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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译阿尔丁夫·翼人(2)

而他们不停叫痛的悲伤

缠肠绕肚

无休无止

And they never stop calling pain

Haunting

Lingering

其中,calling, haunting, lingering 三词尾韵,而calling 又不在诗行之尾。其实,若散文观之,calling,haunting,lingering 押的正是行内韵。做诗行排列之后,便成为跨行内韵。

(三)词语反复

词语反复,不仅可以起到强调语义的效果,还因语音的反复而带来一定的音响效果或音韵之美。例如:

是颂辞 是悲歌

是风暴 是雷电

是钟声 是晚礼祷……

It is eulogy it is dirge

It is storm it is lightning

It is the toll it is evening prayer …

汉语反复六个“是”字,英译则反复了六个it is.

依然呼唤 山的主人 河的主人

乞灵于酒 乞灵于河

穿过生命 穿过痛苦 穿过死亡

穿过新月下崭新的

街道、工厂、广场、宫宇和楼房

Still calling the master of mountains the master of rivers

To resort to wine to resort to rivers

Through life through pain through deathThrough brand-new streets, factories

Squares, palaces, and buildings under the new moon

汉语反复两个“的主人”、两个“乞灵于”、四个“穿过”,英译则相应地反复两个the master of, 两个to resort to, 以及四个through 。汉英之间,两个短语的反复与一个词语的反复,正好对应。

谛听风的呼声

雨的呼声

雷的呼声

Listening to the calling of wind

The calling of rain

The calling of thunder

汉语反复了三次“的呼声”,英译反复了三次the calling of 。

英译中另一种词语反复,乃是两个相同英文单词的中间,夹一介词。此类短语为英语之所长,颇具诗意,往往有着很好的表达效果。例如:

——秋风萧瑟

累累果实跃出水面

— Soughing is the autumn wind

Fruit upon fruit leap out of the water surface

或急促地喘息 一浪高过一浪

Or to breathe hastily waves upon waves

已在万重山之处

化作岩浆

Already beyond hills upon hills

Turning into lava

顷刻间 阵阵微风依次落脚

In an instant a spell after another spell of breeze set foot

与此类短语类似的,是英文两个名词:前面单数,后面复数,中间用一介词,以达夸张渲染之效。例如:

这就是绝顶

我回首向山下大声呼唤

This is the peak of peaks

I turn back to shout at the feet of the mountain

英文peak of peaks(顶峰中的顶峰),即为绝顶。

最后一种词语反复的情况,乃是汉语没有反复,英译却运用词语反复技巧的。例如:

当死之降临时

追溯契约的盟誓

穿透生的欲望

与死亡邂逅在岸边

When death befalls

To trace the pledge of contract

To penetrate the desire of life

To encounter death at the bank

运用不定式符号to ,便使译文成为一个短语,并避开了动词的主语,从而使译文保持像原诗一样的模糊效果。

这是你我最后的一次葬仪

This is the last funeral for you and for me

此处,介词for的反复,无它,只为强调之故。

当一轮鲜红的太阳

从东方升起

When a red, red sun

Rises from the east

将“鲜红的太阳”,英译为a red, red sun, 自然令人想起苏格兰诗人Robert Burns 的名句:my love is like a red, red rose. 如此反复,如此仿译,正可给读者带来一种亲切感。

(四)同源词语

同源词语为英语所常见常用,也是增强诗歌韵律的手段之一。例如:

以便随他而去

无恨 无泪

So as to go with him

Remorseless tearless

汉语“无恨”、“无泪”,都有“无”字,余则相异,从而构成汉语之同异修辞格。英译以同源词语remorseless 与tearless 出之,具类似之同异修辞效果。

迫使自己默认一个时间的概念

为存在而存在

Forcing myself to tolerate the concept of a time

To exist for the sake of existence

汉语中,两个“存在”,只是反复;英译中,exist 与existence 却已不再是简单的反复,而是所谓同源词语。

但当夜幕降临时

唯独留下一句话:

But when the nightfall falls

Only a few words are left behind:

以nightfall falls 来译“夜幕降临”,不仅文字对应,而且因为两者同源于fall而颇为耐品耐味。

像脱胎的婴儿刚一落地

嘴角便挂满殷红的血

Like a newborn baby at birth

The mouth corner is covered with blood

译文中,newborn 与birth, 乃同源于bear, 因为产生一定的回味。另外,第二行中的corner与covered, 也押头韵。

但婴儿的哭声一如银蛇 拖动无数子孙

But the cry of the baby is like a silver snake dragging countless sons and grandsons

