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本来非常平坦,但在陆海天的脚下,却变得忽高忽低的。他能够感受到自己在跌跌撞撞。
眼前就是大门了,他一头扎了进去,回手把门拴好,这才松了口气。
黑漆漆的门洞中,静的出奇,我不敢往暗处看,赶紧跑进了里屋。
养母的家两个内门,东首内门连同三间,依次是母和养父的卧室,客厅,海蝉的卧室。然后是陆海天的卧室。陆海天的卧室和海蝉的卧室只有一墙之隔。
海蝉,是陆海天母亲的女儿,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人家是亲生的。
比他小三岁,现在海城一中读高二。想起海蝉,他就忍不住咬着牙花子。这个刁蛮任性的臭丫头,从小就没少欺负他,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哪里有他的份,当然,如果是又脏又累的活,她肯定给陆海天留着。
不过,现在臭丫头没在家,虽然放了暑假,她去海城大酒店玩了。大酒店的海老板是陆海天的舅舅,不,是海蝉的亲舅舅。
他一进屋,就看到养母和养父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养父的手中握着一个已经半成型的木雕,瞥一眼他,想说什么,看看养母,闭住了嘴巴。
养母忽地跳了起来,和往常一样,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你一大早又跑到哪里去了?”
他不敢实话实说,因为他知道养母最反感自己撒谎。他隐约觉得昨晚的梦非常离奇,甚至逼真,所以才会早上去林中窥视。如果他把一早的遭遇说出来,养母肯定不信,那么,他的屁股就少不了挨笤帚。
“我……我去找工作了。”他还是撒了谎,但这个谎相信养母不会生气,因为他找工作也是为了给家里赚点钱。
果然,养母沉着脸没再说什么。养父指指厨房,陆海天趁机溜了出来,到外面的厨房啃了两个馒头,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躺在床上,他一时无法入睡。因为今晚的梦实在太诡异了。关了灯,屋子里顿时暗了下来,心头一阵阵地发毛。于是,他跳下床,确定卧室门已经锁好,这才回到床上,用被单将头蒙了起来。
炎热的夏天,他封闭着门窗,不敢透出一条缝隙,生怕突然听到呜呜的声音,或者一睁眼,就看到魔鬼出现在面前。
混混沌沌中,陆海天还是睡去了。朦朦胧胧中,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非常尖,像针一样,把他刺醒了。
他忽地坐了起来,来到窗前,看到杜娟妈站在院子里,正在和养母焦急地说着什么。他开门出来了。杜鹃和罗衣衣一样,也是他的同学。
杜娟妈是个非常势利的人,她女儿的条件虽然一般,却看不上条件差的家庭。
由于他和杜娟是从小长大的邻居,所以彼此非常熟悉,杜娟是那种多愁善感的性格,常常悲天怜人,由于是朋友,她一唉声叹气时,他就觉得自己的心也不是滋味。因此,他常常去她家里。如果杜娟妈不在还好,一旦她在,就要恶言恶语地把他赶出来。岁数小时还好些,这几年,杜娟妈就像防贼一样防着他,生怕他和她的女儿好上似的。
陆海天虽然是个嘻嘻哈哈的性格,却是个偏激的人。杜鹃妈越这样,他越经常趁她不在的时候,去她的家里。
今天,杜娟妈好像遇到了什么难事?好啊,他有些幸灾乐祸,冷笑着开门走出来,抱着肩膀站在院子里。听了几句,他听明白了,原来,今天一大早,杜娟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两眼发呆,嘴里说着胡话。
养母听杜娟妈描述完,说:“我又不是医生,你找我有用吗?走,过去看看吧。”
陆海天跟在养母和杜娟妈的身后,来到了对面的杜娟家。
一进屋,就看到杜娟只穿着一身短袄短裤,头发凌乱着,跪在床上,两只眼呆呆地,一点神都没有,嘴巴里喃喃地说着“魔”什么。
杜娟妈一扭头,看到了他,就瞪着眼睛说:“臭小子,快滚出去。”
邻居们都知道养母对他不好,所以,大家当着养母的面时,也没人给养母留面子。
他哼了一声,奔了出来,只听养母说:“哎呀,孩子发烧啊,你不知道吗,还不快去医院?”
陆海天一扭头,见养母正在摸着杜娟的额头。
杜娟妈一听就急了,和养母两个人架着杜娟来到院子里,上了三轮车,去了医院。
他站在杜娟家的院子里,突然看到了一个人影。是杜娟,虚虚实实,若真若幻,她飘拂在窗外,眉头在轻轻地皱着,像极了平常多愁善感的样子。
杜娟的魂魄?直觉告诉陆海天,杜娟是灵魂出窍了。他跑了出来,想喊住杜娟妈,但又一想,我喊她,她就相信吗?另外,陆海天见杜鹃妈对自己反感,他也懒得理她。
他再次扭头看去,果然,又看到了杜娟的魂。
这时,养父走了进来,问他:“杜娟怎么了?”
他朝窗口的方向指了指,说:“爸,你瞧?”
养父朝那边望了一眼,问:“什么?”
陆海天一呆,心说:难道养父看不到吗?他问:“爸,你看窗外的上面,屋檐的下面有什么?”
养父又看了两眼,说:“什么都没有啊?”
