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城已经完全看不出那场惨烈战争所留下的创痕,处处尽显一国之都的繁华,行人交错如织,店铺林立,青砖铺就的街道整洁,大方,道路两旁栽有柳树,正是春天,清风吹过,柳絮纷纷扬扬,像是舍不得冬天的离去,要在这座城池中下上别样的一场“鹅毛大雪”。
摇摇脑袋,将身上覆盖的柳絮震得簌簌而落,赵祥在店小二一张比这春guang还要灿烂的笑脸相迎中,步入这家名叫“天然居”的酒楼。
“客官,你这是要个单座,还是上二楼来间雅间?”店小二肩上搭着毛巾,口中殷勤说着,却是把人往一楼靠窗的一个座位上引。
赵祥知道此时自己就穿着一件粗布长衫,这小二自然认为自己不可能有着开雅间的闲钱,不过他这回可是看走了眼。
在大关城中,终于找到了方府金库的他,已经是一夜暴富,怀中褡裢中,装了不下千金,沉甸甸的,拥有着常人根本无法搬动的重量。
于是他拦住正扯下毛巾要收拾桌子的小二,在他的一脸疑惑中,笑着道:“还是来间雅间吧,上面清净,给炒几个拿手的好菜,再备两壶好酒。”
“客官,这…”后者一脸为难。
“给!”赵祥随手丢出一个小金饼,黄灿灿的光芒顿时晃花了对方的眼睛,几个邻桌的酒客都侧目过来。
“够了吧!”他懒懒道。
“够了,够了!”小二连忙将金饼抓在手中,用牙咬了咬,才兴奋不已的将他揣如怀中,“客官你快请!来咧!拿手好菜!两壶‘仙人醉’!”
赵祥在一楼的一片注目礼中踏上台阶,尤其是刚刚见到金饼的那几桌酒客,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一些人的手已经抓向桌子下方的刀剑,正要做好准备,抓住时机宰掉这头“肥羊”。
却听一声冷哼,似乎是一声沉闷的战鼓在众人的胸膛内响起,几个身有武艺的全身一抖,耳朵嘴巴顿时冒出了血丝,手上一松,兵器统统掉在地上,发出阵阵铿锵的声响。
高手!众人面面相觑,相顾骇然,一道道目光迅速从赵祥身上离开,似乎等到下一刻便会有灭顶之灾。
一个膀大腰圆,满脸虬髯的大汉暗骂一声,将桌上那碗烈酒一饮而尽,嘀咕道:“奶奶的,竟然是块铁板!”却被旁边一个冷面书生一瞪,顿时悻悻地住了嘴。
赵祥也不以为意,在小二的带领下来到一间别致的雅间,关上房门,一个人坐在床边,欣赏外面的景色。
却不多久,就听有人敲门,赵祥并不应声,门外的人又敲了几下,似是见里面没有动静,已经离去,可过不久,小二那独特尖亮的嗓音传了进来,声到身随,他推开房门,露出那张熟悉的笑脸,还有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
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淡蓝色粗布衣物,脸色蜡黄,正抱着一把斑驳的古琴。
小二陪笑着道:“客官,这是在下小妹,出来讨个活,混口饭吃,不知您是否要来两首小曲?她会的可多着呢!是么?小妹,快说话,你不是会弹那个什么山,什么水吗?”
“是高山流水。”小姑娘咬住嘴唇,低着头,说话犹若蚊吟。
“对对,就是那个,快弹给这位客官听听,他说不定一高兴,随手打赏一些,便够你的嫁妆了。”
“你会弹高山流水?”赵祥不由有些惊异,他前世也听过一些《高山流水》的古筝演奏,其中的旋律能令人感到无比宁静,祥和,不过那是现代古筝二十一根弦才能发挥出的效果,如今的古琴只有七根琴弦,却不知能否再造出那样特别的意境?
