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哭着一把抱紧雷诺,各舰队上的士兵纷纷窃窃私语,一个个脸上像开了花一样,笑的灿烂,虽然天气不佳,但丝毫不减这浓浓地爱意。
梦馨是雷家下聘迎娶的少夫人,来了不到一个月,就碰上了雷家又办的喜事。
年过五旬的雷啸天不仅家财殷实,对待家中的老婆也是专一至极。苏文月虽是填房,但也和正室没什么区别。而今雷诺正式大婚,她即便是后母,也做了回真正的母亲,帮着雷府唯一的男丁张罗着婚礼的细节。
都说这有钱人家办喜事是如何排场,今天,梦馨算是开了眼界,堂屋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婚嫁用品,前房后厅均用喜庆的红绸装点了起来。而酒席更是准备了几十桌,那些珍馐百味更是见都没有见过的。想想雷家下聘时的情形,在看看眼下的喜庆劲儿,完全不是按照娶妾的礼节办,倒像是娶正房一样隆重。
“梦馨,你别在外面傻愣着,客人的茶都喝完了,这边人手不是很够,帮忙去厨房添点开水招呼下。”总管卜难一声尖锐的低音打断梦馨的停留。
梦馨的心头一怔,明明来雷家是当少夫人的,一下子沦为了奴婢一样贱命,侧身见来人是雷家的总管卜难,不忙地说道:“好。总管大人,我这就去厨房添水去。”
“多预备些热水,新的少夫人一时半会儿还接不回来,客人还要等好一会呢。”卜难说完,腋下夹着账本向堂屋走去。
梦馨冷笑了下,带着府上陪嫁的丫鬟向厨房踱步。
天色不可阻挡地黑了下来,而蓄积在云层里的大雨也瓢泼了下来,豆大的雨点儿砸得地面噼啪作响,还夹带着电闪雷鸣,立在风雨中的几棵梨树,树枝被狂风刮得东摇西摆,仿佛随时都会被风折断似的。
在厨房里忙活的梦馨拿起水舀在容器里装盛开水,一面望着屋外的狂风暴雨,心里不是个滋味,就连侍候一旁的丫鬟也察觉到一股子醋劲。两个丫鬟端着准备好的茶点路过厨房,见着屋外雨大,故停下脚步等候雨势弱下。
“听说新的少夫人的家在扬州的湖畔,听说那个地方每晚都夜夜笙歌。话说咱们少爷怎么会去那样的地方。”丫鬟甲鄙夷的说着。
“你说的那是什么地方?”丫鬟乙表情呆凝地看着丫鬟甲。
“你真是笨,就是男人常去的妓院啊。”
“啊?咱们少爷会不会被新夫人的美色迷惑了,妓院里的姑娘都不是善茬。真想不通少爷放着梦馨少夫人这么个标志的美人不爱,偏偏喜欢野花。难道少爷前些日子跟少夫人发了一通邪火,会不会就是为了这个新的少夫人。”
两个丫鬟的私下非议让梦馨的心乱成一团,一阵大风忽地从外面刮进厨房,风将厨房里的烛火吹得忽地一闪,差一点就熄灭了。
厨房门口的两个丫鬟准备推进厨房避风,不料撞见梦馨和侍婢也在,一时心虚地跪伏在地连连叩头认错。
“少夫人,我们错了。”
梦馨冷着脸,跪在地上的两个丫鬟不知说了多少句认错的话。那阵邪风停息,背后突然响起了一声脆响,猛回头一看,脸色顿时变了。供在厨房里的灶神爷像掉到了地上,碎了一地瓷片。
“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老人们都说,灶神爷像若碎了,这个家从此要走霉运了。”丫鬟甲害怕的说道。
“不要吓我,我胆子小。”丫鬟乙哭道。
“难道……”梦馨脸色难看了起来,暗忖道。
梦馨脑海中一时浮现出不好的情形,仿若早些年前的一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也是这样的阴雨天气,也是这样的情形,未过门的她还是待字闺中,婆家迎亲的队伍了家门前却又停下脚步,转道离开,害她无辜独坐空闺,直到雷家的下聘,这才有了新的转变。可这转变来的太晚,却又来的太早。
心中的忐忑梦馨无从对下人开口言明或是倾谈,委屈着内心的幽怨,惩罚了两个逞一时口舌之快的下人,亲自去收拾灶王爷像的瓷片,一步不小心割破了手指。
“新夫人来了,新夫人来了!”外面传来了家奴们的欢呼声,紧接着,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在雨夜里炸响了。梦馨不愿错过看新夫人的过门礼,连忙拿出手帕包裹着流血的手指头,带着受过的下人们前去正厅看热闹。
