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涂涂的搀扶下,她立起身将瞬抱了起来。她本来以为抱一个九、岁岁的孩子会有些吃力,可却没想到,瞬比她想象中的要轻得多,也瘦的多,筋骨摸起来格外柔韧了了她不禁暗想,是否这种便是武侠小说中常写到的练武奇才?
“能行么?”见她诧异的脸色,言卿有些担心,“要不,还是在下来抱好了。”
“没事,我应付得来。”千予浅浅一笑,此时瞬正勾着她的颈子,将脸埋在她肩上,她双手紧抱着这副小小的身子,竟然有一种抱着自己骨肉的感觉,这种感觉,比当年对溧水的怜爱,似乎更来得强烈。
也许是因为……瞬,毕竟是她曾放下一切守护的孩子吧。
待回到寺里,千予便直奔自己的房间,将瞬轻轻地放置在自己床。上。许是惊吓过度,这任性的孩子竟在路上便睡着了,只是小手还紧紧捉着她的衣服不放。
她只好小心地一根根掰开那小小的手指,然后又立起身,温柔地替他盖上棉被。
“你对他倒是真好,别人不知真相的看到了,还以为这孩子是你生的呢。”见得她这般紧张的样子,涂涂忍不住笑道。
千予笑笑,不回话,只是抬头望着言卿,“不知那金创药……”
“哦,在下这便去拿。”言卿尴尬一笑,其实,见到千予对瞬的体贴关爱,也让他惊讶不已。
他正要离去,却又仿佛想起了什么般,露出抱歉的神情,“不过,因为在下与师父都已许久未用过那药,恐怕找到得花点时间……”
“那我也去好了。”涂涂自告奋勇,“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找得快……”了了何况,本来便是因为她的恶作剧,瞬才受了这般的伤,她虽是不喜欢这小恶魔,却也还是内疚了起来。
“也好,”言卿点头道,“那便麻烦荼妗姑娘跟在下跑一趟了。”
然后,二人便离开了房间,剩下千予一人独自在房里照顾伤员。
瞬虽然身子清瘦,但体质似乎不错,加上万幸地没有伤及大动脉,这时候,血竟然凝住了,只留下一个骇人的长形血口。
望着瞬安静的睡颜,千予伸出手去,轻拂他额前凌乱的刘海,见他白里透红的脸蛋,以及长而黑亮的睫毛,不禁暗自感叹,其实,他不欺负人的时候,真的像一个纯洁无暇的小天使呢。
“不要……不要过来!”瞬的脸色忽然变了,仿佛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事物,额上沁出丝丝冷汗,连手也开始舞动了起来。
千予连忙握住他的右手,柔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这呢。”
“不要……”许是感觉到千予手里传来的温暖,瞬虽然继续梦呓着,声音却渐渐小了下去,最后,终于又陷入了沉睡。
千予松了口气,却不敢放开他的手。她心里疑惑重重,为什么,堂堂瞬王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竟会那般害怕蛤蟆呢?
她自然也有害怕的东西,只是,却不会吓到浑身发抖冒冷汗。她想起平时看的一些心理案例了了恐怕,是小时候因为什么事留下的阴影吧?
这时,她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禁不住一怔了了言卿不是说金创药难找么?怎地这般快便回来了。
可当脚步声来到门边,让她看清那疾步入门的人时,她心跳一下子剧烈加速。
她张着小嘴,难以置信地望着来人,“是你?”
“怎么,寡人不能来么?”帝喾冷着一张脸,毫不客气地跨入门中,然后扫了四周一眼,冷声道,“其他人呢?”
“拿……药去了。”千予用尽力气,方让自己的声音没有因为面对他而颤抖。
“真慢。”帝喾一拧眉,余光瞥见床。上的瞬,便快步走过去,径直坐在床。上,托起瞬受伤的手细心查看。他仿佛没有意识到她也坐在床。上般,竟坐得离她那般近,害她原本便狂跳的心愈发混乱,紧张地望着他俊美的侧脸说不出话来。
而见到那一道血口,帝喾原本不善的脸色便愈发难看,“怎会搞成这样子?”
“这……”千予一攥拳,“是我不好。”了了若她敏感些,早些看出瞬的不对劲,便可以及时阻止涂涂的恶作剧了。
“寡人知道不是你,”见得她自责的面色,帝喾眉心紧皱,“归根到底,若不是他自己贪玩,也不会弄到这种地步了。”
千予一怔,忽地想起昨日天机殿里的情形,当时,帝喾也是这般责怪瞬来着,“若不是你自己……”
她心不禁一沉,想起瞬落魄离去的样子,心里总觉得不安了了帝喾这样教子的方式,似乎……并不好。
这时,帝喾从怀里掏出一个镶金小玉瓶,小心翼翼地洒在瞬的伤口上,许是那黄色的粉末有刺激****,瞬的手竟然抖动了起来。
“这粉末是……”见瞬突然面色纠结,似是吃痛不已,千予不禁担心地问道。
“寡人是他父亲,不会害他的。”帝喾紧握着瞬的手敷药,直到那黄色粉末完全覆盖血口,才轻轻地将儿子的手放回去,侧脸盯着千予冷声道,“再说了,你不过是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来质疑寡人的行为?”
千予一皱眉,显然被这话给激怒了,便毫不示弱地反击道,“我是个外人,可我爱关心谁就关心谁,羲王陛下你也没这个资格管我!”
“你!”帝喾脸色一变,可碍于瞬在一旁休养,便压低了声音怒吼道,“你可别忘了,你虽是在这静灵寺,可归根结底还是寡人的囚犯!寡人有资格控制你的一切!”
