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面带醉意，轻轻靠在他肩头。身边一些容色稍逊的美人，没她胆子大，只敢递给他含情脉脉的眼神，温声细语地劝酒。
“陌严，客人走了？”艳福不浅的人，正是舒遥。
“回尊上，客人已经离开月宸宫。”
等陌严的话刚说完，舒遥便一把将那微醺的美人推开，甚是嫌恶地让她们退下。她们低着头鱼贯而出，丝毫没有刚刚的亲昵娇羞。
那个新来的微醺美人壮着胆子不依，柔若无骨地再靠过去，谁料，被陌严飞快地拦住了，落在了他的胸口处。他笑嘻嘻地扶起她，道：“站稳些，快下去吧。”心中暗自擦了一把汗，这美人是嫌命长麽。她死了不要紧，若是惹得尊上不高兴，会殃及池鱼的。看来她不能留在月宸宫了。
“陌严，备水，我要沐浴。”他受不了那些女子的脂粉味，想想都觉得恶心。
“是。”陌严跟了他几十万年了，还是不懂他为何总是难为自己。明明不喜欢其他女子，却要装出一副无限风流的模样。
舒遥泡在水中，氤氲的水汽让他更添几分魅惑。桃花眼轻轻阖上，抿着唇，在回想今日的事。
他乘着夜色回到月宸宫，见那个人。
那人一身黑斗篷，隐没在阴暗处。他佯装风流地莺燕环绕，而那个人只是轻轻皱了下眉头，不敢说些什么。
“何事前来？”舒遥接过美人递过来的佳酿，晃了几下，洒在地上，顺手把酒杯扔在地上。
“禀尊上，她离开了归墟，在凡界不知去向。”听声音，是个男人，并且充满磁性，语气不卑不亢。
“是找不到，还是不想去找？”
“不敢。”
“普天之下，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舒遥闭上眼，长睫毛如同蝶翼般微微颤动。他说：“本君不论你有何企图，我只要她。”数十万载前，他便认定了她。
“尊上可是为了魔族的那个传说？”停顿了一下，那人继续道：“传说之事不可尽信。况且……”
“难不成你是在怀疑本君找错人了？”舒遥勾唇一笑，冷得不似平日的风流纨绔，让周围的美人不由得屏气凝神，怕一不小心被迁怒。
“毕竟人有相似。”
“本君认定的事，不会改变。”舒遥不禁回想起那段遥远的日子，她日日守在星耀宫，闲时跟他说说话。可惜，有很多话他没机会说，等到能说出来了，他们却说她已经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他不信。肯定是有人把她藏起来而已。再后来，他翻遍了六界，听说了那个传言，最后还是找到了她。
即使这辈子她依旧爱上了别人又怎么样？他要的从来只有一个她！
“别忘了跟本君的约定。”舒遥淡淡地对着黑暗中的那人说。
“自然不敢忘。”
“很好。”舒遥笑。如果他肯真心帮忙，那么将事半功倍。
“还有一事。”
“说。”
“归墟异动神族已经难以控制了。上古的封印马上就要被冲破。”声音中带了些许担忧。
没有人知道封印解开之后，会是怎样一番场景。也许是魔族一统六界，也许是会毁灭掉这片天地。
“哥哥……”舒遥呢喃道，仅仅自己听得到。他双眸有瞬间失神，陷入沉思。下一刻，手一挥，让那人先行离去，别管不该管的事。
“哥哥，你要回来了吗……”沐浴中的舒遥蓦然睁开眼，桃花眼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
（分割线）
昨天夜里，一座城中，阴风阵阵。
月色甚是碜人，小巷中时不时传来猫的叫唤声。周围的房子灯火阑珊。夜已深了，大家都入睡。除却打更人，一下下敲着更，从空旷的大街上走过。
打更人打着呵欠，走到城中一户大人家的门前，恍然见到一个穿着栗色长裙，披头散发的女子，在敲门。
起初，他以为是女子遇到什么急事，来投亲的。擦擦眼，定睛一看，女子的双手血红，不，是在滴着血。一个个血掌印刻在门上，不无恐怖。
打更人壮着胆子想去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却见她悬浮在了半空中，凄凄切切地哭了起来。惹得附近的乌鸦纷纷落在墙上，杜鹃啼血。
府中的人，显然是醒来了，灯火通明，却没人敢开门。
这情况邪门得很，打更人腿止不住地发颤，待他想急急离开的时候，一把阴恻恻且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见不到他，我就弄个鸡犬不宁。”
打更人吓得腿脚发麻，嗓子愣是发不出一个音。
眨眼间，女子消失不见。而不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狗吠，然后是一声刺耳的尖叫声，还有“桀桀”的怪叫声。
一时间，打更人吓晕在大街上。
（分割线）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乐溪忍不住问十三少。
“胡萝卜，你脑袋被萝卜塞满了吧。我们自然是要去妖界的。”十三少伸手去扶玖珩，坐在悬崖边上稍作休息。