正厅里已经挤满了人,梦馨站在人群后观礼,几个爱凑热闹的下人往里面使劲挤了挤,才挤到了人群前面去。
但当大家看到新夫人的样子时,全都呆住了,新夫人竟是被五花大绑着进来的,虽然大红盖头盖住了她的脸,但看得出来她心头的愤怒,被绳索捆绑的身子一直不安分地挣扎着。而跟在一边的雷诺脸色有些难看,身上的新郎服被雨水淋湿了,下摆处还沾了许多泥巴。
“儿子,这是?”雷啸天诧异地看着雷诺与这位未过门的儿媳,问道。
“爹,其实这件事说来话长。这样绑着你的儿媳是儿子的无奈,希望爹娘将就着看着我们把婚礼作实。”
“可这样一来,我们雷家岂不是在逼婚吗?”雷啸天深明男女之间的感情,有些犹豫地说道。
雷诺当众掀开晴的红盖头,内里活脱脱一个标志的大美人。她的眸珠一转,即使在生气,都透着冷艳的美。
雷啸天对晴的美艳一时怔住,苏文月更是对这位未来的儿媳美色所折服。人群后的梦馨抬手抚着自己的脸颊,自卑地转身离开,悄无声息地回去自己的房间,紧紧地关上房门,吹熄了烛台独自坐在幽暗的床角,看不见月色,却能听得见风声和雨滴拍打屋檐地洗涮声。
正厅里宾客们分站在两旁,晴不情愿地跪在雷啸天和苏文月的面前,雷诺体贴地搀扶,完成这场别扭的婚礼。
新房里大红的喜字挂起,各色的瓜果也摆放讲究。新婚的床褥都是新置办的,雷诺解开晴身上的绳索,歉意地蹲在她的膝前悔罪:“今天的事,你以后就会明白。”
“虽然我与你喝过合卺酒,也说过同携白首。可是你今天做的这些,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晴怨怒地看着雷诺。
“你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我的心,难道你就不能为了我,忘掉过去,让我陪你共同面对未来的人生。”
“未来?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你还是骗了我不是吗!”
“如果你惧怕你背后的那个杀手行会,我会像皇上奏明实情,派兵剿灭就是了。”雷诺猛地起身,背对晴说道。
“我不想成为雷家的罪人。”
“那好,今晚你就去柴房给我面壁思过。来人,”雷府的士兵进到新房,雷诺愤怒道:“把少夫人押去柴房,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晴起身走去门口,他又道:“除非她想通了。押下去!”
幽暗的房间,梦馨一个人孤独地面对独守空闺的滋味。不知何时进到房间的几个黑衣人站在了窗前,凭借着窗外那丁点的月光,不被发现的站在她的面前。脚步诡异,来人的心跳似乎也异于常人。掌管杀手行会的老妇人徐徐而来,脚步轻盈不似一个年近半百的妇人。正当黑衣人们围上床前时,老妇人摘下斗篷的连帽,屏退随行的黑衣人。
坐在床边,老妇人伸出手温暖地抚摸着梦馨:“孩子别怕。”
梦馨把手抽了回去,蜷缩在角落里。
“刚才我察你好像懂得天象,那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的天象是何星降临?”老妇人弹指燃亮烛台,盈盈地烛光慢慢点亮房间一隅。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察你心细如尘,在厨房的时候还不忘看上一眼屋外的天气。你爱那个男人,也恨他不懂得珍惜你。”老妇人目光犀利地盯着梦馨的眼睛,一股子摄人心魄的压迫感寸寸直入心防,攻心于无形。
“多年前我是一个弃妇,当我欲寻短见时遇到了雷公,是他命人下聘迎我过门做他的儿媳。奈何我与公子诺的缘分太浅,时至今日仍未能帮雷家延续后嗣承袭香火。”
“这不是你的错,从你过门到现在,你的夫君有没有踏足到你的房间过夜。你至今仍是处子之身,”老妇人伸手强行掳起梦馨的衣袖:“你手臂上的守宫砂还在,如何为雷家诞下子嗣。”
梦馨委屈地低着头,老妇人拿出一粒药丸。
“这是?”
