着的那三颗黑松果。它转身离去,爬了几步却又忽然回过头来。小灰心想自己终究劫数难逃,便随即把自己的眼睛给死死的闭了起来。它可不想看到自己被同类咬得肠穿肚烂的场面。

但是,那大猴子只是把三颗黑松果其中的一颗放回了小灰手里,然后一闪身,便重新爬上树梢,不见了踪影。

小灰看了看手中那颗黑松果,心中莫名的就那形貌可怖的大黑猴产生了强烈的好奇。看刚才的情形,小灰觉得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便跃上树枝,去寻找火焰黑猴的踪迹。

在树梢密集的枝叶下,小灰很快就看到了它。这时,黑猴盘坐在树顶,吃下黑松果的同时,双目一直盯着东边的某个方向。

小灰也不敢靠近,就这么远远的看着。他发现,这黑猴不仅形貌奇异,而且浑身上下给自己的感觉也很奇怪。可小灰见闻浅薄,眼下也想不出个究竟。

黑猴似乎也知道小灰躲在旁边,但它全然不介意,吃完黑松果之后,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太阳升起的那个方向。

从此以后,小灰就经常在猴群的边上看到这只火焰黑猴,陆陆续续,其他猴子也发现了黑猴的存在。一开始,大家还很惊奇,但渐渐的,猴子们发现,这大黑猴除了每天蹲在树顶上,注目东方,根本什么事情都不做。于是,猴子们对它也没了兴致,依旧和以往一样生活。

唯独小灰对这黑猴的兴趣不减,相处的久了,小灰便把自己当成了黑猴的好友,每日即便自己饿肚子,也要把吃的东西送到那黑猴的面前。

半年时光过去,黑猴的性子仍旧没有一点改变,不论风吹雨打,每日必定盘坐在树顶,双目炯炯的注视着东边的那个方向。

某天,小灰灰头土脸,鼻青脸肿的把一捧果子拿到了黑猴面前。它丧气的告诉黑猴,说自己刚才又被族群里那些强壮的公猴欺负了,好不容易才保住了这些吃的,这还不算什么,最让它气恼的是,那些母猴还在一旁嘲笑它。

小灰在那儿用猴语吱吱呀呀了半天,黑猴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小灰叹了口气,便打算离开树梢,想办法再去填饱自己的肚子。

这时,黑猴忽然慢慢的回过头来,冲小灰说了两个字:“多谢。”

小灰一愣,正想回头对黑猴说“终于听到你吭声了”,但突然,一股寒气就从小灰脚底下猛地窜上脑门,它周身僵直,猴毛倒竖,内心憾然道:“这,这黑猴刚才说的怎么是……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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