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了大约一里地脚程,正是于州与敏州交界线,坐落着一间茶铺,茶铺旁的榕树下,站着两个般配的身影。
萧懿之三人笑着落于地面,你们怎么来了?只见男子身材修长有力,蜜色肌肤,剑眉星目,一身亚麻布整洁长衫,英气十足。他怀中揽着的女子眉清目秀,文静贤淑,面上略带娇羞,一身清淡米黄色长裙,头戴莹白珠花,更显雅致。不错,这两位正是假死的常立人和失踪的常妙人。
常立人道,听说你要走了,我们来送你一程。
也好,终于让我看见了你小子不化妆的男子汉模样,尤其是妙人不穿补色衣服并且回归本真性情气质的样子,总算不虚此行啊……
萧公子取笑了,如你所说我们要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我已经不叫妙人,改名叫万妙然了,而立人也从此叫常相忆了。以后,再也没有常立人常妙人兄妹。
对,常相忆笑道,而是多了常相忆万妙然一对神仙眷侣。萧懿之,说真的,谢谢你。不然我仍旧沉在府内不可自拔,却忘记了走出来便是一片崭新的天地。尽管办法损了点,不过就像你说的,目的达到就好了。
就是说嘛,不然常老爷也不知要如何处置你,怎么着也得惩罚个半死不活。还有像宋传孝那几个被你强抢回来的良家妇男,那可是恨你入骨。这下你一死,他们的仇也报了,心愿也了了,岂不是皆大欢喜。不过你们也不必谢我,我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顺便而已。这是你们自己选择的路,以后只要你们俩幸福就好了。
萧公子,万妙然道,说真的,你不像个郎中,更不像个贪财的郎中。
哦?那我像什么?
这……我说不好,总之我相信你并非我们这种凡夫俗子,你将来的路也必定与我们不同。无论如何,我们都会为你祝福的。
那好,谢谢你们,不过,萧懿之走到常相忆身边低声道,我并非骗人,你这身体确实该注意了,以后要量力而行。幸好我这有个方子,回去按时服用,很快会好的。
常相忆一愣,虽尴尬也接了过来,你不是说你的药方都不能外传么?
为了多赚常家的钱财,自然要那么说了,萧挑挑眉,好了,后会有期了。
敏州。
怜惺道,公子,其实原本你是真的想让常立人死掉的吧,为什么后来又改变主意了呢?
他既然可以为了这份不被世俗认同的爱放弃一切,在大错没有铸成一切都来得及的时候,我又为何不能成全他呢。常言道杀人诛心,治病救人其实主要医治的也是心。我既然扮演了一回大夫,总要尽到医者本分,善始善终嘛。
懿之,你说得真好,泉纷纷道,可惜你不是真的大夫,世间又少了一个尽到医者本分,去医治病人的心病的大夫。
话也不能这么说,怜惺笑道,若是江湖上少了品菊公子,恐怕是更大的一种损失吧……
在常府耽搁了这些日子,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怜惺问萧懿之是不是要先去看看新筑成的堤坝,萧懿之却说要先带她们去个好地方投宿。
行了不远,已然有人在等候了。一个面容冷峻沧桑容貌普通,另一容貌艳丽身材火辣,一个深棕一个朱红,皆是劲装。
恩公。总舵主。萧懿之的脸上展现大大的笑容,尽是久别重逢的喜悦。拍了拍一个的肩膀,给了女子一个拥抱,艳儿,我们真是好久不见了啊,怎么知道我要来?
是舵主让我来接你的。
水路十二舵的消息如此灵通,绛韵领导有方啊。倒是缺耳,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是跟随商舵主一起来的。
这么说你决定加入十三舵了?那我们以后就更是一家人了。怜惺,纷纷,忘了给你们介绍。这是蒋遐,江东三怪之一,怜惺认识,想必纷纷在江东住过许久,也有听闻。这位是凌艳,是水路十二舵舵主钟绛韵的得力助手。
松梧和绛韵都在丽姿堂么?他们倒是知道我的喜好。
那是,凌艳接口,总舵主哪次来敏州不是住在那里啊,不但环境古朴清幽,更有巧思和锦心两位美人红袖添香……
我不过也才来过两次而已。萧笑道,哪有那么夸张……
只是两次,就让敏州出名了。第一次来敏州就多了个丽姿堂,第二次来丽姿堂就多了几位美人……不过今日,丽姿堂内更是热闹呢,也不知是不是知道敏州有大人物要来,还是专程为了看新修葺的堤坝。对了舵主让总舵主放心,防汛工作一切无恙,而且照您去年说的办法,运河已然挖好,堵不住就做疏导,直通我朝北方水库,而且可以灌溉良田。
好,绛韵和松梧费心了。不过,敏州有什么大人物要来么?