“这粒药丸放入你夫君的膳食中,混合酒饮入便可让他投身你的怀抱。只要你们能在今夜交合,次年的瀛花迎雨时,必将成就你的妇德。新来的少夫人是我的义女,更是我最疼爱的弟子。她不会跟你抢雷诺,只要你诞下子嗣,我保证她会知难而退。”
梦馨将信将疑的拿上那粒药丸。
“今日星宿主宫贪狼,属水木,北斗第一星,桃花煞,主祸福。配癸甲干,取象为伤官,司胆经,主欲望。贪狼是正桃花主,廉贞是副桃花主,都是主理欲望、感情的敏感性星曜。配合吉时良辰,定会事半功倍。”话音毕,老妇人同她的那些黑衣人手下不见了梦馨的闺房。
喝得醉醺醺的雷诺由下人陪着来到数月不曾走过的那条通往梦馨住所的小路,看着必经的那条园艺路和水榭下流淌溪流的鱼塘。水面上波动着的水草将正准备休憩的鱼儿包住,一对对地甜甜蜜蜜。
“少爷,前面就是少夫人梦馨的房间,今晚……”总管卜难小声提示。
雷诺伫足看着拱门上的刻字“沁芳园”。
“少爷,今晚的天色有异,我担心……”
雷诺知道总管卜难接下来会说些什么,拂袖进到沁芳园,随行的丫鬟们各个都吃惊地望着。几个月来,这可是主子第一次踏足园内,没有人强求,也没有人指引。
屋外,雷诺伫足看着梦馨的闺房门上还贴着一张红喜字。房间内一盏烛光盈盈亮着,回想起拜堂的那天,还扭捏着不肯,仿佛今天的婚礼就是昨天与她一起的反转。
偌大的一间破旧柴房,四壁皆是落尘的旧时陈设。一个小女孩卧在草垛之上翻来覆去的挣扎着,额头滴滴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小女孩努力的睁开眼睛,想要慢慢起身坐起,可身体虚弱无力只能躺在柴火堆上凝视着旁边的草堆上坐着的那个与她同样命运的小女孩,嘴里似在嘤咛着什么,竖着耳朵去听。
“姐姐你不要死、姐姐你不要死。”小女孩稚嫩的唤名惹刚被锁进柴房的晴注意,同是天涯沦落人,无关己事在柴房里找了个位子坐下。抬头看着窗外,身后的荣华生活顷刻被隔绝,抚着冻得哆嗦的身子,瞧这阴雨的天气,奢望着一床温暖的被褥裹身。再看缩在墙角的两个可怜的小女孩,想起她远在黒隐寺的妹妹雪儿。
起身走到墙角,本身已经冻得发抖的晴不顾及自身的安危褪去身上的外服盖在生病的小女孩身上。一边照看的那个小女孩眼神中一闪诡异的芒,着实让她的心头一颤,小心地照顾起那个生病的小女孩。
“想不到我们的晴除了是一个武功高强的杀手外,还是个这么有爱心的女子。”一旁照看的小女孩话语成熟地低声说道。
“你说什么?”晴没听清楚,侧身去问,只见那个小女孩变成了杀手行会的首领,她熟悉的‘娘亲’。转眼去看那个病怏怏的孩子,也变成了一个全副武装的黑衣刺客。
“不必惊讶。”
“你们?”晴拿上衣服起身连退了几步,身后从暗处走来的黑衣人扶住了她的腰身。
老妇人起身在晴的面前伫足,抚着她惊恐的脸庞:“梦魇魔种我已经给了这家的少夫人梦馨,也在这深宅中下了降术,雷诺会情不自禁地去找梦馨,等一切作实后,即使没有你去刺杀狗皇帝杨广,雷诺也会代劳。反正他一心想为你死,我似乎越来越喜欢这场戏的编撰人。”
“不要伤害他们。”
“你的刺杀决心不够,我只能先帮你预热一下这生离死别的场景。天亮之前我想你离开这间柴房,不然你的妹妹雪儿就会被雇主(宇文阀)拿去祭旗。”老妇人撂下了狠话,丝毫不顾念旧情,离开时悄无声息。
猛地转身,环顾四周,房间里除了一捆捆的干柴,一垛垛的干湿分离的茅草,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晴不由的将怒气填胸,站在门口怒视着,任凭屋外的狂风暴雨如何肆虐,依旧不改怒容。
“对不起诺,我想我要背弃与你的约定了。”晴暗忖着,下定了决心破门而出。
