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谭芳苓七岁,在凤鸣山,遇到同样登山来游玩的谢重之,他正依着一棵古松,手里拿着一管碧绿的玉箫。
谭芳苓甩开她的手,跑到谢重之的跟前,冷冷的命令他:“把箫给我。”
谢夫人当时都快高兴的疯了。
从此以后,谭芳苓就像是蜕变的蝴蝶,一下子变得光彩夺目,甚至十岁就被选为了观星人。
谢夫人是又惊又喜。
惊得是,自己女儿小小年纪就要承担家族兴衰的重担。
喜的是,女儿从此拥有了真正的自由,可以选择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摆脱了联姻的阴影。
可是谭芳苓也太自由了,这一走,就是五年,像没了笼头的马。
一月两月的才来一封信,就薄薄的十来张。
谢夫人怨念深重的望着拉着谭云槿有说有笑的女儿。
算了,只要她开心就好,大不了女儿再出门的时候,她也跟着去。
暮色初下,西边天际犹有暗红霞光,谭家堡侧门前的那株叶片肥厚的枇杷树下,谭芳苓那个青色绰约的身影正在翘首以待,正是她这一世的娘亲——谢夫人。
谭芳苓蓦然觉得漂泊的心定了下来,她松开拉着谭云槿的手,远远的就欢叫着:“娘亲——娘亲——”
谢夫人轻盈地提着儒裙下摆从枇杷树下碎步奔出,谭芳苓有这样一种感觉,似乎自上次离家后,娘亲就一直立在枇杷树下等着她。
……
谭芳苓和谢夫人坐在暖阁,她喜滋滋地向娘亲献礼,汇报别后见五年的经历,从箱笼里抱出一摞订好的书册。
蓝色的封皮上写着“婆娑游记”,字体娟秀飘逸,宛若天空的的流云,不着痕迹。
谢夫人心里有数,这是闺女这几年写的游历见闻。
看到女儿这次回来,分外的眷恋自己,她是眉花眼笑,摸着谭芳苓的脸道:“五年未见,苓儿长成大姑娘了,我看都和你爹爹差不多了!”
谭芳苓身量比一般女子高,目测大概有六尺左右。
穿着小菱纹的襦裙,方领大袖,衣襟下达腋部,旋绕于后,衬显窈窕身段,梳着分髫百花髻,眉毛微微扬着,笑容分外甜美,
谭芳苓和谢夫人坐在榻上,把头老外谢夫人的膝上,向娘亲说了这五年来的求学经历,看了些什么书,遇有疑难又是如何解惑的,娓娓道来。
不知不觉中,谭芳苓睡着了。
谭芳苓刚刚回来的几天,谭云槿乖乖的呆在自己的撷秀楼,没去打扰谢夫人和谭芳苓的亲子时光。
没事的时候就到湖边荡荡秋千,散散步。
谢宗之也每日都来和谭云槿说话,不过都有菱角或是莲子陪着。
两人或是下棋,或是画画,或是抚琴弄箫,更是相偕登凤鸣山。
两人惺惺相惜,言语投机,时间飞逝,不觉已过三日。
谭芳苓总算是享受够母爱,想起了自己捡回来的小宠物——谭云槿。
谭芳苓带着秋蝉,让婆子抬了一个红木箱笼,一早就奔着撷秀楼而来。
在园子里又碰到了谢宗之,二人相偕而来。
谭云槿正在院子对着靶子射箭。如今,她已经能够挽动二十石的弓。
“苓姐姐,宗之哥哥!”谭云槿放下弓箭,惊喜的喊道,小脸兴奋得泛红,鲜艳如堂前的海棠花开。
“槿儿!这是我给你带回来的礼物!”谭芳苓伸手指了指身后被婆子抬着的红木箱子。
“我今儿来是蹭饭的,听说云眠做的东西很好吃。”她补充到。
“好的。我这就让云眠去做。姐姐若是提前派人说一声多好!”谭云槿忙不迭的应声,随又嘟着嘴不满的说道。“那样你一来不就有现成的东西吃了吗?现在还得等一会儿。”
“没关系!让她慢慢做。你院子里的桃花该开了吧!我们先赏花,后吃饭!”谭芳苓捏了捏谭云槿嫩脸笑着说道。
“姐!槿儿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捏她的脸了。”谢宗之一下拍掉了谭芳苓的手,有些心疼的看着谭云槿的小脸,那里已经有些红了。
谭云槿的脸更红了,她下意识的扭身避开谢宗之的视线。
“那姐姐和宗之哥哥先到屋里坐,我换了我去换身衣服。”她刚刚练箭出了一身的汗,后心的衣衫有些湿了,她身上一定也有汗味,实在是太失礼了。
“那你快去!哦!不!别着急!慢慢换!我和苓姐姐不急的。”谢宗之赶紧开口道。
谭芳苓也点头,“不用急。我先用一下你的丫头,让她们给我准备些茶点,就放在桃花林的亭子里。我和宗之到那等你,有吃有喝的不急。”
谭云槿忙让苏叶和半夏去布置,回屋匆匆擦拭和更衣后,就急急火火的去了后院。
虽然已是三月末,山外的桃花早就开过了,撷秀楼的桃花才初吐蕊,一个羞涩的从花苞里探出粉红色的花瓣。
一跳清澈见底的小溪蜿蜒的从树下流过,颇有桃花夹岸,落英缤纷的诗意。
谭云槿看到石径的尽头,谭芳苓和谢宗之坐在胭脂亭里,谭芳苓乌黑的青丝绾成了个十分难梳的牡丹头,戴了点翠大花,珍珠发箍,穿着件蓝绿色凤尾团花的杭绸夹衣,月白色挑线裙子,肌肤赛雪,面如芍药,娇媚清纯。
谢宗之束发缣巾、白绢单襦,妆扮简单,却更衬得他面若冠玉,气质高华。
二人身后是灿若云霞的桃花林,微风卷起几片桃花,轻轻的落在二人的衣袖,肩上,愈发显得谭芳苓和谢宗之飘然若仙,恍然神仙中人。
可惜……
亭前放了前两只火盆燃着,苏叶和半夏奉上烤热的鹿脯,秋蝉斟上秫酒,肉香飘逸、酒气薰人,所有的诗情画意瞬间崩溃。
“槿儿来了!快进来!”谢宗之眼尖,一下子发现了谭云槿。
高声呼她入座。
“槿儿!我听白芨说,你的厨房有鹿肉,就让她们先烤了吃!”谭芳苓笑嘻嘻的说道。“槿儿不会说我不懂风雅,焚琴煮鹤吧!”
“苓姐姐尽管随意。就算你把整个撷秀楼拆了加火,我也只会说苓姐姐是真名士自风流。”谭云槿满不在乎的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