再者,看着这小姑娘这俏生生的样子,不禁让人对她能否弹出这么复杂的曲目感到怀疑。不过看着二人那期盼的眼神,赵祥终究是心软下来,说道:
“那就弹一弹看吧!这边有桌椅。”
“谢谢客官,谢谢客官!那,小妹,你好好弹,哥先出去了。”小二喜形于色,转身的时候差点撞到房门,惹得小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恰似一串风中摇动的银铃。
待到笑罢,见赵祥正看着他,却是小脸一红,走到桌椅旁,先是施了个礼,这才正身端坐,双手拂住琴弦,不断地在调试音色。
这时的她似乎换了一个人似的,神情专注,举止大方,不再是原来那个羞答答的小女孩,而是一位音乐领域的大师。
“叮~”,琴音奏响,出奇的是,小姑娘的手法却是非常娴熟,一个个动听的音符在长长地指尖飞舞而出,洒满了整个房间。
相比古筝来,古琴的音色更为幽静,似乎更加适合这首曲谱的发挥,赵祥沉醉其中,似乎听到了山中松涛沙沙作响,看见了一条白色的缎带滑过长空,在下面的山石上击起阵阵水花,泛起道道彩虹。
天人合一,每个修士都梦寐以求的境界,竟然在这一首曲子中,被赵祥达到了,他只觉体内的巫力在疯狂的增长,晶核的里的精血兴奋地跳动,内火却出人意料的变得分外温和,百炼成钢悄悄从第五炼向下一层迈进,巫师境界已经是触手可及,似乎只要捅破一层薄薄的纸便能达成。
谁知这时,门外却响起一声破锣般的呼喊,将这天籁之音生生打断,也让赵祥从天人合一的状态中退出。
他不由暗道一声“可惜”,同时也对声音的发出者十分愠怒,正想追求,房门却已是被推开,迎头钻进来一个穿着白色绸服的阔少,手里拿着一个酒壶,醉醺醺的一下子扑倒了房间里的屏风,刚要倒地,却是被身后赶来的两个护卫连忙拉住。
“拉扯什么,我又没醉!”阔少将二人推开,身形摇摇晃晃。
独特的嗓音让赵祥确定了眼前之人就是刚才的罪魁祸首,却听他口中酒气直冒,口中大声的嚷嚷:
“你这弹棉花的是哪来的,吵得本王喝酒都没有兴致!”
赵祥听得是又气又乐,敢情这个二世祖还是个王子,能把这天籁之音比作弹棉花,也只有他这种低能儿才能想得出来。
却听他又吆喝了起来,“来人啦,把这两个扫兴的东西给本王拿下,各赏五十大板!”
“你敢!”赵祥动容起身,他自己是皮糙肉厚,即使打上几百大板也只当是挠痒,可这小姑娘要是打上五十大板,那不是要出一条人命?
“吆哈?还真有位不要命的,来啊!上去教训教训这几位贱民。”
几位护卫正要答应,却听“砰”的一声,一道身影撞破了门飞向走廊,正是那不停聒噪的阔少。
护卫们连忙赶往屋外,却见那王子的全身骨头都被震断了,人已经是痛昏过去,顿时知道是遇上了高人,自己众人皆不是其一合之敌,连忙将王子抬走,不敢多作停留,楼下人影幢幢,纷纷向二楼观望。
“啊!王子盘被打昏了!”
“大王的次子被打,也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是不是刚才上去的那个人?”
“应该是他,那人是个高手,当时瞪了一下我,吓得我两腿发软,差点坐倒在地。”
“你是快尿裤子了吧!王癞头。”
“我呸!”众人纷纷哄笑。
却听又有人道:“那人武功虽高,但是得罪了赵王,又哪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便是那魔头白起,还不是被赵王请来的老神仙给剿灭了,何况是他?”
“你说说那魔头白起究竟是怎么了,秦军围城那几天我都躲在地窖,缩在被窝里,只感到地上不住乱摇,头昏眼花,什么都不知道。”
“嘘!来,围过来点,我跟你们说了,你们可别说出去啊!”
“快说,快说!”
“话说那白起把腰一摇,化为万丈魔神,头顶三十三层天,将玉皇大帝的宝座都掀了个底朝天……”
赵祥摇头失笑,自己是来邯郸寻踪探讯的,刚才的行为的确有些莽撞,这样一来,难保不会撞上邯郸城内各大门派的修士,由暗地变为明里了。
将犹自惊魂未定的小二与那小姑娘叫到身前,赵祥掏出一半的金银赠给他们,这就动身护送他们离开城池,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吧。
而在这时,王宫的大殿上,留着小胡子的赵王愤怒的摔掉手中的酒杯。
“搜!通知各大仙山派来的门徒,立刻把邯郸城封闭,切勿让那贼人逃脱!”
虽然打得是他一直并不重视的次子,以致他并没有调用奇人异士到他身边保护,才有今天的遭遇,不过赵祥的行为,无疑在王庭的脸上狠狠地扫了一耳光。
邯郸城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各条大街上派上了一队队巡逻,不时有战马甩蹄狂奔,往返于各城门之间。
在各个方向的城楼上,军士们惊讶地发现一些年过半百的老头,手里接到一个扑腾着的纸鹞,或者一块块放出淡淡荧光的玉符,瞬间生出乌发,掏出一件件法宝,严阵以待,又有一些平时怎么也见不到的奇人异士纷纷赶到。
“峨眉弟子已收到传讯,用通灵玉侦测还无异常。”
“昆仑历练弟子全部就位。”
“上清宫众弟子已赶到西门。”
“蜀山弟子正把守东门。”
“阿弥陀佛,老衲为大禅寺觉通,坐阵西北。”
“天机谷……”
“药王派……”
“…”
各大门派的修士各显神通,不过盏茶时间,便将邯郸守了个严严实实,他们用各种法宝或者灵兽侦测着异常的气息,巨大而沉重的铁门早已放下,天空中不断有雷鹰盘旋,此时城池内,却是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