雷府的士兵听到柴房那边有木质的碎裂声响,纷纷跑去察看。总管卜难仗剑引领近卫赶到,只见破烂的房门上悬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屋内的晴已不知所踪。
收起那枚玉佩,卜难吩咐下人没有声张,各自前去岗位继续拱卫雷府,未免下人非议此事,特命监察颁下铁令,违者处死。
大雨停下,被洗刷干净的月色明朗透亮,周遭点缀的星宿份外漂亮。晕黄的月牙悬于天际,冷冷清清的月光洒在庭院中。惬意闲谈的王府女眷嬉闹亭榭之内,贪恋浮华的滞留。逃离雷府的晴冷冷一笑,打晕了一个丫鬟掩蔽好,鱼目混珠的前去堂屋送酒。
“来者何人!”书房门口的剑童仗剑阻拦。
“我是奉命前来给王爷送酒的丫鬟,有劳剑童放行。”晴低着头细语道。
“刚刚已经有个丫鬟进去给王爷送酒了,怎么好像没见过你?”剑童质疑地说着,不忘查探来人的眉目。
晴见进门无果,仗着一身武艺想要硬拼一把,可转念又想这是宇文阀的府邸,必定高手如林,遂打消了强攻的念头。端着托盘跪在门口:“晴女黒隐寺刺客首席,求见王爷。”
剑童听到晴的自报家门挺尸一样地站定在门口,吓得腿软。
“我们王爷岂是你这种女人见的,撒泼的疯妇还不速速退下。”一个不知死活的剑童严词道。
“什么事这么吵?”一袭深沉的声音传出屋外。
“回王爷话,是黒隐寺刺客首席求见。”剑童转身对房内的主人禀告。
晴将满满的怒气集中到手中的那坛酒上,远远的抛掷半空,两个看门的剑童拔剑出击。一道强劲的内力震碎了那坛酒,房门顿开,房间里的男子舒了口气,双手背着站在剑童身前。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对寒星眸珠,两弯眉。胸脯横阔,焉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参见王爷。”
宇文化及朝着晴的面前走去,一众侍卫分站左右。
“大胆刺客,见了王爷为何不跪!”剑童仗势欺人,故作威吓道。
“你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晴?真是一晃十数年。如今的你若不是因为行会的任务也不会来此,我还真的认不出你来。”宇文化及倾慕的神情看着晴。
“你不会是当年那个救我的恩公吧?”
宇文化及微笑了下,摆手要身后的侍卫退下。两个看门的剑童也不似刚才那般势力,眼神变得温和,没了那么些抵触的锋芒。
“咕噜噜”的声音从晴的身上传来,让一旁伫立的宇文化及好生尴尬。她头一瞥,他侧身一个眼神,王府的女眷们退下收拾膳食。房间里的那些莺莺燕燕看到有比她们貌美的女子来到,各个的脸上像是被人追债一样的难看起来。
“待会儿我让丫鬟们服侍你梳洗下,再让厨房给你准备几个好菜。”宇文化及留意了下晴的头发和足下裤腿上的污点,细心地说道。
“有劳王爷。”
王府的丫鬟们见晴如此得宇文化及的宠爱,各个脸上挂满了笑意,都承想这以后的日子可以不用再受那些夫人们的气了。面目狰狞的王府侍卫各个也像变脸高手笑颜迎合,真是世态炎凉,随风倒的狗奴才。
沐浴之时,晴褪去了身上那身脏兮兮的衣服,浸在浴桶里,王府的婢女们小心侍候。花瓣浴汤,无一不是诚意十足。屏风后站着的宇文化及盯着她那映在屏壁上的倩影,想入非非的失了仪态。
“既已到此,就来之、安之。未免再横生枝节,从此刻起,我便不是雷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而是这具杀人工具的主人。”晴轻轻拍打着脸部,提醒着自己,可她内心却无比纠结,为求个清醒的状态将整个身子全部浸入了水中,只有这样她才能将心中的纠结暂时放下。侍候在一旁的婢女们见此却慌了神,纷纷伸出双手去捞,不想她猛的将头擎出,婢女们惊得忙向后退开了几步。
屏风后的宇文化及也是一怔,但碍于礼数无法进入,却也焦急的出声问道:“你没事吧?”