“子孙”,英译不用offspring 或posterity, 而以sons and grandsons 出之;于是,不仅形象,而且韵律感顿生。

出没土地、吞吐星斗

Haunting the land, gorging and disgorging stars

“吞吐”,以gorge (暴食;狼吞虎咽)和disgorge (吐出)来译,正与原文相吻合。

四、直译出彩

诗歌贵在创新。而所谓创新,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曰词语的创新,一曰诗意的创新。至少有一个方面的创新,才称得上好诗。翼人先生的诗,则常常融合着两个方面的创新。此时的英译,当以直译为上;否则,如果一味意译,则原诗的优质基因流失:虽译,而不能称得上好译。例如:

纵有风暴袭来 却依然保持一丝微笑

In face of the attack of a storm a wisp of smile still remains intact

交出一轮太阳企图 发出光

To hand over a wheel of sun

Attempting to give off light

宛如废墟中长出的一枝荷花

Like a stem of lotus blossom growing out of the ruins

倘若它真是一朵理想之花

那将是天底下最美的事了

If it really is a blossom of ideal

It is going to be the most beautiful thing under heaven

唯有几朵烈日的笑声 悬在中天

Only the laughter of a few blossoms of scorching sun hanging in heaven

燃起一团迷惘的烽火——

我的家园

To burn a confusing ball of fire —

My home

初萌的情思 他们算得了什么

Your budding thought they are mere nobodies

现在我又看见

道路两翼开满无数鲜花

Now I see again

Both wings of the road are fair with countless flowers

比读可知,从“一丝”、“一轮”、“一枝”、“一朵”,直到“两翼”,英译都采取了直译的方法,以保其新、以保其鲜。《沉船》英译所使用的直译法,还包括了直译标点。例如:

水,升为云

泥土踩成苔藓

Water, rises to be cloud

The mud stamped into moss

梦。远离故土

Dream. Far from the land

而我,早被公众的舆论审判

And I. Have been put to trial by public opinion

在上引三个译例中,汉语首行中间使用逗号或者句号;英译比葫芦画瓢,照译不误。这虽然不太符合英文的文法,但为了给译诗或英诗增添一些异质的基因,也就破例而为之了。有时,诗歌正是以破坏语法而得以狂欢的。

五、书写变异

因为写作或表达习惯的不同,汉译英之时,有时也会涉及书写变异的情况。例如:

抑或成为虔诚的教徒

引渡忘川之水

Or to become pious followers of a religion

To extradite water from the River of Forgetfulness

但我的回答仍是天地合一

But my answer is still Heaven and Earth in one

在以上两个译例中,运用大写字母,能更好地表达“忘川之水”、“天”、“地”等概念。

在新生中顿悟:三百六十五天

孕育三百六十五个灵魂附体的传说

Sudden enlightenment in new birth: 365 days

Produce 365 tales of soul possession

汉语“三百六十五天”,英语不用three hundred and sixty five days, 却用阿拉伯数字表示:只为简洁之故。

六、精益求精

翼人先生在写作《沉船》的过程中,有时会有文字上的修改或润色。例如:

那种悲伤

那种蜡烛纵然成灰

The sorrow

In spite of ashes of the candle

后来,此二诗行简化为:

那种悲伤

纵然成灰

那么,译诗也随之而变:

The sorrow

In spite of burning into ashes

当然,即便在原诗没有改动的情况下,译诗往往也需要语言文字上的修饰和润色。例如:

他们苦苦奔行 只为

追赶那条入川的船

原译:

They run painstakingly only

To run after the ship toward Sichuan

改译:

They run painstakingly only

To run after the ship bound for Sichuan

把原来的介词toward, 改为短语bound for, 便更见精确。再看如下例句:

They boarded the ship, which was bound for Canada.

他们登上了那艘前往加拿大的船。

The train is bound for Shanghai.

这列火车是开往上海的。

总之,美国桂冠诗人弗罗斯特说:诗歌就是在翻译中所失去的(poetry is what gets lost in translation );至今,仍有人认为诗歌是不可译的。其实,诗,并非不可译,难译而已。

就翼人先生的《沉船》而言,译者做了多方努力。但可能仍有不尽如人意之处。欢迎读者诸君提出批评意见,以修之改之,臻于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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