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前一步,趴在那冰冷的玻璃上,看着里面已经脱相的上官博,心口涌上的酸楚瞬间淹没了双眼。
你好吗?我回来了,不想看看我吗?
你知道我有多么的埋怨你吗?为什么你当年要丢掉我和妈妈?难道我们就这样的让你觉得不堪吗?你知道每次我看着你对红云笑,对红云宠爱,我的心里有多么的痛吗?我们都是你的女儿呢,你怎么能牺牲我,而保全她?
你知道我也会痛,也会伤心吗?你知道我也会嫉妒,也会撒娇吗?我的身上也流着你的血,你为什么不能疼爱我一点?
爸爸……这个称呼我从来没有放在过你的身上。因为我想报复你!报复你对我的不在意,报复你对我的冷漠,报复你对我的遗弃!
你能听见吗,上官?有几个女儿会这样的称呼自己的爸爸呢?上官……上官……我只是一个渴望父亲疼爱的女儿,你为什么从来不能对我施舍一点你对我的爱呢?
我的额头贴着玻璃,泪水肆虐在脸上。这些话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对上官说,我不能靠近他的病床,不能摸到他干枯的手,我不知道他听不听得见。
可是我知道,薛羽一直在看着我!
她是什么样的眼神和心情,我不在乎,也不想去在乎了!可是,下一秒她说的话,却不能不让我震颤!
“张总,您来了……”
“叮……”打火机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上响起,我转身,却看到站在转角的窗口处,张望点着香烟,阳光照在迷离的烟雾上,而他那黝黑的眼睛正在望着我……
我假装自己不存在。
我假装从来不需要你。
我假装这一切都是我应有的!
那么,是什么从我。
空着的手里。
再次被掠夺!
张望走过转角,走廊那边的对话模模糊糊的传过来。
“我以为你不来。”
“我一直在香港。父亲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所以马上赶回来了。”
是乔冬凝!她回来了?她从香港回来了!
是为了上官博吧……虽然她曾经说她不在乎,可是,其实她对于这个从来没有称呼过“爸爸”的男人,还是割舍不下啊!
“你不该来的。在他的生命里,你藏了三十年,这一辈子他的名声都很好,你的出现会让他在最后留下恶名。而且,我们薛家也丢不起这个人!”
沉默,只是几秒的沉默,张望的心却感觉到了痛!他静静的听着,想象着乔冬凝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
“薛老师,如果现在是他的最后之限,我想陪着他走过最后的时间。哪怕他不知道,哪怕他不会醒过来。”
“以什么身份?”薛羽的口气真是凌厉!
“牺牲品。”
就这么一句话,张望觉得自己的胸口蓦地一阵拉扯!
他缓缓走出来,依靠在窗口边的墙上,看着一步一步走向沉重玻璃窗的乔冬凝。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床上躺着的上官博,她在想什么,此时此刻她是什么样的心情?张望看不真切,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只能看到她苍白的侧脸。
乔冬凝眼底蕴含一片水光,迷迷蒙蒙的,张望还来不及惊诧,那泪水已经滚落,惨白的脸颊上爬满了细细密密的泪痕。
她在哭!她哭了,她竟然哭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哭的模样!
原来,坚强如冬儿,倔强如冬儿,也是有软弱的时候的。原来,她也是一朵娇柔的花朵。原来,她哭起来的时候是如此的楚楚可怜……
张望看着她眼泪随着眨动眼睫纷纷落下的模样,喉头蓦地一紧,心底涌上想要将她狠狠抱紧在怀里的冲动!
她是不是在和上官博说话?虽然她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可是张望看着她的模样,就是觉得她有千言万语要对上官博说。
看着涕泪纵流的乔冬凝,薛羽的心里很是烦闷,转过身,她不想再看。
张望掏出打火机,正要准备点一支烟,薛羽却抬眼看见了他。
“张总,您来了。”
薛羽的声音并没有多么大,可是在空旷的走廊上却传来了回音,仿佛被放大了数倍!
张望看见乔冬凝哆嗦了一下,含着泪水的眼睛愕然的看着他,那红红的鼻子尖儿看起来真是狼狈。
张望没说话,“叮……”的一声打着火,点了一支烟,站在那里默默地抽着。
乔冬凝回过头,匆匆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她不想让张望看到这样脆弱的自己。
最后又看了上官博一眼,她低低的说,“我会再来的,今天不打扰了。再见!”
然后,不等薛羽说话,她便向着电梯走去。
张望看着乔冬凝向着他这边走来,然后头也不抬的转弯去按电梯键。他狠狠的将手里的烟吸了两口,然后发泄似的把残烟丢下窗去。
乔冬凝走进电梯,按了一楼的按键,脑袋嗡嗡的响着,所有的一切都是混乱的。
怎么会这么巧呢?张望竟然也来了。像他这样的领导层不是应该在上官住院之初就来慰问吗?她怎么总觉得张望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哪里这么别扭呢?
电梯停了,门打开,一个男人走进来,手里的香烟还在燃着。乔冬凝往一边站了站,却被铺面而来的烟味儿触动了神经!
香烟!
张望吸烟?他……他不是从来不碰那东西吗?他怎么会吸烟?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乔冬凝闭了闭眼睛,她嘲笑自己,何必还要为他分心呢?他的事,早就已经与她无关了。
走出电梯,她慢慢的走出医院。外面阳光灿烂,刚刚哭过的眼睛在迎接这一个世界的璀璨时,竟然酸痛的张不开。
她微微的眯着眼,沿着红砖道往父亲的杂志社走。
一对父女从对面走过来,小女孩儿也就是两三岁的模样,她稚嫩的步伐摇摇晃晃,可是却很开心的牵着爸爸的手,蹦蹦跳跳。爸爸呢?用那么谨慎的步伐走着,那双眼睛如此温和的看着女儿,那宽大的手掌牢牢地握着女儿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