“烦劳王爷挂心了,妾身想要……”宇文化及不等晴话毕,便示意左右同他退出房间。
留下侍奉的丫鬟会意的拿来浴袍遮住晴的身,待水干后又服侍她换上了王府女眷送来的衣饰。白裳长裙,银饰朱钗。映照铜镜,一纸红唇。
“忘了过去,珍惜拥有。”晴对着镜子说。
房门开启,宇文化及回身去看,惊呆的盯着焕然一新的晴。王府女眷遵照王妃的意旨只是选了一套最为普通的衣服和俗气到不能再俗气的朱钗,没想到穿戴在她身上竟是如此光彩夺目,比起自家主子那身华丽的衣服和不俗的首饰,两者简直是天与地的差别。
“不好意思,让王爷久等了。”晴躬身致歉,宇文化及擎手复合。起身后,又向站立在一侧的丫鬟致谢道:“帮我谢谢王妃所赠的衣服和首饰,待有了新的定双数奉还。”
“王妃有吩咐过,赠姑娘之物不必要还。若是奴婢们坏了王妃的吩咐,定难逃家法责罚。”一个身着绿色罗云裙的婢女小心翼翼的应答道。
“你穿着很好看,不必为难下人。”宇文化及在一旁帮腔,晴微微一笑,见偏厅正传御膳的奴才们忙碌,又道:“饭厅备妥了晚膳,大家一起过去用膳吧。”
“谢王爷。”
一席丰盛的晚宴讲究的摆在圆桌上,王府管家站在桌边招呼,宇文化及有礼的邀请晴坐在身旁。
“素闻瀛雨梨花是国内一道奇景,如今桌上的这些菜式更是一绝。闻其香,这道春鸠脍可谓是色香气具备,真是‘蜀人贵芹芽脍,杂鸠肉为之。’。”执筷子夹之品尝,清水润喉,又道:“观其色,这道莼菜可谓是如色美味,真乃‘丰湖有藤菜,似可敌莼羹。’。”再度执筷子夹起细嚼,回味唇齿间的残留。一旁的宇文化及看着晴的饭姿仪态,恍如正和天界的仙子在共用一桌人间极品般。
“在品尝一下这汤如何?”宇文化及亲自上手盛舀汤品递向晴,她接过后先是闻之,而后放下。
“怎么,不合胃口?”
“不是。只是这羊汤的料里少了一味食材。”围坐席间的众人纷纷停住用膳,众目齐刷刷的看向晴。“‘秦烹惟羊羹,陇馔有熊腊。’古人惜羊汤之美味,不在于这汤里的药膳,而是肉质和辅料。如今这汤里少了一味食材,很难提味,恐饮用之余,口中留有羊油的膻味。”
宇文化及正想询问,却不想远远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膻味!你根本就是鸡蛋里挑骨头,这可是皇家御厨的看家菜,岂是你说的那么不入流。”
晴抬头一看,顿觉眼前一亮,好一个粉雕玉砌的美人,芙蓉如面,眉如轻烟,口似樱桃,云鬓高耸,兰偑低缀,腰细款款,投足如风摆细柳,一身浅黄色宫装更是衬得娇艳如花,可谓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妾身参见王爷”,晴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女人,这柔弱如水的声音哪里还有刚才的尖锐之气。
“起来吧,一旁坐。”宇文化及眼神一闪,接着说道:“这是本王的妃子付想如。”晴微微一笑,点头示意。付想如额头一瞥,不去理会,开口便是挑衅:“你懂这汤的做法?笑话。要是我叫御厨出来跟你对质,输了的人可是要接受惩罚的”。
“首先,我要澄清一点,鸡蛋里根本没有骨头。至于我说这汤料少了一味食材,那是因为我懂它的做法。”晴也毫不退让的开口回道。
宇文化及看着眼前两个女人火药味十足的样子,却是淡淡一笑,却也默认了两人的争斗。付想如见他淡然的表情,以为落了下风,她好容易才引起面前这个男人的注意,岂会让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搅和了王府的秩序。“好,传御厨前来对质。”
“正有此意。”晴接招,付想如手一摆,身后的婢女去唤厨子。不到片刻,御厨应命到场,躬身向各位主子请安后,立身站在一旁。
“御厨,今儿个的汤品里有什么不对味,你来尝尝。来人,赐汤。”付想如坐在席间正得意的看着厨子品汤,承想厨子的嘴里能说出令她舒心的话,孰料,厨子摇了摇头放下了汤碗,伏地跪在地上。
“你这是!”