凌艳一笑,还不是总舵主您么……原本江河总督魏绍坚大人也要来与总舵主见上一面亲自道谢的,但是钟舵主知道总舵主不喜欢与官场上的人打交道,也就婉言拒绝了。
快到丽姿堂,一阵熟悉的歌声飘将出来:……看那天地日月,恒静无言。
青山长河,世代绵延。
就像在我心中,你从未离去,也从未改变。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心微动奈何情己远,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
这声音……萧懿之一愣,不过更多的还是喜悦,凌艳一笑,看来总舵主已经知道是谁了呢……
门口,是商松梧和钟绛韵两张恭敬的笑脸。
写有“丽姿堂”的牌匾挂于正中,左右是一副对联,上书……苍藤古木千年意,野草闲花几日春。
其草书方中不矩,圆不副规,如兽鸟峙,志在飞移。又如狡兔暴骇,将奔未驰,简捷而灵动,正是卷翻狂墨瘦蛟飞。
泉纷纷虽然不甚懂但还是赞道,好字!怜惺却笑,这字很像公子的文风呢……
还是怜惺姑娘有眼光,商松梧嘿嘿一笑,这就是总舵主所题。
丽姿堂前院。随处是青草与夏日里常见的花朵,没有假山寿石,小桥流水,也并不奢华,但真的是院落房屋布局别具一格,古意盎然。最引人瞩目的是一个粗壮不知已存活了几百上千年的梧桐树,旁边一棵古藤缠绕蜿蜒而上,与梧桐枝桠交错,梧桐叶与古藤上零星的蓝色花朵交相辉映,不分你我。
入得堂内,两排侍女站在厅堂两侧,为首的两个不像侍女倒像雅阁艺娘的女子迎过来,正是巧思和锦心。一身浅青灰衣的青年豪放不羁地站在楠木桌上,清秀的相貌,眉宇间却英气十足,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英姿勃发的男子。围绕她的是几排黄花黎麒麟纹圈椅,前面摆黄花黎小花几,花几上有茶有酒有点心有水果。站在楠木桌上的女子见到丰姿特秀一身钴蓝长衫的他,歌声戛然而止,其他人也纷纷向他看来,并且站起了身。
好一个“一曲佳音惊天人”,歌声更加动人了啊,无妨,继续唱吧……
普笙歌随意一笑,歌声继续,目光却再也没从他身上离开。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红尘了却,自此花下坐吹箫,却把相思,深埋于暮暮朝朝。
愿作顷刻迷雾,为君白裘衫。
愿作不息长风,为君策马鞭。
任君只骑天涯尽,也作蹄下烟尘盘旋……
唉,没想到,倒都是老熟人啊。凌艳调侃,总舵主没想到的是在座的都是美女吧……萧懿之首先看向一身靓丽的罗绮香,你们不是在行州絮语饭庄么?暝舞怎么没跟着一起来?
知道敏州有大人物光临,受锦心邀请我来掌勺几日,笙歌听说是你便跟来了,也算为这丽姿堂增添了不俗的热闹气息吧。不过我们总的留下一个台柱子不是?不然絮语饭庄的老板非跟我急不可……
萧懿之笑而不语,其实暝舞是不想看见他徒增感伤吧。说着罗绮香对不认识她的其他人自我介绍,锦州罗绮香,然后指了指台上,宜州普笙歌。
萧公子……娇滴滴的声音,一身锦绣华服,笑容甜美娇贵的牛皮糖小姐凑上来,抢先霸占了萧懿之的一条胳膊,想必你们大家都认识我吧,我是关西富城唐霓。
一个略带羞涩的女孩含情默默地望了眼萧,低下头去,原本就如樱桃般水嫩诱人的肌肤更加白里透红,煞是可爱。四姐妹颇有默契地自我介绍,小女通州丁秀嫦,丁秀娟,我们是孪生姐妹。小女平州杜秀雅,小女易州安秀逸,我们是三州四秀。
萧懿之温柔一笑,你们果然如约来找我了……别人倒没什么,令萧懿之惊讶的是桥施施居然也在,她的身边仍是那个忠心的小侍婢,笋儿。桥施施不在意地直视着萧,怎么,很惊讶么?我是来庆祝防洪堤坝竣工的,不知道你会来。应该惊讶的反倒是我呢……大家好,我是江东桥施施,这是我的丫鬟笋儿。
萧懿之看看自己左右,这是泉纷纷,曾住江东,原籍……
还真不了解,泉纷纷淡然一笑,原籍芜州。
至于怜惺大家都认识,也就没有必要介绍了。
看着十一位美女,乖巧细心和锦心绣口的巧思和锦心了然一笑,诸位小姐快坐吧。萧公子也快请坐。萧懿之走到一处空着的桌椅旁,摸着熟悉的黄花黎云牙嵌珠翘桌案,怎么,这是专门留给我的么?
当然是了……锦心请他坐下,又在旁边添了两把圈椅给怜惺和泉纷纷。吩咐道,柔儿、婉儿,上西湖雨前龙井茶和竹叶青酒……怜惺两人体贴地把座位让给钟绛韵和商松梧让他们叙旧和商量正事,坐在萧的右手边,蒋遐和凌艳坐在他左手边。唐霓想和萧同坐无奈没有地方只好回到之前的座位。听着普笙歌的歌声,身边坐着熟悉的人,一切都好像又回到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