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绵绵,湿润了苍穹和大地,温润了泥土和空气,滋养了草木和鲜花。
雨珠晨露沾湿了片片绿叶,片片绿叶护着娇嫩的鸡蛋花——从花心到花瓣,由深黄到浅白的渐变令人陶醉其中,简单的外表,优雅的旖旎姿态,散发着纯朴而又高贵的气息。初夏微雨,好一派清新瑰丽的景象,花香以湿润微雨为媒介弥漫着,正设法驱散着夏季里丝丝缕缕的烦躁。
教室里,杨老师正声情并茂地讲述着关于生命的课题,俏皮马尾一改往日的飘逸长发,她的骨子里仿佛本身就携带着某种气质——那种属于成熟女性的知性和美丽,发型改变反而为她平添了一种灵动蓬勃的美感,举手投足间又无不体现出她的优雅和睿智。
精美的课件上投影着课本上的经典段子:“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独特的,我们自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生命体。”课件的背景则是象征生命的嫩叶,也代表着大自然的一角。
杨老师正在用优美的声线朗读着这段话,像是虔诚的信徒,同学们认真地聆听着。而只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她虽也捆着马尾,却又隐约带有一种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老成。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嘲讽和冷漠,眼神中却弥漫着伤感,紧锁的眉头似乎在沉思,无声祥和的沉默中,她的内心里却是如同惊涛骇浪般激昂而深切的叩问: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独特的”,那我算什么?也对,我的存在本来就是复制他人,这又是哪来的“独一无二”呢?作为一个克隆人,根本就不应持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又哪能和高等的人类相提并论呢?……
思前想后,她微微颤栗,抬眼望着周围教室里的人,无言间竟划出了鸿沟。这种陌生而又遥远的距离感撕扯着她的内心,折磨着灵魂,她的神志迷茫地徘徊着,不经意间,眼里竟氤氲着寒冷的水汽。
“莫莉?你这是怎么了?”东方熙迟疑地推着她的右手,用另一只手掌在她的眼前划着凌乱的弧度,“莫莉快回神,该回来了……”
她先是一惊,后是一愣,用恍若隔世的目光注视着同桌东方熙。她那令人揪心的神情一霎而过,转为虚伪的微笑:“我很好啊,怎么弄得跟招魂似的。”
“别装,你肯定有事。杨老师的课是你最喜欢的,每逢政治课你肯定写很多笔记,可大半节课下来你除了傻愣着都还干了些什么?”
“我……”
正当莫莉支支吾吾不知从何说起时,杨老师却按耐不住了:“东方熙,如果你不想听课就不要影响莫莉,初三的复习课是闹着玩的么?站起来!”
声音刚落,未等其作为回音此起彼伏,这个充满阳光朝气的男生早已快速地起身,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以此表示他“男子汉有担当”的决心。随后又双肩一抖、双手一摊,故作无奈状,沉默中又像是在赌气。
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在莫莉的脸上一闪而过,伴随着一种卸下伪装的释然,她轻叹了一口气:像这样毫无顾忌地体验人类生活的日子还剩多少呢,毕竟我也只不过是个实验品啊……终归要回到实验室,回到精密的仪器里苟延残喘……更何况解药也没有了……
下课铃如约而至,伴随着周围“东方熙才站了不到十分钟”的唏嘘,小易的声音无疑引爆了八卦浪潮:“东方熙喜欢莫莉对不对?”
不顾“在一起”的起哄,东方熙向肇事者追去,喊道:“喂,小易,作为死党你够了。”
莫莉一阵苦笑,喃喃自语道:喜欢?可我们毕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存在呵。在一起?这也只不过是一个遥遥无期的梦罢了……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个时刻,莫莉一阵抽搐,胃毫不留情地翻腾着,毒性蔓延,她终究是撑不住地晕死过去……耳畔萦绕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她似乎掉入了极寒冰窖,孤寂而又无助,她正打算就此沉睡,却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欲要挣扎时,却又不受控地越沉越深……
她的泪染湿了某人的衣襟,本是坚定抱着莫莉的人沉默地一滞,随后又颤抖着奔向一个方向——那是噩梦的起点。
莫莉的脸色愈发苍白,泪干了,冥冥中看到熟悉的脸庞,心头一暖,满怀的不舍和伤感,她沉入了记忆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