“回主子的话,小人在做此汤品的时候失察,少放了一味食材以至于羊汤的味道有些膻味。”
晴掩口一笑,付想如气得脸色青紫。宇文化及端着碗筷,想笑又压制着笑点,不想失仪人前。一众随侍的奴才、婢女各个憋着笑意,脸部微变。
“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宇文化及故作严肃的说道。
“奴才告退。”厨子跪伏叩谢。
“今晚的事情不许张扬、不许私下非议主子,违令者杖责。都听清楚了吗!”宇文化及摆出一副王者的威严,试图用权力遮掩付想如的目中无人。识趣的晴见他一副有心袒护的模样,便也不在多言低首用膳。
散席之后,晴和宇文化及由指路的奴才向王府深处的清幽后院走去。回廊通长,下了青石玉阶,沿着曲折蜿蜒的小路便到了新换匾额的宅子‘晴阁’。仰望匾额,环视四周,仿若身处深闺琼台,和家乡的小景尽乎近同。
“姑娘,这是王爷为您准备的雅阁,今夜就请姑娘在此歇息,日后王爷会再做安排。”奴臣见晴的脸上挂上了一丝笑意,便揣摩着主子的意图说道。
“有劳家主费神,烦请王爷宽心专事政务,您要我做的事,我一定会办的漂漂亮亮。”
“那我就不打扰你歇息了。”
宇文化及走后,晴纠结的站在‘晴阁’前,暗忖:“这里将是我的归宿吗,可他说到底是我的雇主,我的主子。我心里爱的是雷诺,住进这里,那我岂不是……背叛是要用血来偿还的。”她的眼神锐利的看着‘晴阁’匾额,随侍的丫鬟先入屋内打点。
冷清的居室里,仅有几件像样的摆设。一条染血的白绫悬在了房梁上,进屋打点的丫鬟被吓得尖叫一声,重重地瘫坐在地上。晴向屋内看去,顿时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愣了神。
付想如带着她的婢女们居高楼向下观望。
“还是主子英明,安排个小怨妇的宅子给她住,她们只要一进屋,不出半盏茶的工夫,我们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收拾了她们,接下来的,您看?”方才还对晴殷勤关照的奴臣,转脸又对付想如阳奉阴违。
付想如端起茶杯浅酌,随手捏起一块酥饼填到嘴边,小口小口的品尝。看着高楼下的晴,观其行,不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奸笑,又不时做出一些失仪的举止。
在晴阁里发愣的丫鬟害怕的蹲下,身子吓得发抖,睁大眼睛的看着那条染血的白绫。晴蹲在丫鬟面前双手抚着她的臂膀,紧握她的双手,给她勇气。一股奇特的香味扑鼻而来……
“哈哈……那迷迭香薰该起效用了。”
“侍候晴的那个奴才待会儿会送去地牢看管,至于那个女人?如无差错最好做的干净利落点,别让王爷有把柄来质问我。”
“主子放心,奴才一定会办好的。”奴臣一脸奸邪地说道。
“做得好,都下去领赏吧。”付想如忽然间觉得心情甚好,阴险的一笑,侍候一旁的奴臣笑着委身退下。
“谢主子。”
书房灯熄,忙完公事的宇文化及一如往常的前去付想如的闺房就寝。但入夜已深,端坐在梳妆台前打扮了半晌的她迟迟未见他临门,她心如明镜,在众人面前寒喧了几句,差遣奴婢前去掌灯迎接。
房内屏风后一道人影映入。
“去查探一下王爷的新宠是否已经解决,我可不想她成为这王府日后的正主。”屏风后的人影没有回应,悄悄离去。付想如在一众婢女的侍候下褪去了外衣,熄灯就寝。
被囚在地牢里的丫鬟和晴,倚靠在潮湿的墙壁上,黑暗中一丝月光影在另一面的墙壁上。滴滴的落水声惊醒了她们。
“醒醒、醒醒!”晴唤道。
“这里怎么会这么暗,难道我们?”丫鬟惧怕的说道。
“又是被那蛇蝎心肠的女人关进来的可怜人。”一语深沉的男音让本就惧怕的丫鬟再度精神紧绷,晴敏锐地辨识着声音的方向。月光慢慢移动,影在那男音脸上的时候,才知那人的四肢不是被铁链锁住,而是被铆钉钉在墙上。
“你是谁!”晴顺着声音的方向,质问道。
“吾乃前朝御前奴臣花蛮。只因在隋炀帝登基坐殿的前夜获悉逆党叛乱,后被宇文化及设计构害,但我得知事情的经过因由,可为时已晚,被宇文化及身边那个恶毒心肠的女人用枇杷沟锁住了肩胛骨收押在此囚禁。如今撑着的这副皮囊已经不堪重用,真是求死不能,求生无望。”花蛮怨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