“这哪里是去妖界的路？”乐溪抱怨道。当凡人最不方便的就是没了法术，去哪里都得靠双腿一步步地走。
“附近有通往妖界的入口。”
“那里。”悬崖上的视野极佳，玖珩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城池。十三少吃了一惊，没想到玖珩能够毫不费劲地辨认出来。想想也是，她要找战神澄川，必定有些来头。
“为何我们不直接飞过去？”
“因为婚事是在一个月后，早去了也是无聊。”他说得一本正经，不禁让乐溪哭笑不得。莫非他是早已想好对策？但等她询问的时候，十三少只是回答：“见机行事。”玖珩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她一个人瞎紧张。
“对了，阿珩，一路上你可有澄川的线索？”十三少转头问她。私底下，他很矛盾。一方面觉得只要找到了澄川，一些困惑便能解开；另一方面，找到了澄川，玖珩便要离去。
一路上，他和乐溪早就把玖珩当成了同伴。
“没有。”玖珩颇为落寞。
“哦。慢慢找吧。”十三少顿时舒了一口气。
“喂喂，你们快看，那是什么？”乐溪指着远处的从城中出来的一行人。
为首的男人穿着一身道服，戴着狰狞的面具，手中拿着桃木剑，挥剑对着空气乱砍一通，而身后的人，则把冥币撒了一路。看样子是在办丧事。可根本见不到有棺椁抬出。
“是人间的驱鬼除妖巫术。”十三少说。他心中正觉得奇怪，此处临近妖界的入口，按理来说，为了藏身，妖族定是不会在此处作祟的。因为一旦暴露了，后果不堪设想。
玖珩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说：“鬼气。城中飘荡着一股鬼气。”
“哈哈，看来是我胡萝卜，不，乐溪大侠一展身手的时机了。”乐溪得意洋洋，差点失足掉了下去。
“别忘了你现在是人。”十三少摇摇头，这蠢兔子差点就成了天机阁中第一个摔下悬崖死掉的人，应该也是唯一一个。
“噢，对哦。”她被泼了一盆冷水，失望极了。
六界中，鬼界仅胜于人界，除却几个赫赫有名的鬼君，其他人实力比不上一般的妖。而妖又比不上魔。
“不过，如果你能给我涨月钱，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带你去捉鬼。”他笑得奸诈。
“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
“啊，你骗人，上次你就告诉我说人丑就该多读书。”乐溪愤愤不平道。
“呃，这个没错。”十三少当时是看她没什么见识，好心好意地把天机阁上的藏书给她看。其实主要原因是她太能吵闹了，一刻都静不下来。
“可阿珩就常常看书。”她明明长得够漂亮了。
“谢衣，你觉得我丑。”玖珩一改那副冰冷的样子，眉眼带笑，却让十三少打了个冷颤。他连忙赔笑道：“不不不，我并非那个意思。再说了，你也不是人。”
“什么？我不是人？”
“不，不是这个意思。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是个别的东西。”
“东西？”
“唉，我说不好，你不是个东西。”
“难道你是个东西？”
玖珩平日里话少得可怜，此番竟会跟他们开玩笑。十三少不禁觉得新奇，这不，一时间就中了她的套子，笨嘴笨舌的。
她心中愉悦，极大一个原因是舒遥消失不见了。而另一个原因，则是想通了一件事：即使他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他依旧是他，能够陪在他身边就是她千年等待的幸福。
（分割线）
十三少他们刚要入城之时，碰到了刚刚驱鬼而归的一行人。
一个华服老妪，眼神犀利地打量着玖珩，再瞥向一旁的十三少，发福的脸上堆出假意的笑容：“姑娘是外来人？”
“是。”
“可是来投靠亲戚？”
“非也。”玖珩不想跟她话家常。可这情景，倒是怪异得很。一帮驱鬼归来的人，跟三个外来人。其他人都缄口不语，只有那老妪查问玖珩的身份。
“不知姑娘可曾许人？”她问这话之时，小心翼翼地关注着十三少的神情。但从他镇定自若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也许是她多心了。
倒是那些驱鬼巫师，望向玖珩的眼神，颇为同情。弄得乐溪毫不奇怪。
“不曾。与你何干。”玖珩扭头就走。
老妪身子骨还健壮得很，快步拦住她，笑得阴深深的，说：“姑娘，婚姻之事，从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有一儿子，长得仪表堂堂，跟姑娘站一起，简直是天作之合。”
十三少惊得差点踉跄了一步，乐溪手上拿着的萝卜也“咕隆”一声，滚到了地上。
而玖珩一张脸并无表情，只是身上充满了煞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