“是么,我看不见得。”千予嘲讽地一笑,“你可以限制我的自由,甚至剥夺我的生命,可是,我的心,始终只有我自己才能支配。”
“你!”帝喾脸色铁青,这可恶的女人,竟然可以直接戳到他的痛处,这的确是让他最挫败的地方了了即便他拥有百万雄兵,掌握羲国甚至了国所有人的生杀大权,却依然无法让眼前这身形弱不禁风的小女人臣服于他,甚至,连一个示好的笑容也得不到。
“好了……我想,你来这里,并不是专程来和我吵架的。”千予沉声道,“看在瞬王子的份上,我们暂且休战。”
该死的,明明是这女人挑起的争战,为什么连和事的角色也被她抢去!见她这般随意的样子,帝喾心里郁结得抓狂,气白了一张俊脸,可望了望旁边沉睡的瞬,竟然还是将怒气强忍了下来。
了了她是他的克星吗?每次都让他有气无处发。憋气伤身,再这么多折腾几次,估计他会提早见冥王。
“话说回来,你怎会这般快便赶了过来?而且……还是一个人?”千予望了望门外,并没有发现简苛或正奇的踪迹,“奇怪,那叫笙琐的丫头也没有跟过来,可是去请国医了么?”
“寡人为什么要向你解释?”帝喾拧起眉头,一脸不耐。
其实,他不愿解释的原因,帝王的自负不过只是占部分,更重要的是,他因为昨日一系列的事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便随手找了些事将简苛与正奇打发,自己则一个人在花园里散步。只是不知为何,他脑中想着天机殿里的事,竟不知不觉来到了这静灵寺树林外。既然将监管的权力交给了虚时,他便不想干涉得太多,何况,他的心本来便混乱着,根本不想再去见到那让人迷惑的女子。可虽是这般想着,却竟无法转身离开,于是,便在被内心的矛盾煎熬中,一直在这树林外徘徊,也是因此遇上了正疾步跑出来的笙琐,得知了瞬受伤的事。
可这些,怎可以让这女子知道,若她知道他为她纠结着,恐怕,态度要更得意嚣张吧?
他心里是这般想着,千予却因为他不客气的回答拧起了眉头。只是目光一转,见到他额上湿透的刘海,想起方才他进屋时脚步的急切,不禁嫣然一笑,“哦,是跑着过来的?看来,你还是挺关心自己儿子的么。”
帝喾眉峰耸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你心目中,寡人是冷血得连骨肉也不顾的暴君么?”
“起码,从昨天的情形来看,很像。”千予望着瞬的睡颜,又抬头望着帝喾,“其实,你根本很重视他,为什么不考虑表现得明显一点呢?”
帝喾一怔,却又很快将脸拉了下来,“寡人警告过你,不要多管闲事。”
千予却如同没见到他刻意的冷脸般,只是侧身抚摸瞬的头发,眼里满是宠溺的笑容,“若他知道你这般急着赶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够了!”帝喾怒吼一声,跨步上前,双手扳住她的香肩,将她毫不留情地抵在床柱上。他如同一头发怒的狮子,赭玉般的眸子迸发着炙人的火焰,仿佛要将眼前的人烧成灰烬。而那嘶哑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般,配合着他愤怒的神情,如刀一般割入她的耳膜,“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没有资格来教训寡人!”
“我……”他的眼眸里,映出她那张怔住的俏脸,他的手,如同两块燃烧的炭般,将炽热灌入她的身体,她眼睁睁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竟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来,因为,在那层愤怒之后,她读到的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悲恸,
“啪”一声,门外忽地传来一阵器皿破碎的声音,惊扰了这凝重却又微妙的气氛。
原来是涂涂与言卿正好取了药回来,见二人如此情形,涂涂惊得张大了嘴巴,言卿更是手一震,将手中好不容易找到的药瓶摔了在地。
千予脸一红,慌忙将帝喾一推,“不许碰我!”
了了可一颗芳心,却依然因为方才的亲密接触而乱跳不已。
而帝喾也因此回过神来,见得红晕将她的粉腮染得如牡丹花般,方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失控。
那不该是冷酷的他所做的事,这该死的女人,竟然一次次地挑战他自控的极限!了了更可恶的是,竟然一次次地成功,怎能不让他咬牙切齿!
可意识到身后还有两个人看着,帝喾一攥拳,逼使脸色回复平素的漠然,又将衣袖一甩,若无其事地问道了了“药拿来了吗?”
“参见陛下!”言卿回过神来,连忙行礼,只是见到地上散落一地的药粉与瓷片,面上尴尬的神色自是不用说,“言卿该死……药虽然找到了,可言卿驽钝,竟然失手打破了……这就去拿瓶新的。”
说罢,便要转身出门,却又被帝喾喝住。
“不必了!”帝喾一扬手,将那个镶金的小玉瓶扔到言卿手中,“拿着,这是寡人贴身带的御用愈伤奇药,比寺里那些金创药来得有效得多,你尽管给瞬用上,若是不够,便找丹棂阁去要,说是寡人的命令就好。”
“谢陛下。”言卿连忙行礼谢恩,可方弯下腰,便感到一阵凉风从身边掠过,再立起身时,眼前帝喾已不知踪迹。
他不禁一惊,却又听见那冷漠的声音从身后门口传来,“如果瞬待会醒来,便当寡人不曾来过吧……”
“陛下?”言卿更是吃惊,正想开口去问,可帝喾身形如风,早已转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这皇帝真有趣,”涂涂见此,不禁大笑,“没见过这么当父亲的,人家顶多是吃力不讨好,他是吃力还想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