他明白了,看来,自己突然间有了可以看到他人魂魄的能力。也许和他修炼灵力有关吧,玉蝉打开了天眼,他的天眼通也有了感觉,现在看来,是出现特异功能了。他朝杜娟的魂魄招招手,说道:“来,来……”
果然,那虚幻的魂魄朝他飘来。
他赶紧说:“停,停。”
魂魄停在半空。天哪,我居然可以招魂了,将人的魂魄召之即来,呼之即去。他突然想起那个梦。想起自己回来后去过树林的遭遇。想起风丫的魂魄,被他招了出来,又送了回去。心中又惊又喜,有了这样的能力,他还担心杜鹃妈给自己白眼吗。
陆海天拉着养父回到了家中。养父似乎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嘴巴动了动,居然什么都没问。他松了口气,因为,如果养父问起来,他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此时的陆海天,居然有些期盼医院看不好杜鹃的“病”。当然,他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念头有些卑鄙。
养父坐在院子里的石墩子上,开始他的木雕。他在养父的对面坐下,双手托着自己的腮,望着养父的手,脑子里却在想着杜娟的事。
好啊,这可是一个教训杜娟妈的好机会。哼,让你瞧不起我,说什么“我的丫头要嫁个有能力的小伙子”,难道我就没有能力吗?
下午,杜娟被她的妈妈带了回来,在医院查了半天,输了几瓶水,一点效果都没有。她还是发呆,还是发烧。
陆海天心里有数,杜娟灵魂出窍,不发呆才怪。
“杜娟她妈,你说,孩子是不是丢魂了?要不要找个人收收?”养母说。
杜娟妈想了想说:“看来,孩子是受到了惊吓,她婶,您帮着照看孩子,我去城北请花婆婆来。”
花婆婆住在海城市北区,我倒是听说过她的名号,据说,三五十里方圆内,谁家的孩子丢了魂,都要请她去收。
下午四点左右,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妇人跟着杜娟妈来了。老妇人穿着一件花T恤,一条花裤子,一双花面的鞋。
“放心吧,我花婆婆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不是魂丢了。”老妇人说着,走进了卧室。
其实,不听她说话,只要一看她的行头,就知道是花婆婆到了。
陆海天抱着肩,倚在门框上,冷眼旁观。
花婆婆摸摸杜丽的额头,看看她的眼皮,说:“是丢了魂,说说吧,是怎么丢的,在哪里丢的?孩子肯定是被什么吓到了。”
杜丽妈摇摇头:“我也闹不清啊,孩子昨晚还好好的,今天一早就这样了。”
花婆婆点了一炷香,双手合什,闭着眼睛,喃喃地说着。说来也怪,烟雾朝着窗口的方向。花婆婆睁开眼,说道:“孩子是在窗外被什么东西吓到了,魂魄肯定还在。”
说着,花婆婆来到窗台外面,蹲在地上,用手做着虚抓的动作,嘴里喃喃地说道:“心不惊、神无惊。魂魄别惊吓,心神回身定。收收收,回回回,观音菩萨收魂灵……”
陆海天抬头看去,只见悬在屋檐前的杜丽的魂魄朝屋内飘去。
他一看就急了,心想:不行,要是花婆婆收了杜丽的魂,我怎么逞能?
想到这,他嘴里念叨着:“来来来,到这里来。”
杜丽的魂魄在他的意念控制下,渐渐地朝这边飘来。
花婆婆出了一头的汗,双掌合什,闭目跪倒,不住地念叨着。
她的虔诚之心,果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只见杜丽的魂魄再度朝屋内飘去。陆海天双目一张,全神贯注,喃喃地说:“来,来,来……”
终于,还是陆海天的意念力作用大,杜丽悬在了他的头顶。
花婆婆身子摇摇晃晃,半晌,睁开眼,抹一把额头的汗,苦笑道:“三十多年了,我老婆子还是第一次失手,另请高明吧。”说着,花婆婆垂头丧气地走了。
花婆婆一走,杜丽妈捶胸顿足,叫道:“这可怎么办啊,孩子再烧下去,会烧出病来的。”
陆海天觉得是时候了,上前一步,说道:“阿姨,要不让我试试。”
杜丽妈连连摆手:“滚出去,滚出去。”
他两眼一瞪,叫道:“我是真心诚意想给杜丽收魂的。”
杜丽妈呸了一声:“你收魂,你连吃奶都不知吃的谁的,还收魂?”
杜丽妈的话就像刀子一样扎在陆海天的心口,是啊,他从小就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从记事起就一直跟着养母和养父。听说养母和养父本来不住在海城镇,他们是从外地迁来的。
听到这刺耳的话,他真的想一走了之,不管杜丽的死活了。但是,杜丽多愁善感的样子,让他不忍心。毕竟,他恨得是她的妈妈,不是她。
“阿姨,我再说一句,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一无所长,我学过收魂,这一年的时间,我在外面遇到一位收魂大师,他把一身的能力都传给我了。”
杜丽妈还想大骂,这是,养父出现在我的身后,轻声说:“让海天试试吧。”
养父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为人憨厚,寡言少语。但没说一句话,总是有些分量。
陆海天见杜丽妈不再说话,便朝杜丽的魂魄一招手:“来,来,来……”
他引着杜丽的魂魄来到卧室中,双手托送着,让她的魂魄伏在身上。